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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讓我陪你去的嗎?”

她苦笑著搖搖頭,“不,那不可能。那對你太不公平,而且違反規則。”

“規則?”

“去火山旅館的人就不能再回來。”

“但你說過——”

“那只是一個夢。夢,你知道嗎?夢是不可能實現的。當然,”她的眼神柔軟下來,“你的夢除外。你的夢會實現的。你會成為一個大作家。有一天他們會搶著出版你的書。”

我對著咖啡杯搖搖頭,“也許我們可以換個醫生。”

“沒用的。我知道。”她低下頭,“我只會拖累你。我們不該在一起。你不該找個神經病做老婆。”她抬起頭,看著我,“你有你的夢。”

“你不能這樣想。你要有信心。”我握住她的手。冰涼的手。“你可以治好的。”

“我們不要再說這個了。”她的手像膽怯的小動物那樣溜出我的手心。她抬手看看自己的手錶。黑色手錶。“快要上班了——你下午怎麼安排?回家寫東西?”

“去見一個書商。好像對我的書有興趣。”

“那太好了。”她把香菸放進包裡。我們站起來。

走出門口的時候,我們被一位英俊的麥當勞保安攔住。他遞給我一個麥當勞小丑的面具。週年店慶的免費禮物。

K睜開眼睛。有一瞬間K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然後他意識到:這是火山旅館。這是他自己的房間。這是扶手椅。他分不清他是在扶手椅上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他慢慢站起來,覺得全身痠痛,兩腳發麻。房間裡一片幽暗。他不知道自己睡了——或者昏迷了——多久。侏儒已經不見了。也許那只是一個夢,他想。但是不。那不是夢——他看見了擺在電腦旁邊的白色帽盒。而且,盒子已經開啟了。

他站在那兒盯著帽盒看了一會兒。世界一片寂靜。他只能聽見自己的耳鳴。在幽暗的光線中,盒子和放在一邊的盒蓋看上去就像兩塊白色的骨頭。

K覺得似乎哪裡有點不對勁。但到底是哪裡呢?說不上來。空氣悶悶的,黏黏的。他朝帽盒走過去。他停在書桌前。

盒子是空的。

他走動幾步,朝四周地上看了看。沒有東西。而當他抬起頭,他嚇得幾乎心跳停止:鏡子裡有另一個人。一個臉色慘白,咧著血盆大嘴,正在獰笑的小丑。他不禁踉蹌著後退幾步,靠到後面的床架上。小丑也後退幾步。然後K突然意識到:那個小丑就是他自己。他臉上戴著一個麥當勞小丑的面具。

我手裡拿著麥當勞小丑面具,穿過天橋,走回我們住的公寓。一對母女——打扮得像兩個比例不同的芭比娃娃——經過我身旁,那個小女孩死死盯著我手裡的面具,然後又面無表情地看看我。跟往常一樣,天橋上有幾個身體畸形的流浪漢坐在地上乞討。口子上是一個兩條下肢從大腿根處被截掉的乞丐。他趴在地上,除了襠部有塊破布什麼也沒穿。他不停晃動手裡裝著幾塊硬幣的易拉罐。當我看他時發現他也在看我。我迅速移開視線,掉過頭,加快腳步。我又經過一兩個在地上蠕動的黑色肉團。我沒再看。

在天橋盡頭稀疏地圍著一圈人。坐在地上的不是乞丐,而是一個侏儒。侏儒面前鋪著一塊白布,上面擺著一個扁鐵盒和幾根細雪茄似的褐色菸捲,布上用拙劣的毛筆字寫著:

祖傳秘方 天然神草

包治百病 一吸見效

我停住腳步,盯著“包治百病”幾個字。回過神,我發現侏儒已經站起來,正在盯著我看。他穿一套皺巴巴——但挺合身——的藏青色雙排扣西裝。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手裡的面具,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那笑容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就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又細又硬,就像某種動物爪子。

“拿去試試!”他把一根菸卷塞進我手裡。

我們互相盯視了大概有一秒。不超過一秒。但感覺就像永恆。然後我用力甩開他——他和他的菸捲,快步朝橋下走去。

我們的公寓就在麥當勞對面,隔一個天橋。她上班的公司在麥當勞的另一側。有時——大概一星期一次——我們會在麥當勞共進午餐。我走進電梯,走出電梯,掏出鑰匙開門。我把面具扔到沙發上,開啟餐桌上的手提電腦。離和書商約好的時間還早。我進廚房開啟冰箱,給自己倒了杯橙汁。我分兩口把橙汁喝光,回到客廳,在電腦前坐下。

手腕被侏儒握過的地方仍然有感覺。

我在Google上輸入“火山旅館”。3 600 000條結果。夏威夷火山旅館。土耳其火山旅館。海口火山旅館。漳州火山旅館。那曲火山旅館……我開啟了十幾個頁面。全是廣告。我重新輸入“火山旅館自殺”。3 570 000條結果。一無所獲。我輸入“火山自殺”。15 000 000條結果。有些東西——但也沒什麼用。過去五百年中,有二十萬人死於火山爆發。自1976年以來,有八十七人死於對火山的好奇。1933年,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一名十九歲學生跳入日本大島一座活火山的火山口自殺,在他的啟發下,接下來的三個月裡,有三百十一名年輕人先後步其後塵。我開啟了幾個火山噴發的圖片和影片。我開啟一個關於火山的紀錄片,看了十幾分鍾,然後退出了網路。

