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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也知韞玉純孝,只是她處處為他謀劃思量,他卻總不領情,她如何能不惱。“孝是有的,順就沒多少了”,太后冷冷撂下這一句後,見韞玉默默站在她身前,少年郎沉寂著眉眼,似寒霜覆著青竹,心中又生出不忍之意。

“祖母事事為你好為你考慮,你不能事事都違背祖母”,太后重重嘆了口氣,將孫兒拉坐到她身前,“成婚是必要成婚的,你都十六了,再不談議婚事,難道要叫外面人像說皇帝那樣說你?”

想到有關皇帝的那些傳言,太后面上微浮笑意,心境也寬鬆了些許,她攜著孫兒的手道:“你不要祖母為你選郡王妃,那你就自己選吧。”

蕭珏本就不想成親,自是也選不出來,神色為難。太后見狀,想到孫兒身邊近侍都是太監、連個侍女都無,不由笑道:“反正祖母已經退了一步,容你自己給自己選妻納妾,你若選不出來,那祖母定然是要為你做主的。你父皇只你一個孩子,你不成婚,是要他斷後不成?祖母別的事可容你胡鬧,可這事上是斷不許你任性的。”

從永壽宮中出來時,已近黃昏,小太監秉良隨走在永寧郡王身後,見殿下出宮的一路上神色都鬱鬱不樂,就說道:“殿下,今夜城裡有花神廟會、花燈巡遊,熱鬧好看得很,殿下可要去花神廟附近走走,賞燈散心?”

“今日是小花朝?”蕭珏似問又似在喃喃自語,他抬首望向暮光中巍峨的宮門紅牆,見一行大雁掠過天際,忽想到了千里之外的燕京,想到多年前的一個傍晚,三個孩子結伴喬裝溜出宮城,鑽入燕朝京城的夜幕裡看燈時,險些被人流衝散,他們互相緊抓著對方的手道不能散了,最終卻都離散在蒼茫世事與歲月洪流中。

“殿下,是小花朝。”秉良邊回覆主子,邊見殿下神色怔怔的,眉宇間縈繞著悵然之色。他提議殿下出宮賞燈,是希望殿下散散心後心情能好些,不想殿下聽他建議後,神色似是更為鬱沉,秉良就想自己這建議是否提糟了,不敢再說了,默默閉嘴。

但殿下在悵然出神片刻後,卻提步向前道:“走吧,出宮去看看。”

清晏殿內,皇帝已換穿了一身掐金繡銀的團花紋紫底錦袍,他一邊由太監為他束上蹀躞帶,一邊透過穿衣鏡,見侍立在後、將要侍隨出宮的少女,也已換了衣裳,身上不是御前宮人裝束,而是穿著一襲淺櫻色的衫裙,臂挽著淡柳近鵝黃的紗帔子,那樣清麗嬌柔的顏色,使得一個叉手靜侍的動作,也彷彿是將鮮嫩的春意攏在懷裡,帔裙為風拂吹得微微搖曳時,似是脈脈春光在靜靜流淌。

透過澄亮的鏡面,皇帝無所顧忌地觀察著身後的少女,見她來他身邊這些時日後,不僅雙手將要光潔如初,氣色也比之前在西苑花房時好多了。

那時在西苑花房,她孤苦伶仃地彷彿是支莬絲花,一掐就要斷了,猶記上元那夜她吹奏的壎曲,無限哀涼中浸漫著死氣,而現在,她在他身邊,不僅身體瞧著好轉許多,整個人似乎都更有精神氣了。

從前她似乎是荒原上的孤魂,漫無目的,生死由命,但現在她雙眸都比從前要明亮許多,彷彿心中燃起了一簇火焰,她不再感到迷茫孤苦,骨子裡也因此煥發了生機。

皇帝自然知道她煥發生機的因由,他眸光微移,看著鏡中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感覺所戴金冠與身上紫袍似乎不大相配,就令太監另捧了十幾頂冠簪來仔細挑選。

慕煙默默侍立在後,看皇帝在衣著之事上這般挑剔精緻,像是一隻想要開屏的孔雀。她暗腹誹一句,即將心思轉移到皇帝要微服出宮這件事上來。她不覺皇帝要出宮過節跟她有何干系,只覺皇帝是一時興起,打個“與民同樂”的幌子出宮遊玩罷了,她只想著能否借這次侍隨皇帝離宮的機會,悄悄將砒|霜攜回宮中。

御駕微服至京中花神廟明成街附近時,天已入夜,街上游人如織,無論男女老少,幾乎人人提著一隻花燈,使得整條街道光華璀璨如有游龍飛舞。慕煙望著此等盛景,不禁想起幼時同皇兄、蕭珏出宮看燈的往事,心中暗暗悵然。

隨走在皇帝身畔時,慕煙目光不由被一燈攤上的十二花神燈所吸引。一般花燈會製成六角,糊上半透明的油紙,再繪著花卉珍禽等,但這盞花燈格外繁複別緻,製成十二角面、繪著十二花神。

慕煙從前和皇兄、蕭珏出宮遊玩時,就買過這樣一盞十二花神燈,她還記得那一夜,她提著那盞花燈從街頭跑到街尾,一直不鬆手,直到不小心將燈摔在地上,燭火燃著了燈紙,將綺麗明亮燃成了一捧冷灰。

雖前方盡是燈火輝煌的繁華盛景,但皇帝目光卻時不時悄落在身邊少女身上。他注意到她凝看十二花神燈的神情,想她這是見街上人人有燈,也想要提燈遊玩,就走至那燈攤前,似在挑選花燈,看看這雪兔燈,再看看那蓮花燈,挑來挑去,皆不中意後,方看向攤主,明知故問道:“你這攤上,哪盞燈最貴?”

