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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停歇,圍繞吧檯四周的談話開始了,起先還挺輕柔,由一種外語的母音和子音構成的愉快的嗡嗡和颯颯聲;簡單的論斷激起表示贊同的單音詞彙或是聲響;然後是暫歇,既雜亂又和諧,緊跟其後的是聲音更大的論斷,相對應的也是更加複雜和詳盡的回答。不出一分鐘,已經有好幾組顯然非常熱情的討論漸次展開,彷彿好幾個各不相同的爭論主題已經自然地分配完畢,勢均力敵的論辯對手也各就各位了。要是自動唱機還開著的話,你是根本聽不到這些的。

羅伯特盯著雙手按在桌上的酒杯,像是在凝神屏息,這使得這麼近距離望著他的科林和瑪麗也感覺有些呼吸困難。他看著比剛才在街上要老了些。斜照的電光在他臉上勾勒出幾乎類似幾何的線條,像是蒙了個網罩。有兩條線從他的兩個鼻孔的連線處一直連到兩邊的嘴角,形成一個近乎完美的三角。額頭是平行的皺紋,下方一英寸的位置,與其構成一個精確的直角的,是他鼻樑上的一條單線,面板上一道深深的皺褶。他緩緩地自顧點了點頭,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的時候,那寬厚的肩膀也低垂下來。瑪麗和科林俯下身來,仔細傾聽他開始訴說的身世。

“我父親幹了一輩子外交官,我們有很多很多年都住在倫敦,在騎士橋。可我當時很懶”——羅伯特微微一笑——“直到現在我的英語都說不標準。”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像是等著他們反駁。“我父親是個大塊頭。我是他最小的孩子,也是他的獨子。他坐下來的時候姿勢是這樣——”羅伯特又重新回到先前他那種緊繃、筆直的姿態,兩隻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蓋上。“終其一生我父親都留著這樣的鬍髭”——羅伯特用食指和拇指在鼻子底下比量出一英寸的寬度——“他的鬍髭灰白以後他就用小刷子把它給染黑,就像女士們染眼睫毛一樣。睫毛膏。

“所有的人都怕他。我母親,我的四個姐姐,就連大使都怕我父親。他眉頭一皺,誰都不敢開腔了。在飯桌上一句話都不能講,除非他先跟你講話。”羅伯特抬高了嗓音,為的是壓過周圍的喧囂。“每天傍晚,就算那天有招待會,我母親必須得盛裝出席,我們也都得安靜地坐下來,腰桿筆直,聽我父親大聲朗讀。

“每天早上他六點鐘起床,然後去浴室刮臉。在他梳洗完畢之前,誰都不準起床。我小時候總是在他之後第二個起床,飛快地跑到浴室裡去聞他留下來的氣味。請原諒,他的氣味非常難聞,不過卻罩了一層剃鬚皂和香水的味道。一直到現在,古龍水對我來說就是我父親的味道。

“我是他的最愛,我是他的寵兒。我記得——也許同樣的場景發生過很多次——我兩個姐姐埃娃和瑪瑞亞當時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五歲。吃晚飯的時候她們倆求他。求求你,爸爸。求求你!而對每一項懇求他都說不!她們不能參加學校組織的參觀活動,因為會碰到男生。她們不允許不穿白色短襪。她們下午不能去劇院,除非媽媽也去。她們不能請她們的朋友留下,因為她對她們會有不良影響,她從來不去教堂。然後,我父親突然站到我的座位後面,我挨著我母親坐,朗聲大笑。他從我腿上把餐巾拿起來,塞進我襯衣前襟裡。‘看呀!’他說。‘這就是下一位一家之主。你們必須時刻記得幫助羅伯特保持他好的方面!’然後他就讓我來解決爭端,自始至終他都把手放在我這兒,用兩個指頭輕輕地捏著我的脖子。我父親會說,‘羅伯特,姑娘們能像她們的母親那樣穿絲襪嗎?’而十歲的我就會朗聲回答,‘不,爸爸。’‘她們可以沒有媽媽陪伴就去劇院嗎?’‘絕對不行,爸爸。’‘羅伯特,她們能讓她們的朋友留下嗎?’‘想都甭想,爸爸!’

