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阮煙羅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禁庭春晝 第5節,禁庭春晝,阮阮阮煙羅,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周守恩又應下道“是”時,見聖上邊在摺子上寫了幾個字,邊輕輕嘀咕了一聲“小姑娘”,唇際似有笑意。

幾碟香糖果子送至西偏殿後,宮女凝秋忙告訴姜姑娘,這是聖上吩咐下的恩典。她將新煎的一碗熱藥捧送到姜姑娘面前,含笑勸道:“姑娘快趁熱把藥喝了吧,早些病好,也可早些去向陛下謝恩,早些到陛下身邊伺候。”

“謝恩”二字,彷彿是根牛毛細針,隱秘地紮在慕煙心頭。她眸光寂然微閃,見凝秋捧來的那隻碧瓷碗裡,黑幽幽的藥汁濃釅如墨,隱約的人影映在其中,彷彿是沉在不見天光的深淵裡。

在從昏迷中醒來後,慕煙從宮人凝秋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處境,知自己現身在清晏殿旁,知自己已有了御前宮女的名分,知自己病好後就要到啟帝身邊伺候。剛醒不久時,松雪書齋前那一幕猶在她心頭如噩夢迴閃,但現在兩日過去,她已漸漸理智冷靜下來。

黑漆漆的一碗藥汁,彷彿喝下會苦浸四肢百骸,但這世間再苦的藥,也抵不過她失去至親的痛苦與那背後的恨意。慕煙從凝秋手裡接過藥碗,垂著眼緩緩將藥飲盡。

凝秋暗鬆了口氣,再將香糖果子端來,含笑說道:“姑娘吃點甜果子潤潤吧,這樣嘴裡就不苦了。”卻見姜姑娘輕輕搖了搖頭。

凝秋微感疑惑地放下香糖果子,見姜姑娘喝完藥後,並沒有臥榻休息,而是靜靜地坐在榻邊,就一邊打量她的臉色,一邊溫和問道:“姑娘覺著精神怎麼樣?若是好,我給姑娘講些御前伺候的規矩,好不好

?”

見姜姑娘輕輕點頭,凝秋就坐在榻前的一隻圓鼓凳上,認真給她講述御前伺候的種種規矩。因見姜姑娘始終低頭不語,好似心不在焉的模樣,也不知有沒有專心在聽,凝秋想著御前伺候容不得半點馬虎,就有點想似從前教導其他新來的御前宮人時,言辭態度嚴厲一些。

然剛這麼想,凝秋就又悄悄在心裡壓下了這念頭。因為聖上對這個新來的御前宮女不一般,也因周總管特意吩咐過她,要對這名叫做姜煙雨的宮女上心些,凝秋心裡始終含著小心。

雖然身形瘦弱、氣血臉色不好,身上只穿著簡樸的宮人衣裳,人也默默低著頭不說話,可就這般斜倚榻幾、低頭不語的身影,儘管看不見具體容貌,卻也似美人描畫般,有種風露清愁的輕嫋之美。凝秋邊心嘆著姜姑娘似是骨子裡與生俱來的別樣氣質,邊暗暗想道:這姜煙雨,應是個將來有造化的呢。

雖天下將一統,無需再親自征戰,但治理並不易於攻戰,守江山更難於打江山,皇帝每日朝事不少,今日更是到夜裡亥時才將摺子批完,才能盥洗後上榻安歇。

只是上榻後的皇帝,卻輾轉幾回也沒能睡著。他想心中並無朝事牽掛,正覺有些奇怪,對著殿中幽色心緒漫漫時,忽想起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有一名少女,那少女膽小畏黑,不知此刻能否在黑暗中睡著。

既膽小畏黑,那她就寢時應是會留一盞燈火的。皇帝這樣想時,忽又想到為防走水,御前對燭火規定極其嚴格,這少女既膽怯,可能不敢逾越宮規、在夜裡私自留燈,只會強行忍受夜晚的黑暗。

那夜西苑花房裡,暗色中少女伏地瑟瑟發抖的情形,彷彿又浮現在皇帝眼前,皇帝更加睡意薄淡,再翻來覆去幾次依然難眠後,就趿鞋下榻,披著件大氅走出了殿門。

清晏殿外值夜的宮人見聖上突然出來,俱嚇了一跳並忙行禮,詢問聖上有何吩咐,然而聖上擺手令他們皆退,自在無邊夜色中,走過廊簷下宮燈搖曳的暈黃光影,走向了暗色沉沉的西偏殿。

