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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神甫天一亮就醒了。

他一般都醒得很早,全年如此。他從來不需要多少睡眠,除非在派對上玩得太瘋了,而這種情況現在也很少。

只剩下一天了。

州長辦公室那邊沒有回應,只有令人煎熬的沉默。他們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一切照舊。其他人也大體如此。神甫用汽車電臺收聽的新聞中很少提到“伊甸之錘”。只有約翰·特魯斯拿他們當回事。他在自己的日間電臺節目中不斷地嘲諷麥克·羅布森。直到昨天,州長的表態都只是:FBI正在介入調查。但是昨晚,特魯斯報道,州長承諾在今天釋出一個宣告。

這份宣告將決定一切。如果政府是息事寧人的口氣,哪怕是暗示州長會考慮他們的條件,神甫都會感到歡欣鼓舞。但是如果宣告的態度是毫不讓步,那麼神甫就必須製造一場地震。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不做得到。梅蘭妮在談到斷層線和怎樣讓它滑坡的時候,似乎很有把握。但是沒有人真的嘗試過。就連她自己也承認,她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萬一失敗了怎麼辦?萬一成功了,但是沒有人注意到該怎麼辦?萬一成功了,結果他們死了該怎麼辦——誰來照顧公社的社員和孩子們?

他翻過身來。梅蘭妮正睡在他旁邊。他安靜地欣賞著她的臉。她的面板非常白,睫毛幾乎是透明的。一綹長長的姜色長髮搭在臉上。他把被子掀開了一點,看著她又大又軟的乳房。他想著把她喚醒。在被單下,他伸出手,撫摸著她,順著她的肚子一直摸進生有紅色毛髮的三角區。她動彈了一下,吞了口唾沫,然後翻身過去,往前滾了滾。

神甫坐了起來。他住在一個單間小屋裡,這間小屋他已經住了二十五年,床也用了二十五年。壁爐前有一張舊沙發,角落裡有張桌子,上面有一支很粗的黃色蠟燭,裝在容器裡。屋子裡沒有電燈。

在公社成立的早期歲月裡,大多數人都是住的這樣的小屋,孩子們統一睡在一間簡陋的棚屋裡。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些人結成了長久的夫婦,他們建造了更大的房子,給孩子留了單獨的臥室。神甫和斯塔爾保留了自己的小屋,但是大趨勢是與他們相悖的。最好是不要與不可避免的事情抗爭:神甫已經從斯塔爾那裡學到了這一點。現在,公社裡有六套獨戶住宅和五座原本的小屋。社員當中有二十五個成人和十個小孩,加上梅蘭妮和達斯蒂。有一間小屋是空的。

他對這個房間就像對自己的手一樣熟悉,但是最近,那些熟悉的物品上被賦予了新的氣息。多年來,他一直對這些物品熟視無睹:斯塔爾為了慶祝神甫的三十歲生日而為他畫的肖像;一根裝飾繁複的水煙管,那是一個名叫瑪麗-露易絲的法國姑娘留下來的;花兒在木工課上製作的一個搖搖欲墜的架子;他用來裝衣服的水果箱。現在,他知道自己可能快要離開了,那些原本樸實無華的東西突然變得神奇而特殊起來,他看到它們,感覺如鯁在喉。他的房間就像一本影集,每一張照片當中,都蘊含著一連串的記憶:林戈降生的時刻;笑笑差點溺水的那一天;跟一對名叫簡和伊莉莎的雙胞胎做愛。第一次收穫葡萄的那個溫暖而乾燥的秋天,89號陳年葡萄酒的味道。當他環顧四周,想起那些圖謀將這一切從他身邊奪走的人時,他的怒火就像硫酸一樣在肚子裡燃燒。

他拿起一條毛巾,穿上涼鞋,光著身子走了出去。他的狗靈靈一見到他,就靜靜地用鼻子發出呼呼聲,彷彿在跟他打招呼。這是一個清朗而涼爽的早晨,一片又一片雲朵高高地飄浮在藍天上。太陽還沒有從山間升起來,山谷依然籠罩在陰影中。附近沒有人在轉悠。

他穿過小村莊,一路走下山坡,後面跟著靈靈。儘管人們依然秉承著很強的公社精神,但是大家都把自家的房子裝飾得個性十足。有個女人在房子周圍的土地上種上了花朵和灌木:於是神甫給她取了個名字,叫作園園。阿谷和詩詩是一對夫婦,他們放任孩子們在外牆上塗鴉,因此牆壁被塗得五顏六色,就像鬼畫符。有個智障的漢子叫作阿遲,他建造了一座蜿蜒曲折的陽臺,陽臺上放了一把搖搖晃晃的安樂椅。

神甫知道,這個地方在別人的眼裡,可能並不美。路面滿是泥濘,建築物搖搖欲墜,佈局亂七八糟。整個地區毫無規劃:孩子們睡覺的棚屋就在酒庫旁邊,做木工作業的院子就在小屋中間。廁所的位置每年都在移動,但是於事無補:不管它們設在哪裡,每到天氣炎熱的時候,你總是能聞到臭味。但是這裡的一切都讓他的心裡暖融融的。當他向更遠的地方眺望,看著樹木掩映的山坡從波光粼粼的河邊一直綿延到內華達山脈的藍色山峰時,他覺得眼前的景象美得讓他心痛。

