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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緯七十度五分,西經九十八度二十三分

一八四七年十月

克羅茲船長順著短梯下到主艙,推開密封的雙重門,因為迎面拂來的熱氣而步履蹣跚。雖然靠熱水迴圈運作的暖氣系統已經停機幾小時了,五十幾個人的體溫及烘培食物殘餘的熱氣還是讓主艙的溫度相當高,雖略低於冰點而已,卻比外面高了八十度。對在甲板上待了半小時的人來說,相當於全身裹著衣服去洗蒸氣浴。

因為待會兒還要繼續往下走到沒有暖氣的下艙與底艙,所以克羅茲沒把禦寒外套脫掉。也因此,他不能在溫熱的主艙裡待太久。不過他還是停了一會兒,每個船長都是這樣,四周看看,確定他上甲板去的半小時裡,一切都還維持原樣。

雖然這裡是船上唯一可以睡臥、飲食及起居的船艙,卻和開採中的威爾斯礦坑一樣黑暗,艙頂的小天窗在白天及現在長達二十二小時的夜裡都被雪覆蓋住。鯨油燈、提燈及蠟燭東一個西一個,照亮小小的圓錐形區域,不過大部分人都是憑記憶在昏暗中移動,記住如何避開那多不勝數、若隱若現、堆積在地上或懸掛在空中的食物、衣物、帆具以及睡在各自吊床上的人。所有吊床都掛起來時——每個人十四英寸寬——除了沿著兩側船身走的那兩條十八英寸寬走道之外,船艙裡就完全沒有走路的空間了。不過現在只有幾個吊床掛起來,值大夜班衛兵的人要在上哨前先補些睡眠。談話、笑鬧、咒罵、咳嗽等聲音,以及被惹毛的狄葛先生響應的鍋鏟聲與粗野謾罵,嘈雜到能蓋過冰層的擠壓聲與嗚咽聲。

這艘船在設計圖上標示挑高七英尺,但實際上,頭頂上有厚重的橫樑,腳底下有些懸掛在橫樑下的貨架,上面還儲放了數以噸計的雜物與額外的木料,對船員來說主艙高度不到六英尺。因此,驚恐號上少數特別高的人,比方說躲在下層船艙的門森,就得一直保持駝背的姿勢。法蘭西斯·克羅茲沒那麼高,即使他戴著帽子而且圍著保暖巾,在走動時也不需要低頭。

在他右手邊,從他所站之處通向船尾的走道,看起來像是一條低矮、陰暗、狹窄的隧道,其實那是通到軍官區的艙道。軍官區是由十六個有隔間的小臥鋪及兩間狹窄的軍官用餐房構成,專供軍官及士官長們使用的擁擠空間。克羅茲的房間和其他人的一樣大,六英尺乘五英尺。艙道很暗,而且只有兩英尺寬,一次只能容許一個人走,他還要低下頭避免撞到懸垂的貨架,粗壯的人甚至必須側身才能在狹窄的通道中前進。

軍官寢室佔去船身長度九十六英尺之中六十英尺。此外,因為驚恐號的主艙只有二十八英尺寬,狹窄艙道就成為要到船尾的唯一一條直線通道。

克羅茲可以看到位於船尾的會議室溢位的光。那裡雖然像陰間一般寒冷黑暗,他手下幾位還活著的軍官正在會議長桌旁邊一派輕鬆地抽菸鬥,或是從藏書一千兩百冊的書架上拿書來讀。船長聽見演奏音樂的聲音:一張手風琴的金屬音樂盤正在播放五年前倫敦音樂廳相當流行的旋律。克羅茲知道是哈吉森在播放音樂,這首曲子是他的最愛,而且總是會惹火愛德華·利鐸中尉——克羅茲的執行長暨古典音樂迷,讓他氣得幾乎要發瘋。

軍官區那邊看來很不錯,克羅茲轉過身來看這一面。一般船員的起居區佔了剩餘三分之一的船身長度——三十六英尺,卻擠了四十一名船員及見習生,他們是原本名冊上的四十四人中存活至今的。