“我回答得豪情滿懷,一點都不知道我被利用了。也許這是唯一的一次。可對我而言這卻是我童年時的每個傍晚都會發生的。然後我父親就會回到餐桌頂頭他的座位上,假裝非常難過。‘我很抱歉,埃娃,瑪瑞亞,我就要回心轉意了,可你看羅伯特卻說這些事都是不能做的。’說著他哈哈一笑,我也跟著他笑,我把一點一滴,一字一句都當了真。我會一直笑下去,直到我母親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說,‘噓,好了,羅伯特。’

“就是這樣!我姐姐恨不恨我呢?現在我知道這事兒只發生過一次。那是個週末,整個下午家裡都沒人。我還是跟那兩個姐姐埃娃和瑪瑞亞一起,進了父母的臥室。我坐在床上,她們倆來到母親的梳妝檯前,把她所有的化妝品都拿了出來。她們首先把指甲給塗了,揮舞著手指讓指甲油快點幹。她們把脂啊粉的全往臉上抹,她們塗上口紅,拔了眉毛,在眼睫毛上刷了睫毛膏。她們從母親的抽屜裡找出絲襪,要我在她們脫下白色短襪換上絲襪的時候把眼睛閉上。再次站起來以後她們就變成了兩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兩個人互相打量著。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面,她們倆就在房間裡四處走動,轉頭從肩膀上頭看著鏡子裡或是窗玻璃裡面的自己,在起居室的中央轉了一圈又一圈,要麼非常小心地坐在圈椅的邊上弄頭髮。她們到哪兒我就一路跟到哪兒,不錯眼地看著她們,就只是看著。‘我們漂不漂亮啊,羅伯特?’她們會說。她們知道我給鎮住了,因為她們已經不是我的姐姐,搖身一變成了美國電影明星了。她們對自己也非常滿意。她們咯咯笑著,相互吻著,因為她們已經是真正的女人了。

“當天下午晚些時候,她們倆跑到浴室裡把所有的化妝都洗了個乾淨。回到臥室裡,把瓶瓶罐罐都收好,還把窗戶都開啟,這樣媽媽就聞不到她自己香水的味道了。她們把絲襪和吊襪帶都疊好,完全按照她們見過的媽媽收拾的方式收好。她們把窗戶關好以後,我們就下樓等著母親回家,我始終都興奮莫名。那兩個漂亮女人突然間又變回了我的姐姐,兩個高個兒女學生。

“晚飯時間到了,我仍舊平靜不下來。我姐姐的行為舉止就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意識到父親正盯著我看。我朝上瞥了一眼,見他直看透我的眼睛,一直深入我的內心。他很慢很慢地放下刀叉,嚼著嘴裡的食物,全部嚥下去以後說,‘告訴我,羅伯特,你們下午都幹嗎來著?’我相信他什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像是上帝。他是在考驗我,看我是不是值得信賴,把實話說出來。所以,跟他說謊是毫無意義的。我把一切都說了,霜啊粉啊,口紅、香水,還有從母親的抽屜裡拿出來的絲襪,我還告訴他這些東西最後都多麼仔細地全都收好了,彷彿這就能把一切都洗脫乾淨。我甚至把她們開窗關窗的事兒都說了。起先我兩個姐姐呵呵笑著堅決否認。可我繼續不斷地把一切都往外倒的過程中,她們都緘口不語了。等我說完後,我父親只說了句,‘謝謝你,羅伯特,’就繼續用餐了。直到晚飯吃完,誰都沒再說過一句話。我不敢朝兩個姐姐坐的方向看。

“飯後,在我馬上就該上床的時候,我被叫到了父親的書房。這地方誰都不準隨便進,這裡面全都是國家機密。書房是整幢房子裡最大的一個房間,因為有時候我父親就在這兒接見別的外交官。窗戶和深紅色的天鵝絨窗簾都直達天花板,天花板上裝飾有金色的葉子和巨大的環形圖式。有一盞枝形吊燈。到處是裝在玻璃罩子裡的書,地板上鋪滿了全世界出產的地毯,鋪得極厚,有些甚至掛在牆上。我父親喜歡收藏地毯。

