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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塵埃蜂擁而至,狹小的煙塵飛舞過鼻尖,沈聿白伸手扇了扇,取來打石器,費了好一會兒才點燃了微潮的燭火。
時亮時暗的燭火搖曳著,劃破偏院中的黑暗。
博古架上落著或大或小的玉石,右手邊的桌案上,還有鑽子無意落在案上映出的痕跡,沈聿白走過去,拉開案下的屜子,一沓收攏起來的宣紙伴隨微風揚起須臾,又落下歸於原位。
落在最上頭的宣紙落著的,顯然就是他手中雀墜的模樣。
上下左右,雀墜的每一面她都畫了出來。
沈聿白一張一張地翻過,眼眸深處的淺笑漫上,彷彿能夠看到她趴在桌案上,一點一點思索勾勒著草圖的模樣,又再將畫冊中的光景打磨成玉雕。
翻到最後一張時,他愣了下。
偌大的宣紙上,被人用硃色墨漬畫了個大大的叉。
振翅躍起的仙鶴仰起長頸,瀰漫於它身側的雲彩飄蕩著,霧氣也隨之搖曳。
畫冊的最下方,落著熟悉的字跡。
-玉石被送給別人了,他不要了。
-他說玉石不過是沒有情感寄託之物而已,他說得不對。
-他只是不想要我送的東西而已,僅此而已。
怔愣的眼眸狠狠地顫了下,沈聿白攥著宣紙的手微微收攏,欣長身影一動,踉蹌了下,難以置信地盯著宣紙底下的三句話語,來來回回地看著,宛若不曾識字那般。
喉間忽而湧起莫名的鏽味,潤溼了他乾澀無垠的喉骨。
宣紙被攥得作響,沈聿白驀然回過神來,睨著將將被攥成團的宣紙,他斂慢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拂去宣紙上的褶皺。
聽聞響聲的鶴一和逸烽兩人入了偏院,看著神色不大對勁的沈聿白,沒有他的吩咐又不能上前半步,只能就這麼站著,逸烽看了半響,靈光沒有點悟半分在情.事上的他忽而明白過來,如今楨姑娘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逸烽思及此,心知不能夠再拖下去,垂下頭硬著頭皮道:“方大人明日清晨欲要前往楨姑娘院中。”
聞言,沈聿白拂著宣紙的手沉沉地落在案上,抬眼看去。
頂著自家大人如炬的目光逸烽額間冒著冷汗,嚥了咽口繼續道:“方大人的意思是,姑娘和葉煦關係匪淺定然知曉其中的內情,其他人和葉煦不過是泛泛之交,姑娘是葉煦心儀之人,知曉的事情定會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沈聿白淡薄的眸中漸漸泛上冷意,四下縈繞著冷厲且不容置喙的氣息。
“方儒勖。”
方儒勖乃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也是執管刑事之人,葉煦一事和他半分干係都沒有,而是大理寺左卿宋明暉掌管之事,斷不可能給到其他人插手。
而宋明暉那兒,逸烽早早地就帶著沈聿白的手信過去,和他打過了招呼。
如今方儒勖欲要前往秦楨院中擒人的事情既然流出,只能說明宋明暉那兒抵不住他的話語,著意送出訊息給到自家大人。
“田大人表示他已年老,已經遞了帖子給到聖上,不日就會卸任大理寺卿一職告老還鄉,是以葉煦的事情他也就不再插手,交由宋大人和方大人操持即可。”
沈聿白尚任大理寺少卿一職時,田大人就是大理寺卿,那時田大人也是著意放權於自己,如今也和那時一般,若是底下的人是清廉之官遇到如此上司乃是平步青雲之路,若是下屬是心懷鬼胎之人,自然也是一樣。
夜深人靜之時,大理寺燈火通明。
守在門口的侍衛打著哈欠眼皮子一上一下地打著架,靜謐深夜忽而響起馬蹄聲時,他倏地清醒了過來,睨見甩開韁繩躍身下馬的人影,他下意識地抽出劍刃。
來人踏著霧氣而來,斜長燭火傾灑至他清雋的側臉時,侍衛慌忙將劍刃插了回去,挺直了腰板兒看向他,徐徐壓來的凜冽威嚴要比多年前更甚。
侍衛拱手:“大人。”
“方大人和宋大人在何處。”跟著前來的鶴一問。
“兩位大人都在自己的公院中。”侍衛忙道。
目送著沈聿白離去的背影,侍衛忽然就明白了為何兩位大人遲遲沒有歸家,原來是在等沈大人前來。
接到風聲的宋明暉已經等候在公堂外,沈聿白尚在門外時他就已經起身朝著門口來,見到沈聿白後,他拱了拱手,“沈大人。”
沈聿白微微側頭,視線落在西側殿,“叫方儒勖來見我。”
鶴一應了聲是,熟門熟路地往大理寺少卿公院走去。
宋明暉跟隨著沈聿白往公堂走。
沈聿白麵色平靜,“明日搜府擒人的侍衛都下了訊息沒有。”
他嗓音很淡,淡到宋明暉以為他說的擒人是擒的其他人,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試探性道:“已經下了訊息,明日清晨於院中集合,再一同前去秦姑娘院中。”
沈聿白淺笑了聲,“很好。”
凜冽話語夾雜著笑意,纏得宋明暉倏時頭皮發麻。
從大理寺前往秦楨的院落,可橫跨整座京城,屆時勢必引起京中百姓的注目,浩浩蕩蕩地陪同而去,到了那時,方儒勖也有了擒人的由頭,不過是百姓眾怒難敵,勢要緝拿歸案。
朝中都說沈聿白喜怒不形於色,與他共事多年的朝中大臣們也只是去揣度他的心思,七八年過去了,也逐漸揣度出了些門道,他若是神色淡然時就說明這件事可大可小,可若是他笑了……
離他遠遠得就是了。
“秦姑娘和葉煦之間的事情鶴一也曾和下官說明,不管是郎有情妾無意也好,還是葉煦的行事乃是與秦姑娘相識前所為,下官也都已經和方大人言明。”
鶴一遞來的證據,已經足以洗刷秦楨身上的所有干係,是以宋明暉尋了那麼多世家子弟問話,都沒有尋過秦楨,為了確保不尋探秦楨引來誹議,他甚至主動和方儒勖言明此事。
“那時方大人也覺得無需再尋秦姑娘,只是不知為何今日外出歸來後急急改了口。”宋明暉出言阻止過,可方儒勖就如同受了蠱似的勢要將秦楨押入大理寺問話,他別無他法,只能遞出訊息給到沈聿白。
沈聿白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茶盞,平靜地掃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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