今天沒有安排課程,而且不到一小時之內他們就要開啟弔床,鑽進去休息,所以大部分人都坐在他們的海員箱,或是一堆堆收存起來的東西上,在昏暗的燈光下抽菸或說話。中央是費茲爾專利火爐,狄葛先生就是在這裡烘烤他的比斯吉。對克羅茲而言,狄葛是全艦隊最棒的廚師,而且是個戰利品,因為就在探險啟航之前,克羅茲才從約翰·富蘭克林爵士船長的旗艦上把這位難以駕馭的廚師偷過來。他隨時都在烤東西,通常是烤比斯吉,並且同時詛咒、拍打、狠踢及痛罵他的助手。船員們在靠近超大火爐時總會加快腳步,從附近的一個艙孔直接消失到更下層的船艙去把存貨帶上來,而且動作必須非常快,以免被狄葛先生滿口怒氣掃中。

在克羅茲眼中,費茲爾專利火爐看起來就和底艙的蒸氣引擎一樣大。除了有個超大的烤箱及六個大爐火座外,這個大型鐵製新玩意還內建了一部脫鹽機及一部巨大的手動抽水機,可以直接從海里或底艙中一排大貯水槽中任何一個汲水上來。但是,現在外面的海水和底艙的水全都結凍了,所以狄葛先生爐火上幾個直冒泡的大鍋,必須忙著融化從底艙水槽裡切下再搬過來的大冰塊,以供應船上所需的水。

在狄葛先生的置物架和壁櫥(原本前方舷牆的所在)再過去一點,船長看見船首艙的病床區。船上已經有兩年沒有病床區了。這區域本來從地板到天花板都堆滿了板條箱與木桶,需要看船醫或助理船醫的船員就只能在船上時間早上七點半到狄葛先生的火爐附近看病。現在船上的存貨愈來愈少,生病或受傷的人數愈來愈多,木匠就在船首艙隔出獨立空間來當病床區。不過,船長還是可以看到穿過板條箱那類似隧道的通道,裡面的空間是他們留給沉默女士睡覺的地方。

在六月的某天,他們花了不少時間討論,富蘭克林堅持不讓這名愛斯基摩女人待在船上,克羅茲接納了她,但是他和他的執行長利鐸中尉對於該讓她住在哪裡有過一番荒唐的討論。他們知道,即使是一個愛斯基摩女巫,住在甲板上或者最底下兩層的船艙裡也一定會凍死,所以他們只剩下主艙可以選擇。她當然不能住在船員的起居區,雖然拜冰上那隻東西之賜,那裡的確有些空的吊床。

在克羅茲十來歲還沒當船員前,以及後來他當準尉在船上實習的時期,偷渡上船的女人都是被送到船的最底層、最前方的錨纜收置間裡。那裡沒有一絲光線,也幾乎沒有新鮮空氣,散發著惡臭,離帶她偷渡上船的幸運兒住的水手艙倒還不算遠。但是即使是在六月,也就是沉默出現的時候,皇家海軍驚恐號錨纜間的溫度也低於零度。

不行,讓她跟船員在同一個區域起居,不能列入考慮。

軍官區?也許可以!那裡有空房間,因為有幾個軍官已經死了,甚至被撕碎了。但是利鐸中尉和他的船長很快就認為,男人睡覺時如果在薄隔間及滑動房門外有個女人,那樣很不健康。

那怎麼辦?他們不可能特別為她安排睡覺的地方,然後派一名武裝守衛隨時保護她。

最後的點子是愛德華·利鐸想到的:在原本該是病床區的船首艙中移動一些儲藏箱,製造出能讓她在裡面睡覺的小洞窟。船上唯一一個整晚、每晚都醒著的人就是狄葛先生,他總是盡責地在烘烤他的比斯吉及煎早餐要吃的肉。即使狄葛先生曾經對女人感興趣,但至少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此外利鐸中尉和克羅茲船長還考慮到,住在靠近費茲爾專利火爐的地方,會讓客人感到溫暖。

