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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著少女認真點頭的模樣,心中漫漾開絲絲笑意,想她定會記住的,因為她心裡有他。而他也是,握著她手不想放開,想再繼續這般教她寫字,或似昨日那般,將她攏在身前握著她手一字字教她書寫、一點點教她知書達理。
他想與她長久,從上元夜迄今,他與她相識的時間如此短暫,連一個春天還沒過去,卻已想得長長久久。從未有過的感情,起初不過似小芽生根抽枝,卻在明媚蓬勃的春意催發下,不多時就在暮春時候盛開了滿樹的繁花。情意來得洶湧浩蕩,卻又非一時心血來潮,竟是想朝朝暮暮,從一筆一墨開始,長久地遠至一生。
然而皇帝是啟朝天子,無論他有多想與她朝暮相伴,每日裡都要上朝批摺子見大臣、被諸多國事纏身的他,無暇親做她的教書先生。皇帝就只能特許少女每天可離御前半日,往宮中文思堂讀書認字。
文思堂是宮中宮人受教之地,堂內講師由通曉詩書、在宮中有一定地位的內官女官擔任,能夠進入文思堂讀書的宮女太監也需經過嚴格的遴選。慕煙既早扯下不識字的謊,就不能半途露餡,只能謝皇帝恩典,每日裡有半日不在御前當值,而往文思堂去。
明明認字卻要裝得胸無點墨,慕煙每天在文思堂面對講師時每時每刻都得演戲,自然心累,遂就有時會尋個找書的由頭,避開講師,躲進文思堂的書庫中。
這一日她人在書庫,看似是閒逸遊走在書架叢中尋找書籍,實則滿心焦躁,因皇帝仍未轉變對她的親近態度,而她自己每天耽擱在文思堂的時間無疑是在浪費光陰。自上次試圖行刺泡湯後,她迄今還沒能想出新法子,既無法弄到可貼身藏匿的利器,也無法弄到致命的毒|藥。
又是深深焦慮難安又是深深自責無能,因此心神不屬的慕煙,未能認真看路,在轉彎時不慎撞了下書架,將架上一本書碰落在地。她彎身要將書撿起時,目光落在翻開書頁上描畫的人體穴點陣圖,忽然心中一動,感覺腦海內如有靈光霎時閃過。
就倚靠著書架,將這本《針灸圖經》從頭翻閱。當看到書上寫著,風府穴和啞門穴位於顱頸交界處,這兩處穴位在用針時要萬分小心,如長針刺入過深,重能使人癱瘓甚至喪命,慕煙不由攥緊了書角,心中暗暗激盪漣漪。
第23章 (二更)
已是三月初,宮苑百花爭放,在晴暖的晚春時節盡情綻芳吐蕊,令薰風中蕭珏一路行來,只覺衣裳似都浸染了馥郁的花香。正是萬紫千紅的時節,暮春花事熱烈喧鬧,他書室後的幾樹清寒綠萼,這時候早就零落成泥。
蕭珏今日入宮,是為向皇祖母和皇叔請安,因先前在龍首池馬球場摔傷,皇祖母與皇叔免了他多日的問安禮,令他務必在腳傷完全痊癒後再下地行走,故他已有十來日未進宮。
是為見皇祖母和皇叔而入宮,然而蕭珏心底深處實際最牽念她。在重明宮養傷時,他聽說了她先被逐離清晏殿、後在弘福殿險些被施杖刑的事。他耳中聽到這些事時,時間都已過去了一兩日,她已安然無恙地回到御前,可隨侍向他這般回報時,他卻無法安心。
他擔心她在御前並不能真正安然無恙,他擔心他向皇叔討要她的這一錯誤舉動,反會為她招來麻煩。應已招來麻煩,若不然她也不會在馬球賽當天被逐離御前。如今她再度回到御前,處境又如何呢?
因心中牽掛,蕭珏未先往皇祖母的永壽宮去,而是先往天子宮中。臨近帝宮的群芳林中,蕭珏正走著,抬眼卻見另一條白石徑上,她也正捧著幾本書往紫宸宮方向走。隔著暖風搖曳的幾叢花影,她看到了他,微微一怔後,垂低眼簾,捧著書微屈膝向他行禮。
蕭珏近前虛扶她起身後,目光凝在她的面上。他心裡原有許多的話想問想說,可一時卻似湧堵在心口說不出來,就只是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她清澄的眸光與他目光微微一接,就垂低下去,聲亦低低的,“奴婢一切都好,謝郡王殿下關懷。”
一問一答後暫時的沉默中,蕭珏還在猶豫要如何說出心裡話時,她已再向他微一低身,說道:“奴婢需回御前當差,先行告退。”
見她轉身就走,輕柔的裙裳在風中嫋貼著身形如紛飛的蝶,蕭珏記憶忽回到與女孩相見的最後一日,她轉身離去的身影似乎就是眼前。明知她不是她,可心底陡然衝湧的感情,還是使他徑就快步攔走至她的身前,在她微驚的目光中,蕭珏情難自控地望著她道:“到孤身邊來,好嗎?”