“他坐在攤滿紙張的巨大書桌後面,我那兩個姐姐站在他面前。他讓我坐在書房另一邊一把巨大的皮質扶手椅上,這椅子原是我爺爺的,他也是個外交官。沒有一個人吱聲。感覺就像是部默片。我父親從一個抽屜裡取出一條皮帶抽我兩個姐姐——每人在屁股上狠狠抽了三下——埃娃和瑪瑞亞一聲都沒吭。然後一眨眼我就在書房外頭了。門關上了。兩個姐姐回她們的房間哭去了,我上樓來到自己的臥室,事情就這麼完了。我父親再也沒提這個碴兒。

“我姐姐!恨死我了。這個仇她們非報不可。我相信連著好幾個禮拜,她們就沒討論過別的。這事兒也發生在家裡沒人的時候,父母都出去了,廚子也不在,在我姐姐捱打一個月後,也許一個多月。首先我得宣告,我雖說是最受寵的,也有很多事兒是不允許做的。尤其是不能吃、喝任何甜食和甜品,不能吃巧克力,不能喝檸檬水。我祖父也從來不許我父親吃甜食,除了水果以外。這對腸胃不好。不過最重要的是,甜食,特別是巧克力,對男孩子來說會有壞影響。會造成他們性格軟弱,變得像小姑娘。也許這也不無道理,誰知道呢,只有科學才說得清楚。還有,我父親這麼做也是為了我的牙好;他希望我能有一口他那樣的牙齒,完美無缺。在外頭我吃別的男孩子的甜食,在家真是一口都沒得吃。

“接著往下說。那天愛麗絲,我最小的姐姐,跑到花園裡來叫我,‘羅伯特,羅伯特,快到廚房裡去。有好吃的給你吃呢。埃娃和瑪瑞亞有好多好吃的給你吃!’起先我沒去,因為我怕那是個圈套。可經不住愛麗絲一遍又一遍地說,‘快來呀,羅伯特,’最後我就去了。廚房裡有埃娃和瑪瑞亞,還有麗薩,我另一個姐姐。餐桌上擺著兩大瓶檸檬水、一個奶油蛋糕、兩包巧克力,還有一大盒果漿軟糖。瑪瑞亞說,‘這都是給你的,’我馬上就起了疑心,說,‘為什麼?’埃娃說,‘我們希望你將來對我們好一點。等你把這些好吃的全都吃掉以後,你就會記得我們待你有多好了。’這聽起來挺有道理的,而且它們看起來都這麼美味誘人,於是我就坐下來,伸手去夠檸檬水。可瑪瑞亞伸手壓住了我的手。‘首先,’她說,‘你得先喝點藥。’‘為什麼?’‘因為你知道甜食對你的胃會造成多壞的影響。你要是病了,爸爸就會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我們就都得遭殃了。這種藥可以保證你一切正常。’於是我就張開嘴巴,瑪瑞亞餵我吃了四勺某種油樣的東西。味道真夠噁心的,不過沒關係,因為我馬上就開始大嚼起了巧克力和奶油蛋糕,灌起了檸檬水。

“我幾個姐姐站在桌邊看著我。‘好不好吃?’她們問我,可我吃得狼吞虎嚥,都顧不上說話了,我琢磨著她們對我這麼好也許是因為她們知道有朝一日我會承繼父親的宅邸。我喝完了第一瓶檸檬水後,埃娃拿起第二瓶說,‘我看他是喝不了這一瓶了。我還是把它拿走吧。’瑪瑞亞說,‘說得對,拿走吧。只有大男人才能喝掉兩瓶檸檬水呢。’我從她手裡一把把瓶子奪過來,說,‘我當然能喝得掉,’我那四個姐姐異口同聲地說,‘羅伯特!這絕不可能!’所以我當然是把它給喝掉了,我還吃完了兩條巧克力、果漿軟糖和整個兒的奶油蛋糕,我那四個姐姐一起為我鼓掌,‘好樣的,羅伯特!’