安排很成功,沒錯。但是沉默女士受不了悶熱,她在隱藏在板條箱及木桶間的小洞穴裡睡覺時,只好全身赤裸地躺在毛皮上。船長無意間發現了,影像就此停留在他腦海裡。

在自己還沒和火爐上的大冰塊一樣開始融化前,克羅茲趕緊從鉤子上取下一個提燈點亮,把艙口蓋開啟,爬梯子到下艙去。

說下艙“很冷”是過於輕描淡寫。克羅茲知道,在他還沒到極地航行之前,他常常如此形容。實際上,光是從主艙爬六英尺長的梯子下去,溫度就下降了至少六十度。這裡是絕對的黑暗。

克羅茲照著船長平常的工作,花了一分鐘四處看了看。提燈發出的光很微弱,大約只能把他撥出的霧氣照亮。他四周是由板條箱、大桶、錫罐、酒桶、木桶、煤炭袋及被帆布蓋住的一堆堆東西布成的迷陣,這些東西是船上僅剩無多的補給品,從地板直堆到艙頂。

即使沒有提燈,克羅茲也能在這黑暗、到處有老鼠尖叫的地方走動,他熟悉船上的每一英寸。有時候,尤其在深夜,當冰塊在嗚咽作響時,克羅茲會發覺驚恐號就是他的妻子、母親、新娘及妓女。如此親密地認識由橡木與鐵條、麻絮與壓艙物、帆布和銅框所構成的女人,將會是他唯一能有及會有的婚姻經驗。他對蘇菲還能有別的想法嗎?

在夜更深、冰的嗚咽轉為尖叫時,克羅茲甚至會認為船已經成為他的身體及心靈。外面,在甲板及船艙之外,死亡正在等待,永恆的冷。但是在這裡,雖然被凍結在冰裡,帶著溫暖、談話、動作及神智的心跳仍然持續,即使已經非常微弱。

克羅茲明白,當他進到船裡更深的地方,就彷彿走入一個人身體或心靈的更深處,在那裡遭遇的事物不見得都會美好。下艙是肚腹,是貯藏食物及生活必需品的地方,每件東西都依照其需求的急迫性來儲放,讓那些被狄葛先生用叫罵及捶打派來的人,可以很快拿到他們要的東西。再下面一層,就是他現在要去的底層,是更深處的內臟及腎臟。幾個大水槽、大部分的煤炭和更多補給品就擺放在這層。不過最困擾克羅茲的是三層船艙與心靈狀態的對比。

在他一生中大半時間裡,憂鬱一直像鬼魅或瘟疫一樣纏著他。他知道成年後在極地黑暗中度過的十二個冬天,使他的秘密弱點變得更糟。他還覺得,因為蘇菲·克瑞寇拒絕他,所以內心的苦楚最近又更加劇烈地發作。克羅茲認為,有些許光亮、偶爾過於溫暖但還能居住的主艙,相當於他心靈中的清醒部分;至於與下艙對應的,則是愁雲籠罩的心靈世界。這些日子他經常棲身在此聽著冰的尖叫,等著金屬栓鎖及木樑固定架因為過冷而爆炸;最後,最下方的底艙,帶著可怕味道及死人的房間,對應的就是瘋狂。

克羅茲搖頭甩開思緒。在堆積如山的木桶與板條箱之間,有條直通船首的下艙走道,他順著它望下去。提燈的弱光被前方糧食房的艙壁擋住,而往兩側的走道變得比主艙通往軍官區的艙道還窄。兩條狹窄的走道讓人必須擠身在糧食房與置放驚恐號僅存的煤炭袋的儲放區之間,才能透過。木匠的儲藏間要向前朝右舷側走,水手長的儲藏間則在左舷側。

克羅茲轉過身來,用提燈照向船尾。一些老鼠懶懶地從燈光照到的地方逃離,消失在裝鹽醃食物的木桶和裝罐頭食物的板條箱之間。

即使只靠提燈微光,船長也可以看到烈酒房的掛鎖還鎖得好好的。克羅茲手下的軍官每天都會到這裡來取蘭姆酒,加水調出當天中午船員的飲酒配額——四分之一品脫酒精度一百四十的蘭姆酒,配上四分之三品脫的水。烈酒房裡還儲藏了軍官們的葡萄酒與白蘭地以及兩百枝毛瑟槍、餐刀及軍刀。皇家海軍的慣例向來是從主艙的軍官區及會議室開一個艙窗,直接通到位於正下方的烈酒房。一旦有叛變發生,軍官們也能先一步拿到武器。