但是現在,每當他看著這片美景,心裡想著他可能就要失去這一切時,他就覺得心如刀絞。

河邊放著一個木盒,裡面裝著肥皂、幾把廉價剃鬚刀和一面小鏡子。他在臉上塗了肥皂,颳了鬍子,然後走進冰涼的溪水裡洗了個澡。他用粗糙的毛巾迅速將身體擦乾。

這裡沒有管道運水。到了冬天,當河水已經冷到無法洗澡時,他們每個星期都會抽出兩個晚上的時間,作為“公社沐浴之夜”。每到這時,他們就會在伙房裡燒很多桶水,互相給對方洗澡:這種場面還挺火辣的。但是到了夏天,只有襁褓中的孩子才有熱水洗。

他走回山上,很快穿上了平時常穿的藍色牛仔褲和工作服,然後來到伙房,進了屋。門沒有鎖,這裡的門都不上鎖。他用圓木升起火,坐上一鍋水,準備泡咖啡,然後走了出去。

他喜歡在其他人都還沒起床的時候四處走走。每經過一家人的住處,他就會小聲唸叨他們的名字:“月月、巧克力、咯咯……”他想象著他們躺在床上安睡的樣子:蘋果是個胖姑娘,喜歡張著嘴,躺在床上打呼嚕;果汁和阿拉斯加是兩個中年女人,睡覺的時候喜歡抱在一起;棚屋裡的孩子有神甫自家的花兒、林戈和笑笑、梅蘭妮的達斯蒂、雙胞胎泡泡和薯條,他們睡覺的時候,都是臉蛋粉粉的,頭髮亂亂的……

我守護的人。

願他們永世棲居於此。

他先後走過工作間、混凝土圓形空地和倉庫。工作間裡放著鐵鍬、鋤頭和修枝剪刀;混凝土圓形空地是他們每年10月採葡萄的地方;倉庫裡存放著去年收穫的葡萄釀製的酒。隨著歲月的流逝,這些酒在大木桶裡慢慢沉澱,變得澄清起來,現在已經可以混合裝瓶了。

他在神廟外面停住了。

他覺得很自豪。他們從一開始就談過建造神廟的事情。很多年來,這似乎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總是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需要開荒,種葡萄藤,建造倉庫,打理菜園,建造免費商店,給孩子上課。不過五年前,公社的生活似乎已經平穩下來。神甫第一次放下心來,覺得他們不用擔心沒有足夠的食物過冬了。他不再覺得,一旦收成不好,他們就會生存不下去了。他手頭沒有什麼要緊的任務,於是宣佈,是時候建造神廟了。

於是神廟就在這裡拔地而起。

這對於神甫來說意義重大。它表明,他的公社已經發展成熟。他們不再過著勉強餬口的生活。現在,他們不僅可以養活自己,還有時間和資源來建造一個禱告的場所。他們不再是一群追尋烏托邦的嬉皮士。夢想實現了,他們證明了這種生活方式是可行的。神廟就是他們勝利的象徵。

他走了進去。這是一座簡單的木建築,有一個天井,沒有傢俱。每個人都盤腿坐在木地板上,圍成一圈祈禱。這裡還是學校和會議室。唯一的裝飾是斯塔爾製作的一面旗幟。神甫不識字,但他知道上面寫著什麼。

生活在於沉思:其他的一切都是對注意力的分散

金錢會讓你貧窮

婚姻是最大的不忠

當沒有人擁有私產時,我們所有人都擁有一切

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是唯一的法則

這是巴格拉姆的五大悖論。神甫說,這些悖論是他在洛杉磯的時候,從一位印度古魯【18】 那裡學來的。但實際上,這是他瞎編的。一個文盲能做到這一點,還挺了不起的。

他在房間的中心坐了幾分鐘,閉著眼睛,兩手放鬆地垂在體側,專心致志地積聚能量。這沒什麼好騙人的。他的沉思技巧是從斯塔爾那裡學來的,這些技巧真的有用。他感覺自己的心靈就像木桶裡的酒一樣,變得澄澈起來。他祈禱麥克·羅賓遜州長能夠服軟,並宣佈停止在加州建立新的電廠。他想象著帥氣的州長穿著深色西裝和白襯衫,坐在一張皮椅上,面前擺著一張拋光的桌子。在他的幻想中,州長說:“我已經決定給這些人他們想要的——不僅僅是為了避免一場地震,而是因為,本來就不需要再建新電廠了。”