“我努力想站起來。廚房開始繞著我旋轉起來,我急需去上廁所。可埃娃和瑪瑞亞突然間把我打倒在地,壓在底下。我四肢乏力,還不了手,況且她們個頭兒都比我大多了。她們早就預備下了很長的一根繩子,把我的兩隻手反綁在背後。從頭到尾愛麗絲和麗薩一直都蹦蹦跳跳,還一邊唱著,‘好樣的,羅伯特!’然後埃娃和瑪瑞亞把我給拽起來,推著我走出廚房,經過走廊,穿過寬大的門廳進入我父親的書房。她們從裡面把鑰匙拔下來,把門關上並且上了鎖。‘再見了,羅伯特,’她們透過鑰匙孔喊道。‘現如今你就成了書房裡的老爸了。’

“我站在那個巨大房間的中央,就在枝形吊燈底下,起先我還沒意識到我為什麼到了這兒,然後我就明白了。我想把繩結掙脫開,可是系得太緊了。我喊著叫著,用腳踢門,用腦袋撞門,可整幢房子裡鴉雀無聲。我從書房這頭跑到那頭,想找個可以嘔吐的地方,可每個角落都鋪著昂貴的地毯。最後我終於忍不住了。先湧上來的是檸檬水,不久以後是巧克力和蛋糕,也像是液體。我當時穿的是短褲,就像個英國學童。我並沒有堅持站在一處,只糟蹋掉一塊地毯,我反而四處亂跑,又哭又叫,就彷彿我父親已經在後頭追趕一樣。

“鑰匙在鎖孔裡轉了一下,門猛地被開啟,埃娃和瑪瑞亞跑了進來。‘呸!’她們倆嫌惡地叫道。‘快,快!爸爸回來了!’她們把繩子解開,把鑰匙插回到門裡,然後就跑掉了,笑得就像兩個瘋婆子。我聽到父親的車停在車道上的聲音。

“起先我動彈不得。後來,我把手伸到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我走到牆邊——是的,連牆上,連他的書桌上都吐滿了——我就像這樣輕輕擦拭一塊古老的波斯地毯。然後我才注意到我兩條腿,都快變成黑的了。手帕根本沒用,實在是太小了。我跑到書桌邊拿了幾張紙,我父親就是在這種情形下看到我的:拿他的國家大事擦我的膝蓋,而且我身後他書房的地面上一片狼藉。我朝他走了兩步,雙膝著地,差一點就吐在他鞋面上,吐了很長很長時間。一直到我吐完,他仍然矗立在書房的門口,動都沒動。他仍舊提著他的公文包,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他低頭看了一眼我剛吐的那一攤,說,‘羅伯特,你吃了巧克力?’我說,‘是,爸爸,可我……’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後來母親到我臥室裡來看我,第二天早上有位精神病醫生來看我,說我受刺激不小。可是對我父親而言,我只要確實是吃了巧克力,那就足夠了。他連續三天每晚上都抽我,接連好多月他都對我惡聲惡氣。好多好多年裡都不允許我踏進書房半步,一直到我領著未來的妻子進去看他。直到今天我都再也沒有吃過巧克力,也一直沒有原諒我姐姐。

“我受罰的那段時間裡,只有我母親還跟我說話。她跟我父親講定不能打得我太重,只打三個晚上。她身材高挑,非常漂亮。每逢外事招待會,她最常穿的就是白色:白色的短外衣,白色的長絲巾還有白色的絲質長裙。我記得最真切的就是她一身白色的樣子。她英語講得很慢,不過每個人都恭維她講得字正腔圓、音調高雅。

