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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會散了以後,韓老六押回笆籬子。不到晌午,李青山送來十萬元罰款,杜善人、唐抓子送上一張保單,韓老六交了保了。

大夥回到家裡,連積極分子也都懶懶散散的,幹啥也不帶勁。人們懷了一顆舊的疑心來開會,又抱了一個新的疑心回家了。回到家裡,有的下地,有的放馬,有的套車,有的鍘草,有的侍弄園子地,有的到河裡打魚。為了生活的困難,為一點小事,他們摔東西,打牲口,跟老孃們幹仗,有的乾脆躺在炕梢,一聲不吱,也不動彈,全都混天撩日地打發著日子。生活的海里起過小小的波浪,如今似乎又平靜下去,一切跟平常一樣,一切似乎都還是照舊。

老孫頭孫永福卻沒有回去。出門時,他跟他的老伴說過,說這一回可真要把大漢奸治下。會開得這樣,他不願回去,怕老伴頂他。他跑到工作隊裡,蕭隊長正在主持一個總結經驗教訓的會議,老孫頭不管這些,喘吁吁地跑到蕭隊長跟前,說道:

“蕭隊長,我不幹這積極分子了,這小官兒可不是人當的,盡憋氣。”

蕭隊長說:

“積極分子不是官,是老百姓當中敢作敢為的頭行人。你要不幹,不做這好人,不用來辭,不來就行了。”

“不是不來,我一開頭,就隨隊長,還能半道妥協嗎?我是想:咱們是孔夫子搬家,淨是書[1],心裡真有點點幹啥的。”

蕭隊長安慰他幾句,叫他回去還是跟知心人嘮嗑,跟老百姓聊天,說大地主好幾千年樹立起來的威勢,不是一半天就能垮下的,不能心急。

劉勝心裡不好受,但他不吱聲,坐在窗戶跟前的桌子上,在看小說。

小王覺得韓老六早該殺掉。他對蕭隊長說:

“你去問問趙玉林,看他主不主張整掉他。”

蕭隊長說:

“你不能單看幾個先進的積極分子。發動群眾,越廣泛越好,打江山不怕人多。老百姓說:‘人多出韓信。’”

小王對於不殺韓老六,心裡還是不服氣,卻又沒有再說啥。

蕭隊長也怪不好受。因為他瞅著群眾往回走的時候,都懶懶散散。他也和群眾一樣,感到不舒服。可是他不說。這是因為他是一個踏實的實際工作者。好多年來,對於實際的問題,他都是用全力來設法解決,不願意用閒話,用空想來耽誤時間,浪費精力。而且,他心裡感到,誰都想從他嘴上尋找安慰和辦法,而不是來聽他的唉聲嘆氣。他打發老孫頭走後,繼續總結這幾天的經驗。臨了,他說:

“往後鬥爭會越加厲害,我們一面要多加小心,一面要加緊工作。張班長,你叫警衛班多加小心,老劉你暫時把書本放下,快去看看李振江他們盡幹些什麼。小王你不要老是咕嚕咕嚕的,去看看趙玉林他們。我到老田頭家裡走走,他的話準沒說完,好吧,就這麼的,各幹各的去。”

散會以後,蕭隊長就起身走了,萬健跟著他。

老田頭在院子裡鍘草,老遠看見蕭隊長來了,連忙站起來,趕到門口迎接他。蕭隊長拉著他的手,一同走進屋。這屋還有七成新,西屋發出叫人噁心的馬糞馬尿的氣味。蕭隊長和老萬走到西屋的門口去看看。自從工作隊到來,韓老六把騾馬牽回去了。西屋成了馬圈,牆被牲口磨掉了上面的泥塊,露出了裡頭的草辮子。門框被牲口啃了好些個豁牙,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層馬糞,蠅子一群一群地飛著。這屋要住人,得重新蓋過。老田頭帶著蕭隊長離開西屋,走到東屋,炕上坐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婆子,兩眼瞎了,鬢髮白了,穿著一件千補萬衲的藍布大衫子。她在摸索著劈花麻[2],老田頭告訴她:

“蕭隊長來了。”

“啊啊,蕭隊長,”她用眼睛盡力瞅著發出聲音的地方,好像她能看見似的。她慌忙用自己的衣袖摸著揩擦炕沿和炕蓆。

“炕上坐,同志,你們真是老百姓的大恩人呀,你們一來,韓家就把牲口牽走了。”

說到這裡,她湊近蕭隊長坐著的地方,悄聲地說:“那人是個閻王爺,你們這可把他治下了!”瞎老婆子爬到炕梢,在炕琴上摸到一個煙笸籮。老田頭到灶坑裡點起一根麻稈,給蕭隊長點菸。蕭祥一面抽菸,一面嘮著,由韓老六嘮到了她姑娘身上,老田頭慌忙使眼色,叫蕭隊長不要往下講。老婆子早哭起來了,說:

“提起我那姑娘她死得屈呀,同志。”這老太太話沒落音,眼角上早湧出渾濁的淚水。青筋突出的枯乾的手微微地顫動。老田頭罵道:

“看你,蕭隊長來瞧瞧我們,你又哭天抹淚的。”

“唉,”老田太太用手背擦她的眼睛:“我那丫頭呀,真是個苦命孩子。蕭隊長,要你們早來就好了。”

“咱們走吧,到外頭跳留跳達跳留跳達。她一哭,就沒有個頭。”

老田頭一面說,一面陪蕭隊長出來。走出院子,他嘆口氣說:

“哭三年了,眼睛都哭瞎了。”

“哭瞎的嗎?”蕭隊長問。

“可不是?老孃們總想不開,死就死了唄,又是個丫頭。”他光顧說話,沒有瞅著道,一腳踩到濘泥裡,把鞋都陷了進去。他拔出鞋來,走近蕭隊長,悄聲兒說,好像怕人聽見似的:“也難怪我那老伴老是想不開,憂憂愁愁沒個頭,小崽傷了,留一個姑娘也好。”

“你姑娘怎麼死的?”

老田頭說:

“走,咱們先到北門外走走。”

他們才走出北門,老萬把槍上好頂門子。老田頭道:

“不用怕,這近旁拉鬍子是沒了,都蹽到大青頂子去了。去看看我們那裙子的墳塋,就在北門外。”

北門外,太陽從西邊斜照在黃泥河子水面上,水波映出晃眼的光芒。河的兩邊,長著確青的蒲草。菱角花開了。燕子從水面掠過。長脖老等[3]從河沿飛起,向高空翔去,轉一個圈又轉回來,停在河沿。河的北面是寬廣的田野。一穗二穗早熟的苞米冒出紅纓了。向日葵黃燦燦的大花盤轉向西方。河的這面,是荒草甸子。在野蒿的密叢裡,有一個小小的長滿青草的墳堆,這是老田頭的姑娘裙子的墳塋。三個人坐在淺淺的野稗上,老田頭又說起他裙子的故事。韓老六把她綁在黃煙架子上,剝了衣裳,打的皮開肉裂,要她供認她許配的新姑爺是通抗日聯軍的。她死也不說。

“你們的姑爺是不是通抗日聯軍呢?”蕭隊長問。

老田頭朝四外望望,才低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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