攤主在明成街擺攤多年,練得一雙火眼金睛,看來客通身氣度不是一般的清貴不凡,與那些只靠綾羅衣裳堆砌的世家子弟有云泥之別,忙將掛在高處的十二花神燈取下,堆著笑道:“回貴客話,小人攤上,就數這盞燈做工最精,您若看得入眼,是小人修來的福氣。”

皇帝轉看了會兒燈上圖畫,道:“勉強算有兩分精巧,就要這一盞吧。”

周守恩在旁聽了,就忙問價付錢,然而他付了錢後,要從攤主手裡接過燈時,聖上不輕不重地剜了他一眼道:“今日是花朝,這燈上繪著女花神,你非女子,提這燈作甚?”

周守恩訕訕收手時,見聖上瞥一眼姜煙雨道:“你來提著。”周守恩霎時明瞭了聖上買燈的興致,暗想自己還是太沒眼力勁了。

慕煙從攤主那裡接過這盞花神燈,燭光輝映著燈上姿態各異、披帛飛揚的十二神女,旋轉時流光溢彩使人眩目。目光微恍時,慕煙神思也微微迷離,她昨夜和凝秋提過花朝和出宮之事,今日皇帝就微服出宮,她方才悄看花燈傷神,這會兒皇帝就起興致買下了這盞十二花神燈,還恰恰就令她提著,這都只是巧合嗎?

慕煙正覺巧合似乎過多,心中漫起隱秘的茫然與恐慌,更巧合的事卻又發生在眼前。不遠處,有一人也正提著十二花神燈,隔著喧鬧人潮與煌煌燈火,她怔怔望著他,目光似越過了荒茫的時光。

蕭珏也未想到會在此處遇見皇叔和她,一怔後就要近前行禮。他剛微微躬身,皇叔即已扶住他手臂令他直身,笑對他道:“在外不必拘禮,只當尋常叔侄就是。”

京城地廣,皇帝已覺與蕭珏能在此相遇十分巧合,再看蕭珏手上提著的十二花神燈,不由笑道:“這可真是巧之又巧,朕也才剛買了這樣一盞。”皇帝看看侄子的燈,再看看自己的,笑著道:“你怎也喜歡這燈。”

蕭珏買這十二花神燈,是因來到明成街花神廟附近,望著滿街的璀璨燈火時,憶起曾在燕京的花朝夜裡,有女孩提著花神燈笑了一夜,直到不慎將燈摔跌在地,冷風捲走殘灰。自他與她相識,女孩總是明快無憂的,那還是他第一次見她面上露出悵然若失的神色,儘管他和燕太子都安慰她說,可以再買一盞,可女孩最終還是搖搖頭,說那盞燈燒沒了就沒了,別的都不是那一盞了。

他如今手裡提著的,也不是記憶裡的那一盞,明明心裡知道,卻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惆悵,買了一盞。蕭珏知道那時他與清河公主都年幼,如何知曉男女之情呢,只是男孩與女孩之間最純真的情誼罷了,因為純淨無暇,因為此世或都不能再擁有這樣的感情,所以念念不忘。

隨皇叔目光看向提燈侍女,蕭珏回答皇叔的話道:“故人喜歡。”

第16章

如果女孩還活著,這樣的花朝夜裡,也會似她提著花神燈,如嫋嫋花枝夜遊在璀璨燈市裡吧。自在綠梅林覺她眉眼依稀與故人有幾分相似,蕭珏再見到她時,禁不住在心中如此想,甚覺越是看她,她似乎與故人之影重合越深。

蕭珏不覺心中一顫,忙悄移開目光,按下紛繁心緒,與皇叔同遊燈市。侍從等跟隨在後,慕煙邊提著皇帝購買的十二花神燈,邊悄看著蕭珏手中提著的那盞,心境如被拂上一重又一重薄紗,朦朦朧朧,隔著燈火看不分明。

但不過片刻,她即已卻除紗籠般的雜念,暗暗堅定心志。故人陌路,這是她早已想清了的,她現下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為兄復仇,她心中就只有報仇二字。微服出宮也罷,十二花神燈也罷,各種本不應有的巧合堆積在一起,只說明從西苑花房相見起,就是天意要她向皇帝復仇,是上蒼在有意促成她的復仇之路,她該堅定地走下去。

邊暗定決心,慕煙邊暗觀察周邊街市,見附近不遠處就有一藥鋪。砒|霜雖然有毒,但微量可做藥用,治療哮喘瘧疾等,在民間並不難買,一般藥鋪都有出售。她可以去藥鋪直接買到砒|霜,但在那之前,她必須得合理地落單。