西偏殿深處,慕煙正默然躺在黑暗中。她畏懼黑暗的怪疾通常只會發作在身邊陡然陷入黑暗時,其他時候,如夜晚到來、熄燈就寢,因早有心理預兆,絕大部分情況下,並不會刺激發作。

只是身體上的怪疾雖沒發作,她的心傷卻無一刻能夠緩解,這深夜時候,她因思念與仇恨無法入睡,想著離她不遠、此刻就歇睡在清晏殿的啟朝皇帝,想她與他的兩次見面,想他自稱是“永寧郡王”的行事因由,想自己目下的處境以及未來當如何行事,越想越是毫無睡意,心中的迷茫與恨意,如未熄的火燼在黑暗裡默默燃燒。

不知在暗色中靜躺多久後,慕煙忽然聽到有輕輕的推門聲,在這寂靜的深夜裡,像一隻水鳥輕輕飛掠過蘆葦塘。慕煙起先以為是凝秋來看看她,也未在意,但隨著那輕輕的步聲愈發近了,慕煙心頭浮起迷惑與緊張,這不是凝秋的腳步聲,是誰?

她一隻手已按上身側床褥,就要坐起身時,忽然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瑞腦香氣,清冽甘苦,如一絲凜冬的寒氣,悄無聲息地侵入幽殿深處。慕煙突然明白來人是誰,心中一震,夜色中僵住身體。

前幾日在松雪書齋時,她就有聞到所謂“永寧郡王”衣袖間的瑞腦香氣,想來那夜在西苑花房,他衣間應也有此種味道,只是花房花木繁多、花香複雜濃郁,蓋住了他衣裳薰染的瑞腦香。

是啟帝,是他,可他來做什麼?為何這時要來?慕煙心中對此滿是驚茫不解,一如她絲毫不知啟帝為何要扮作“永寧郡王”,為何讓她在清晏殿旁養病,為何要她做御前宮女等等。對於啟帝蕭恆容的行事,她完全無法揣度,常理在此似是行不通的,她想不明白他行事的因由。

無法揣測,就只能靜觀其行事。慕煙就強抑心中驚疑與恨意,闔上雙眼,似是早已沉沉睡去。而那廂,皇帝已走得近了。

因殿外廊簷下懸著宮燈,滲了些許微光入殿,本就眼力極好的皇帝,更能在夜色中大體看清殿內陳設輪廓,一路繞走無誤地來到榻前,見榻上錦被呈堆皺形狀,裹著一道纖弱的人影。

此刻當靜忍才是,慕煙心裡清楚,她白日裡就已想明白,不管啟帝是為何緣故扮作“永寧郡王”,為何讓她做御前宮女,她都定要把握住這機會,假意侍奉在啟帝身邊,伺機為皇兄報仇。因而她此刻不能有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以毀了她成為御前宮女的可能。

可是再清醒的理智,也無法消減她心中的恨意。一想到殺兄仇人離她這樣近,慕煙心中仇恨便如狂瀾席捲。然而必須忍耐、必須等待,她不會武,此刻身邊又無利器毒|藥,絕無可能殺了啟帝,貿然由著心中恨火行事,只會葬送自己未來的刺殺機會。

無法抑制的仇恨與必須抑制的思量,在慕煙心中如交戰般兩相撕扯。她到底年少,隱忍功夫尚不夠,無法在明知仇人就在黑暗中凝視她的情形下,還能呼吸平穩地裝睡,恨意如火星燃灼流淌在她血液中,她身體終是難禁地輕輕顫抖。

寂靜的夜色中,皇帝能察覺到榻上的人正在發抖,他進殿時見殿內沒半點燈火就已想到這少女或許會怕黑得睡不著,會像幾日前在西苑花房那夜蜷成一團瑟瑟發抖,此刻看來,果然如此。

皇帝默然凝視片刻,走到垂簾外的連枝燈架旁,將架上其中一盞蓮燈點燃。這一點明火雖然無法逼退幽漆長夜,但驅散了少女周邊的黑暗,皇帝在光下看向簾內榻上,見少女並未迎接光明,而是將錦被裹纏得更緊了,面朝榻內,整個人幾乎埋在被子裡。

前兩日在松雪書齋前,她就應已看到了他的身份,這會兒她能聽出腳步聲是他嗎?依她膽怯心情,見著當朝天子應會畏懼,依她仰慕心意,見著當朝天子應會歡喜,這會兒她若正式參見他,心內會是畏懼多些還是歡喜多些呢?她此刻面朝榻內,是因為膽怯還是因為害羞呢?

