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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接著抽菸。

鴕鳥太太們——鴕鳥總讓我想起那些處於更年期的太太——終於收斂了一點。不過還是有個別的目光像零星的霰彈那樣打在背上,然後撞成點點碎片。

“嗬,好像脾氣還不小。”

“就是!……幹嗎偏偏要選中他呢?”

“大象可能已經在那邊等他等得不耐煩了。”

大象?等我?等得不耐煩了?

這三個問號像三個鉤子一樣把我唰的一聲吊到半空中——真的是在半空中!四周空空落落沒有任何可稱之為實體的東西,無所依附,無從確認。簡直就像被巨人一把拎起來扔到虛幻的沙漠上。

虛幻的動物園。虛幻的香菸。虛幻的長椅。虛幻的我和鴕鳥。

而貝多芬第九交響曲則是虛幻沙漠的背景音樂。

怎麼回事!

我被燃到手指的菸頭燙得像彈簧似的跳起來。磁帶A面放完自動轉換至B面的十秒鐘里耳邊一陣寂靜,失聰般的靜,彷彿瞬間沉入了海底。我呆呆地懸浮在海底,直到音樂再次響起才又回到動物園長椅前的地面上來。我搖搖頭,長長地吁了口氣,剛才的十秒鐘我一直在無意識地屏住呼吸。

呼吸恢復,潮水退下。在沙灘上留下各類貝殼、海星、水藻,還有大象。當然不是真的大象,是作為單純的概念性名詞而存在的單薄的大象。

大象?

我對大象的知識實在過於單薄。在我看來,大象就是大象。只是大象。不是蝴蝶,不是水電站,也不是面板病膏藥。出奇龐大和出奇平靜的灰色肉體——或許可以這麼形容。但我並不討厭大象,這點可以確定。說抱有某種程度的好感也不過分。無論如何,從“大象”這個詞所延伸的感覺和符號意味上,我感覺不到絲毫的敵意。

但我確實沒想過自己會與大象有什麼關係,就像沒想過自己會與冥王星有什麼關係。不過“沒想過”跟“我與大象有某種關係”之間並沒有因果關係,換句話說,“沒想過”並不能說明我與大象沒有關係。說不定我是冥王星人的後代也有可能。

說不定大象真的在等我。

而且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我磨磨蹭蹭地向位於動物園另一邊的大象館移動。所謂這邊與另一邊的劃分是一座低矮的小山丘,山丘中間有條橫貫的隧道——大約十五米長——連線著這邊與另一邊。作為隧道而言實在有點大材小用的感覺。這樣的小山配上希臘拱門形狀的隧道,看上去怪滑稽的——有點像馱著馬鞍伸著舌頭的牧羊犬。

另一邊只有三樣動物:大象,長頸鹿,還有孔雀。

安排別具匠心,或者說意味深長。原因說不好,但每次一想到另一邊只有那三樣動物,我心裡便漲起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潮溼溫暖的水泥無聲無息地湧入胸腔,把心臟緊緊凝固住一樣。

站在隧道前,我做了個深深的深呼吸,足有科羅拉多大峽谷那麼深。足有馬裡亞納海溝那麼深。似乎有什麼東西粘在身上,怎麼甩都甩不掉。我聳聳肩膀,甚至都能感覺到那東西的形狀和質地——就像軟乎乎的來自哈雷彗星的泥巴。

又要過隧道了。

這是第幾次過隧道?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第一次是在十年前。火車呼嘯著義無反顧地一頭扎進黑暗中,大家都猛然沉默下來,恍如一瞬間被拔掉了與真實世界連線的插頭。隧道中的風和被放大的火車轟隆聲使人不由得產生時光流轉的錯覺。那是我頭一回碰女孩的手。她的手指纖細冰涼,輕輕地——近乎神經質地——摩挲著我的手心。我的整條胳膊好像就要融化掉一樣。

火車駛出隧道。不知為什麼,大家似乎都鬆了口氣。

我已經記不起那些一起參加高中旅遊實習的同學的樣子。包括那個女孩。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混在無數女孩的形象中無法辨認。怎麼會有那麼多女孩呢?幹嗎要像破吉尼斯世界紀錄似的跟那麼多女孩睡覺呢?我不知道。沒人知道。

因為我真的問過不少人。

“你為什麼要和我睡覺?”我一邊抽菸,一邊用很真誠的語氣問。

“因為你是個流氓啊。”她把耳朵貼在我肚皮上。

我沒說話。那不算是什麼答案。

“開玩笑的。”她安慰似的拍拍我。

“那,到底是為什麼?”

“不知道。不是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嘛。”她的語氣裡滲出清晨露水般的憤怒。我沒再說什麼。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走出隧道,回到1997年10月7日的陽光下。已經能看到不遠處如工廠廠房般的大象館一角。

我又點了一支七星煙。可能是心理原因,我覺得這邊的空氣似乎有所不同。我回過頭又看了一眼隧道。隧道一副想說什麼的樣子。“女孩死了。”它似乎想說那句話。

是的,女孩死了。我情不自禁地點了下頭。是的,死了。許多東西死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東西多得數不過來。多得足以建一個小型超市。女孩是第一個。就像多米諾骨牌被推倒的第一塊牌。然後一切開始接二連三地倒下,聲音是這樣的: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我把菸頭扔進象館外面熊貓形狀的垃圾桶。

從象館裡迎面走出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女人年紀不大,懷裡的孩子大概一兩歲,正在號啕大哭。女人長得並不差,不過屬於那種看過不會給人留下任何印象的平庸的漂亮。她看到我似乎有些驚訝——大概沒想到除了他們還會有人在這種時候跑來看大象——隨即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表情。孩子哭得聲嘶力竭,以至於要抽噎著停下來換氣。奇怪的是,媽媽——如果那女人是他媽媽的話——對此好像完全無所謂。更奇怪的是,那孩子邊哭邊盯著我看,眼裡似乎滿含責怪,似乎我剛搶走了他的棒棒糖。

不知為什麼,那孩子的目光讓我有點心虛。

我低下頭,感覺自己就像根飽含委屈的釣魚竿(一條魚也沒釣到)。女人和哭聲在拐角處消失了。管它呢。釣魚竿再次揮向湖面。我抬腳走進象館。

象館內並無異樣。或者說,象館內的大象們並無異樣。至少在我看來是那樣。

象館相當龐大,足足有一個標準足球場那麼大。而就高度而言,大概可以從頂上跳下來做花樣跳傘表演。整個象館裡只有我一個人,以及九位灰色大象。其中七位是成年大象,兩位是幼象。從象牙來看,有五位是女性。可能是為了便於觀賞,沒有設籠子,而是象的活動區域被設定得低於地平面十幾米。因此從上面看下去,他們就像被圈養在一片山谷裡。

彷彿聽得見大象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在廣漠的空氣中以極低的頻率緩緩迴盪。

等等,哪裡有問題。我像收攏扇子那樣將所有的感覺收回自身。哪裡顯然發生了某種顯而易見卻被我忽略的變化。

是音樂。貝多芬的音樂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我檢查了一下別在腰間的Walkman,Play鍵彈回,磁帶已停止轉動。磁帶自動換面的迴圈放音功能失效了。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我居然毫無感覺——難道是因為進到象館的緣故?感覺上磁帶一直在圍繞著身體轉個不停。

“將一個人的腿截掉,他還會覺得腿發癢。“我沒頭沒腦地想起安東尼·霍普金斯在《沉默的羔羊》中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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