皇帝今夜遊賞的興致本就不低,這會兒巧遇永寧郡王同行,似乎遊賞興致更高了,若她因受傷等緣故不能繼續侍隨御駕,賞興正濃的皇帝,定不會為一個宮女耽誤遊玩,她若能被這一眾人等扔在後面、被允許獨自回宮,就有機會弄到砒|霜了。

而如果皇帝竟不會將她扔在路上,竟會為一個受傷的小小宮女,中斷他興致盎然的遊玩,那她也許真要深思她與皇帝之間的諸多巧合了。此一事無論成與不成,都有益處,慕煙就邊侍走在皇帝身邊不遠,邊暗暗尋找可讓自己合理受傷的契機。

皇帝確實是興致盎然,在買下十二花神燈後,他心情就頗輕快,這會兒與侄子同走在街上,又注意到今夜街上許多女子都因花朝風俗鬢髮簪花,目光悄往旁瞥,見少女髮髻只插飾著一柄月牙似的銀梳,雖然小巧可愛,但在這節慶夜也未免太素淡了些,想她正當妙齡,應也是愛簪鮮花的。

皇帝就走至一賣花的攤子前,頗有興致地挑選起來。皇帝認真為慕煙選花簪時,慕煙則注意到花攤旁立著的彩旗架子底座扎得並不十分穩,這會兒夜風大了些架身就在微微搖晃,若她悄悄對之動動手腳,彩架就可應風倒下,砸在她的身上。

這彩架是竹子扎就,倒下只會使人受輕傷,不會致命,如果能致命,她定會想方設法使這彩架砸在皇帝身上。慕煙心中主意已定,也悄動好手腳,就希望選花的皇帝再磨嘰些,不急著離開這花攤,好等彩架似是順其自然地因風砸倒在她身上。

皇帝不負慕煙所望,選花選得十分磨嘰,好像這事比朝政大事還難以決斷,一時拿起一支明豔的紅茶花,一時又拿起一支粉嫩的櫻桃花,左看看又看看,遲遲難以抉擇。終於,當支撐不穩的彩架因風傾倒時,皇帝從沉浸挑花的動作中猝然抬頭,見侄子動作更快一步地奔近前去,將站在彩架下的少女緊緊摟護在懷中。

彩架呼嘯著風聲重重砸下時,慕煙感受不到一點疼痛,因有人迅疾奔來,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密不透風。她感覺到他背部吃痛地一沉,然而他摟著她的雙臂卻沒有半點鬆勁,竹架摔碎的轟隆聲響中,她思緒忽回到從前,是她小時候因頑皮將鞦韆蕩得過高時,她緊抓著繩索害怕尖叫,他說“不怕,我會保護你的”,他在鞦韆蕩下時在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韞……”慕煙唇顫著逸出一字,好在這一聲顫弱無力本就輕低不可聞,又被風聲和他人驚呼聲蓋過,只軟弱地落在她心底。她緊咬著唇齒,不敢再發出聲音,甚至不敢回頭去看蕭珏,她在他懷裡低著頭,聽四周步聲倉皇地圍攏上來,有許多雙手扶向蕭珏,好像也有一雙手要扶她,不過她垂首退避到一邊,也不知要扶她的人是誰,眼角餘光處只見人影晃動、燈火幢幢,十二花神燈跌在地上燃燒,燭火從內舔噬著,將幅幅神女圖燒成灰燼。

皇帝小花朝夜與民同樂的微服出宮之行,終以永寧郡王受傷告終,幸而太醫來重明宮診看後,道郡王殿下只是背部和手臂受了輕傷,敷藥靜養幾日就無大礙。

皇帝遂在離去前囑咐蕭珏好生靜養,蕭珏則請皇叔勿將此事告訴皇祖母,他道:“只是小傷而已,若叫皇祖母為侄兒擔憂掛懷,侄兒難以安心靜養。”

皇帝也不想將這事告訴太后,他的這位母后心思比海還深,若知韞玉是與他同行時受的傷,不知會想到哪裡去,而後又生出怎樣的新事來。只是他不說,韞玉身邊太后的眼睛未必不會秘密通傳,皇帝目光掠看過重明宮的管事太監陳恭等,也未多說什麼,就只含笑對侄子道:“好,朕不說,若這幾日母后有事傳你,朕也會幫你都推了,你安心養著就是。”

從皇城永寧郡王居處回到宮內清晏殿,已是夜間亥正時候。在明成街彩架倒塌時,皇帝就已注意看少女身上並沒傷處,但他念著她心性膽怯,擔心她心裡受了驚嚇,就在她要下值告退前,問她道:“當時可嚇著了?”

慕煙低著頭回說道:“奴婢略受驚嚇。”

皇帝看她這般懨懨的模樣,與黃昏出宮時的心有希冀大不相同,可不像是“略”受驚嚇的模樣,就道:“去向季太醫要碗安神湯來喝。”又補了一句,“免得你心神不寧,明日伺候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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