位於烈酒房後方的是彈藥儲藏室,裡面有一桶桶火藥及子彈。在烈酒房兩側則有各種儲藏間及儲物室,包括一些鏈索儲置室;船帆間,裡面放了一堆冰冷的帆布;禦寒衣間,船上主計官黑帕門先生從這裡發禦寒外衣給船員。

烈酒房和彈藥儲藏室的更後方是船長的儲藏室,放的是船長個人的,而且是自費的火腿、乳酪及其他奢侈品。船長偶爾會有擺桌宴請軍官的習慣。雖然和已故富蘭克林船長在幽冥號的儲藏室塞滿的高階食物相比,克羅茲儲藏室裡的收藏毫不起眼,但是克羅茲現在幾乎空了的食物儲藏室至少已經在冰雪中維持兩個夏天及兩個冬天了。此外——想到這裡他臉上露出了微笑——裡面有個不錯的酒窖,軍官們到現在都還蒙受其利,裡面還有他不可或缺的威士忌無數瓶。幽冥號上可憐的船長、中尉和非軍職人員已經兩年沒有烈酒可喝了。約翰·富蘭克林爵士本人滴酒不沾,所以在他還活著的時候,他的軍官們用餐時也不碰酒。

這時,在那條從船首向後透過來的狹小走道中,有盞提燈向克羅茲浮動過來。克羅茲馬上轉過身,看到一隻毛茸茸像黑熊的東西,巨大的身軀正塞擠在儲煤區與糧食房的艙壁之間。

“威爾森先生嗎?”克羅茲問。從他的圓胖身材以及他穿戴的海豹皮手套與鹿皮褲——都是啟航前發給每位船員的配備,但是很少人穿在法蘭絨與毛質制服外面——克羅茲認出這位木匠副手。他們還在外海航行時,這名副手利用他們在狄斯可灣丹麥人的捕鯨站裡獲得的狼皮,縫製了一件寬大並堅稱是很溫暖的外衣。

“船長。”威爾森屬船上最肥胖的人之一,一隻手提著提燈,另一隻手下方夾著好幾箱木匠工具。

“威爾森先生,替我向哈尼先生問好,你能請他和我一起下底艙嗎?”

“是,長官。底艙的哪裡,長官?”

“死人房,威爾森先生。”

“是,長官。”威爾森好奇的眼神才多停了一秒,提燈的光馬上在他眼裡產生反光。

“還要請哈尼先生帶一根撬杆,威爾森先生。”

“是,長官。”

克羅茲站到一旁,擠身在兩個小木桶之間,讓這位較胖的人可以跟他錯身而過,然後爬梯子上到主艙去。船長知道自己可能是在無端打擾他的木匠——要這位先生在寢室即將熄燈之前再費一番工夫把禦寒衣物全都穿上,卻沒給他一個好理由。但是他有個直覺,寧可現在去打擾他,而不是再晚一點。

在威爾森肥大的身軀擠過通往主艙的艙口蓋後,克羅茲船長把下面的艙口蓋也開啟,往下進入底艙。

整個底艙所處的位置比船外冰平面還低,所以幾乎和船身外的化外世界一樣冰冷,而且更加黑暗,沒有北極光、星光或月光來柔化黑暗。空氣中瀰漫著沉重的煤屑及煤煙味,還混雜著汙物、汙水的臭味,克羅茲看得見黑色煤粒在嘶嘶響的提燈四周翻轉飛舞。從後方黑暗裡傳來刮抓、滑動、急走的聲音,克羅茲知道這只是鍋爐房裡有人在剷煤。鍋爐殘餘的熱氣足以讓梯子底部不時濺起的三英寸高的汙水不至於結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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