罷了,她心膽氣虛,病又沒好全,不管是膽怯還是害羞,都不宜心神激盪。皇帝就再看了少女背影一眼後,轉身離開了這裡,回到了自己寢殿榻上。

許是夜裡走動的緣故,又許是因為其它,這一次,皇帝沾榻沒一會兒就已安然睡去,一夜無夢。

第9章

永壽宮中,錯金福壽大鼎焚著上好的安神香,絲絲縷縷淡白的輕煙,繚繞殿內如是仙境,只是殿中之人縱有著天下間至尊至貴的身份,卻都還墜在塵網之中,字字句句皆是名利浮生。

“……這樣好的機會,既可助你名聲大振,又可助你在軍中立威,從此有名目參與軍事、握有兵權,你為何要推拒不去?!祖母在前朝為你謀了許久,連皇帝都已說下隨你決定的金口玉言,你只要點頭就是,前路都已鋪得穩穩當當,為何你不肯去走?!”

為著永寧郡王主動請辭征討幽州之事,太后已嘆息良久,她再三向孫兒剖析此事利害,惋惜孫兒所做出的糊塗決定,孫兒並不反駁她的話,卻也不向她認錯,只是垂著眸子靜靜地坐在那裡,將手裡捧著的茶漸漸啜至半盞。

太后漸漸無聲,於心中重重嘆了口氣後,轉而斥責宮人道:“郡王的茶都涼了,不知為郡王沏新茶嗎?!”

因太后御下嚴厲,永壽宮宮人急忙告罪,並要將郡王手中的殘茶趕快撤走、另奉新茶。但蕭珏卻攔住了宮人的動作,自將殘茶輕輕擱在几上,站起對太后道:“已經叨擾皇祖母許久,孫兒該走了。有幾日沒入宮來,今日既進宮也當向皇叔問安。”

太后聽蕭珏如此說,心中更是鬱氣難平,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然而她望著眼前清秀如竹的少年,想他幼時失母、幾年前又失了父親,身世孤苦,在這世間唯她一個親祖母可倚靠,心又不覺軟了幾分。

眼下也不宜與皇帝關係疏遠,太后就無奈地道:“好,你去吧。”

蕭珏向太后拱手告退,已走出十來步遠時,忽又回頭看向金漆鳳座上的太后,問道:“皇祖母喜歡孫兒送來的綠梅嗎?”

幾日前知道蕭珏婉拒了征討之事後,太后就急召蕭珏入宮。然而蕭珏接連幾日總是不來,直到今日方才入宮,且來時也不主動提幽州之事,只是抱著一捧綠梅進殿,說他因見書室外的綠萼梅開得極好,親自折來送與皇祖母觀賞。

太后哪裡有心思賞梅,自是從蕭珏入殿起,就一直在與他說幽州之事,此時聽蕭珏提到綠梅,欲抬眼看看梅花時,卻也不知綠梅現插在何處,還是在永壽宮掌事女官沉碧的眼色示意下,才看到屏風前花觚裡插著的梅花,勉強打起精神,說了一句,“韞玉送的,皇祖母自然喜歡。”

蕭珏微微一笑,再一拱手後,轉身離去。侍隨他離開的小太監懷裡,猶抱著一觚冰清玉潔的綠萼梅,那自是永寧郡王將要獻給聖上的。

待蕭珏身影在殿外日光中漸漸遠不可見,太后終是難抑心中憂鬱,深深地嘆了口氣。沉碧邊將剛沏的貢眉茶奉與太后,邊體貼勸道:“太后娘娘別憂心,郡王殿下年紀小,行事未免會有差錯,來日方長,只要殿下心和您在一處,就不打緊。”

“韞玉純孝,心自然是會和哀家在一處的,只是……”太后接過沉碧捧來的茶碗,輕撥開碗蓋,心中愁緒隨氤氳騰起的茶霧飄在眉眼間,“只是這孩子的心,太靜了。”

沉碧也嘆道:“郡王殿下從小就是這般性子,凡事不爭不搶的,一時也難改。”

“這世間之事,就沒有他執著想要的嗎?”太后嘆著抿了一口熱茶,素日喜歡的清爽甘甜,這時喝在嘴裡,也因心境沉鬱沒甚滋味。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黑藻

胡從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