“我小時候經常做惡夢,非常恐怖的惡夢。而且我還夢遊,現在我有時還會夢遊。我一做惡夢就經常在半夜三更給嚇醒,而我馬上就會叫她——‘媽咪,’就像個英國小男孩。而她就像是一直醒在那裡等我叫她似的,因為我一叫她,馬上就能聽到走廊很遠的那頭,我父母的臥室裡床鋪上咯吱一聲,聽到她開燈的聲音,聽到她的赤腳裡一根骨頭細微的噼啪聲。她走進我的房間,總是問我,‘怎麼了,羅伯特?’我就會說,‘我想喝點水。’我從不說‘我做了個惡夢’,或是‘嚇死我了’。她總是到浴室給我倒杯水,看著我喝下去。然後她吻吻我頭上的這個位置,我馬上就睡著了。有時接連好幾個月每天夜裡都得來這麼一出,可她從來都不會事先在我床頭放一杯水。她知道我必須得有個藉口半夜裡把她叫起來。可從來就不需要用言語去解釋。我們的關係非常親密。就連我結婚以後,在她去世之前,我都習慣了每週把我穿過的襯衣拿給她去洗。

“只要我父親不在家過夜,我就到她床上跟她睡,一直到我十歲。然後就突然中止了。有天下午加拿大大使的夫人受邀來我家喝茶。一整天我們都在做準備。我母親要確保我那幾個姐姐和我知道怎麼把茶杯和茶碟端起來。我還負責端著個放蛋糕和不帶麵包皮的小三明治的盤子在房間裡四處走動,看有誰需要取用。我專門被送去理了發,還要我係上個紅領結,在這一切的準備當中我最討厭這個。大使的夫人頭髮是藍的,這是我見所未見的,她帶了個女兒過來,叫卡羅琳,當時十二歲。後來我才知道我父親特意交待過,出於外交和商業利益,我們兩家一定要交好。我們都安安靜靜地端坐著,聽兩位母親閒談,大使夫人問我們什麼問題的時候,我們就站得筆直,禮貌地作答。現如今可不會教小孩子這麼做了。然後我母親就帶大使夫人去看我們的房子和花園,孩子們就給單獨留了下來。我那四個姐姐都穿著她們正式的禮服裙子,一起坐在那個大靠背椅上,靠得那麼近,看著就像是一個人,亂糟糟的一堆緞帶、蕾絲和鬈髮。我那四個姐姐全體出現的時候是挺嚇人的。卡羅琳坐在一把木椅子上,我坐了另一把。有那麼幾分鐘時間,誰都沒說話。

“卡羅琳長著一雙藍眼睛,一張小臉,小得就像個猴子的臉。她鼻子上長了些雀斑,那天下午她把頭髮紮成個很長的馬尾,垂在腦後。沒人說話,可是大靠背椅上傳來竊竊私語和輕輕的笑聲,透過眼角我還看到我那幾個姐姐在暗地裡推推搡搡。我們能聽到頭頂上,我們的母親和卡羅琳的母親從一個房間走進另一個房間的腳步聲。這時埃娃突然說,‘卡羅琳小姐,你跟你母親一起睡嗎?’卡羅琳回答說,‘不會啊,你們呢?’然後埃娃是這麼說的:‘我們不會,可羅伯特會。’

“我臉紅得都快變紫了,我都準備從房間裡跑出去了,可卡羅琳轉身對我微微一笑,說,‘我覺得這可真是太甜蜜了,’從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了她,我也就再不跟我母親一起睡了。六年後我再次遇到卡羅琳,又過了兩年,我們就結婚了。”

酒吧裡漸漸空了下來。頭上的燈已經亮起,一個酒吧的工人開始清掃地板。科林在故事講到最後部分的時候已經瞌睡過去,朝前趴下,頭枕在胳膊上。羅伯特把兩個空葡萄酒瓶從他們的桌子上拿起來,拿到吧檯上,在那兒像是發了幾條指示。另一個工人走過去把菸灰缸裡的菸頭菸灰倒到一個桶裡,把桌子抹乾淨。

羅伯特又回到桌子旁邊時,瑪麗說,“你妻子的事兒你告訴我們的並不多。”

他把一盒火柴塞到她手裡,火柴盒上印著這家酒吧的名字和地址。“我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在這兒。”他把她的手指合攏,握住火柴盒,又攥了一下。走過科林的椅子時,羅伯特伸出手來撫弄了一下他的頭髮。瑪麗看著他離開,坐在原地打了一兩分鐘呵欠,然後叫醒科林,衝他指了指樓梯的位置。他們倆是最後離開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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