過了幾分鐘,神甫的精神力量復原了。他感到精力充沛,信心十足,目標明確。

走出神廟後,他決定去看看葡萄藤。

一開始,公社裡沒有種葡萄。當初斯塔爾來的時候,山谷裡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座破敗的狩獵小屋。三年裡,公社經歷了一場又一場危機,在一場又一場的爭吵中四分五裂,還遭受了一場又一場暴風雨的打擊,只能靠進城乞討來維生。接著,神甫來了。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就得到了斯塔爾的承認,成為與她平起平坐的共同領導者。一開始,他把集體乞討的效率發揮到了極致。他們會去薩克拉門託,或者斯托克頓這樣的小鎮,而且專挑星期六早晨,那時候街上到處都是購物的人。每個公社成員都會被分配到不同的角落。每個人都得有自己的方法:蒔蘿會說,她需要籌集車費回家跟紐約的親戚朋友團聚;頌會彈奏她的吉他,邊彈邊唱《不為錢財》;阿遲會說,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阿骨會設法博得行人一笑,他會舉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有什麼好撒謊的?這是為了湊錢買啤酒。”

但是乞討只是權宜之計。在神甫的領導下,嬉皮士們在山上開荒,將溪水引流灌溉,開闢了一處葡萄園。大量的團隊合作將他們擰成了一股繩。有了葡萄園,他們就不用再乞討了。如今,他們的雪當利【19】 受到了鑑賞家的追捧。

神甫行走在一排排整齊的葡萄藤間。葡萄藤間種著香草和鮮花,這一方面是因為它們既實用又好看,更主要的原因是它們能夠吸引瓢蟲和黃蜂,進而殺滅綠色蚜蟲和其他害蟲。這片葡萄園裡不施化肥,而是依靠天然的方法。他們還種苜蓿,因為它能固定空氣中的氮,種在土裡能當作天然肥料。

葡萄藤正在發芽。現在正值五月末,因此不用擔心新芽遭受霜凍的侵襲。在這個生長階段,最主要的農活就是將新芽綁在棚架上,以控制它們的生長方向,防止被風颳跑。

神甫做酒水批發商的時候,就研究過葡萄酒,斯塔爾也從書上學習了相關知識,但是如果沒有老雷蒙德·德拉瓦勒,他們就不可能成功。神甫猜測,這位好心的葡萄種植者之所以對他們伸出援手,是因為他希望自己年輕的時候能夠更有闖勁。

神甫的葡萄園拯救了公社,但是公社拯救了神甫的一生。當初他來到這裡的時候,是個逃亡者——受到黑社會、洛杉磯警方和國內稅務局的三重追捕。一切都是同時發生的。他是個醉漢、可卡因成癮者,而且無依無靠,身無分文,有自殺傾向。他開著車,遵照一個搭便車的人模糊不清的指示,沿著一條髒兮兮的小路來到了公社,而後在樹林間遊走,發現一群嬉皮士光著身子,坐在地上念頌歌。他盯著他們看了好長一段時間,深深著迷於他們的頌歌和深沉的寧靜感,這種寧靜感就像火焰中升起的一團青煙一樣。其中一兩個人向他微笑致意,然後繼續他們的儀式。最終,他脫光了衣服,就像一個被催眠的人,丟掉了他的西裝、粉色襯衫、鬆糕鞋、紅白相間的拳擊短褲。他一絲不掛地跟他們坐到了一起。

在這裡,他找到了平靜、一種新的宗教、工作、朋友和情人。在他已經準備好開著那輛黃色的普利茅斯CUDA 440-6衝出懸崖自殺的時候,公社給他的生活賦予了意義。

現在,對他來說,已經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棲身。這個地方是他所有的一切,他願意誓死捍衛它。

或許我真的必須為它而死。

今晚,他會收聽約翰·特魯斯的電臺節目。如果州長打算開啟談判的大門,或者做出任何其他的妥協,那麼節目播完之前肯定會宣佈新的訊息。

當他走到葡萄園的深處時,他決定去看看地震振動器。

他走上山。這裡沒有路,只有一條被人踩踏出來的小徑延伸在林間。開車沒辦法穿過村莊。在距離小屋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他來到一片泥濘的空地。樹下停著好幾輛車,其中有:他的老車CUDA;一輛更舊的、鏽跡斑斑的大眾迷你巴士;梅蘭妮的橘黃色斯巴魯【20】 ;還有公社的皮卡車——一輛深綠色的福特六和。從這裡開始,一條髒兮兮的小徑蜿蜒曲折地穿過樹林,在山坡爬上爬下,綿延兩英里,時不時消失在泥石流區,跨過溪流,最終併入鄉村公路——一條雙車道的柏油路。路口距離最近的小鎮銀城有十英里遠。

每年都會有一次,整個公社的人傾巢出動,花上一天的時間將一桶又一桶的葡萄酒滾上山,滾過樹林,運送到這片空地。在這裡,葡萄酒會裝上保羅·比爾的卡車,運輸到納帕谷的裝瓶廠。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個大日子。他們總是會在當天晚上舉辦一場盛宴,第二天全體休假,來慶祝今年的豐產。慶祝儀式一般在豐收的八個月後舉行,也就是說,過幾天就該慶祝了。今年,神甫決定將派對推遲,等到州長宣佈對這座山谷“緩刑”的第二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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