我坐到沙發上抽了支菸。我看了看鐘。我突然想起塞在褲袋裡的麥當勞廣告紙。我站起來,走到餐桌邊,彎腰把廣告紙上記的東西抄到一個黑本子上。我把紙扔進垃圾桶,重新在電腦前坐下。我發了一會兒呆,然後開啟“我的文件”。我選中檔名為“新小說”的文件,點選右鍵,把它重新命名為“火山旅館”。

我又發了會兒呆。然後又看看鐘。我關掉電腦,進衛生間撒了泡長長的尿。我仔細洗了手和手腕,然後照了照鏡子。我把長髮散開,黑頭繩咬在嘴裡,一隻手握著髮束,重新紮了馬尾辮。然後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直到看上去自己不再像自己。

K看著鏡中的自己。他用冷水洗了把臉,然後又照照鏡子。老樣子。平頭,瘦臉,疲倦。他走出衛生間,拉開書桌抽屜,拿出錢包和房卡。他關上房門,穿過走廊。走廊看上去就像綿延的火車車廂(有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一種幻覺,覺得走廊在輕輕搖晃)。他幾次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他從沒在走廊上遇見過其他人。但有時他會聽見某扇門裡有動靜。聽不清的說話聲。馬桶沖水聲。不知道什麼聲音的聲音。

他下樓來到大堂。

呈一個斜角,鋒利的陽光把大堂一切為二。當K在前臺站住,他的腳後跟破壞了整齊的切面。他從褲袋掏出錢包。這次前臺沒人睡覺。一男一女,大約四十五歲左右,穿著酒紅色帶金色紐扣的制服西裝(看上去已經十年沒換過),正並排坐在那裡看報紙。看到K,他們放下報紙,一起站起來,臉上露出聾啞人特有的猛烈笑容。他們都留著短髮,面色欠佳,眼神混濁。他不知道他們到底什麼關係。夫妻?兄妹?都像,又都不像。他把一週的住宿費和餐費遞給女人。她坐下給他開收據。男人把臉枕在手背上做出閉眼睡覺的姿勢,然後劇烈微笑著向他伸出大拇指。K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睡得好?睡覺好?或者,長眠不醒才好?K不知該如何反應。他接過收據。他示意女人把筆拿給自己。他在收據背面寫了一行字:

聽說這裡是自殺旅館?

他們接過收據,臉湊在一起看。然後他們互相看了看。然後他們轉過來一起看他。他們嘴裡開始發出嗚嗚啊啊的嗚咽聲,同時做出一連串的各種動作:搖頭,用手指著嘴巴和耳朵,拳頭擊打手掌,縱身跳躍,雙臂張開作翅膀狀,蹲下,轉圈,跺腳——他們讓K想起被魔法變成人形的鳥。他無力地朝他們揮了揮手,表示理解,表示絕望,表示再見,然後轉身上樓。

K開啟電腦。兩小時後,沒寫一個字,他又合上電腦。他打

開落地燈,在扶手椅坐下,翻開《福樓拜書信集》。

老天爺!我寫作的進度很慢:四天寫了五頁,然而到目前為止,我仍在消遣。我在這裡又重新獲得了寧靜。天氣壞極了,河流看上去像大洋,沒有一隻貓經過我的窗下。我已生了旺火。

他站起來,找到一支筆,在這段下面畫了一道槓。

《包法利夫人》讓我受不了。這一整個禮拜我就寫了三頁,而且我並不為這三頁心花怒放。

直到目前,你缺的只是耐心。我並不認為耐心就是天才,然而它有時是天才的跡象,而且可以代替天才。

他在這兩段下面也畫了槓。他坐在那兒發了會兒呆。他看著自己掛在對面牆上的麥當勞小丑面具。然後他站起來,泡了杯紅茶,重新在電腦前坐下。

他開啟檔名為“新小說”的文件。他按住滑鼠左鍵,把寫好的七頁全部選中,然後點選“刪除”。他鬆了口氣——現在他又回到了開頭。他看著電腦。現在頁面上只剩下了一個標題:火山旅館。

K走進電視機房的時候侏儒已經在那兒了。他依然是上次的裝扮,揹帶褲,黑襯衫,馬尾辮。他兩條短腿攤直,雙臂交叉,整個身體陷在鐵鏽紅的雙人沙發裡,看上去很愜意。他咧開嘴衝K笑笑,歪頭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K坐下來,但特意與他隔開一點微妙的距離。

“火山紀錄片。”侏儒說,“很好看。非常好看。”

K沒有靠到沙發上,他身體向前傾,肘部壓在膝蓋上,手指交叉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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