那樣紛亂龐雜的心裡話,原一個字也不知該怎樣說,這時卻在這一句後立即清晰明瞭,心也澄亮如鏡。原來即使已明知皇叔態度為何,他還是想要她,他不想看她背影遠去,離他越來越遠,他想要她在他身邊。
宮中乃是非之地,聖恩更是雨露雷霆難以捉摸,他不願她陷在不安的處境裡,他要她到他身邊,他不會責罰苛待她,不會對她喜怒無常,他會一直一直待她好的。
“到孤身邊來,孤會再向皇叔求請”,雖仍以“孤”自稱,但蕭珏語氣誠懇,更似在和友人說話,“孤會好好待你的,孤向你承諾。”
儘管不解蕭珏為何突然有這念頭,但慕煙相信他的話,相信餘生即使在他身邊做名灑掃宮女,都可安寧度過這一世,而不似眼下每回需去御前當差時,她心底都害怕皇帝做出更出格的舉動,害怕自己會遭到侮辱。可是,可是……
“我……奴婢……”糾纏的心緒如是薄利的冷刃,無聲在她心中劃出一道道細小的血痕,慕煙沉默須臾,終是低聲回說道,“多謝郡王殿下厚愛,但恕奴婢不能從命。”
“為何?”蕭珏問,“你是害怕皇叔怪罪嗎?莫怕,孤會一力為你承擔。”蕭珏所說是真心實意,他從前事事謹慎,但此次明知是在違逆聖心,亦願為她承擔一切後果。
他心誠摯無比亦堅如磐石,可卻聽她平靜而堅定地回答道:“因為奴婢不想離開陛下,奴婢此生至死只想待在陛下身邊。”
絢麗花樹後的假山陰影裡,周守恩目光從不遠處的少年少女身上,默然移近至身前的聖上身上,不禁在溫暖的春風中感覺身體有點發冷。
尋常申正時候,宮女姜煙雨都已從文思堂回來,今日卻遲遲未歸,於是聖上似乎就有點坐不住了,說是批摺子久了、坐得乏累,要出殿走走散心,但周守恩看來,聖上更似是想去文思堂附近,去接姜煙雨下學。
然而才走離紫宸宮沒多久,便見著了這麼一幕,雖隔著繁茂花樹,但永寧郡王與姜煙雨的對話,可隨風清清楚楚地傳至耳邊。周守恩不由暗掬一把冷汗,也不知是為永寧郡王是為姜煙雨,還是為可能成為出氣筒的自己。他悄覷聖上神色,卻見聖上就沉靜地看著花樹後的二人,面無表情,根本瞧不出什麼。
聖上未現身在永寧郡王與姜煙雨面前,而是悄悄地走側路回到了清晏殿。聖駕回殿後沒多久,永寧郡王來向皇叔請安,周守恩就看聖上在永寧郡王行禮問安後,如常留永寧郡王吃茶閒話,待永寧郡王一如從前態度親和。
邊侍在側殿垂簾外,邊暗在心中琢磨了一會兒,周守恩瞥眼見姜煙雨輕步入殿來與凝秋交接當值,猶豫要不要仍令她侍在外殿,這會兒別叫她進內殿伺候時,聖上卻已看見了薄簾外的姜煙雨,並就喚她入內。
“今日怎麼回來得晚了些?”皇帝未等宮女回答,就似打趣輕笑了一聲道,“是字沒學好,被先生留堂了嗎?”
慕煙回來得遲些主要是因在文思堂看《針灸圖經》看得出神,和蕭珏在清晏殿外花林裡說話倒沒耽擱太久。為了掩飾借《針灸圖經》的真實意圖,她還另借了幾本插圖頗多的輿服志地理書等,想著萬一被查問,就說自己因認字少而喜歡看這些圖畫書。
但最好還是不要被查問。慕煙不想說出自己借書的事,但也不想將遲歸的緣由推在蕭珏身上,她是御前宮女,蕭珏身為郡王卻在清晏殿前同她說那樣的話,是十分不妥的。
慕煙遲疑著囁嚅“奴婢”,猶還未回答皇帝的話時,皇帝卻似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就笑看向蕭珏道:“朕近來令她在文思堂學字,朕小時候怕被人逼著唸書,如今卻在做這樣的事。”
蕭珏道:“讀書可修心明理,皇叔待宮人天恩浩蕩。”
皇帝卻微笑著道:“若是尋常宮人,朕也懶得賜這恩典,但她不同。”輕撇了撇茶上浮沫,皇帝呷了一口茶道:“朕從前不解賭書潑茶之趣,有她在身邊後,卻想試上一試了。”
明明小巧輕薄的一隻白瓷茶盅,卻似沉甸甸地有些捧不住,蕭珏就將送茶至唇邊時,手臂又覺無力地緩緩放下,日光透過窗欞灑下一束束細密的光柱,他垂眼看向身前自己的影子,心中澀然如有自嘲的回音。
日近黃昏時,蕭珏來到皇祖母的永壽宮中
。皇祖母關心詢問他的身體,他好生寬慰皇祖母,陪皇祖母坐了一陣後,見時辰不早、宮門快要下鑰,就要告退時,聽皇祖母似是忽然想起問道:“對了,上次你說有想要的女子,是哪家的?”
蕭珏看向皇祖母,見皇祖母和藹地嗔說道:“你提也不提,難道是以為馬球賽輸了,祖母就不成全你了?傻孩子,既是你中意的女子,祖母為你能高興,為你能多子多福,自然會成全。”
蕭珏看著皇祖母慈愛的神色,卻不由想皇祖母此時同他提這事的用意,想弘福殿失火之事那樣湊巧,真就只是巧合嗎?他心頭浮著疑慮,卻倦怠深思,疲倦的感覺彷彿羽毛,很輕很輕,可這些年一片片一重重地壓在人心頭,會使人感到喘不過氣來,連呼吸也成了一件疲憊之事。
“那日孫兒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並沒有想要的女子。”蕭珏淡淡回答皇祖母,心道,兩個人的關係裡,容不下第三個位置,他不過是個多餘的人。
通常慕煙只在白日當值,但今日卻到夜裡仍被留在御殿伺候。已然夜深了,皇帝還未歇下,仍在案後批閱奏摺,她就在旁伺候筆墨,邊輕輕研磨著手中的墨錠,邊眸光悄悄落在皇帝顱頸交界處,尋找那《針灸圖經》上所說的風府穴和啞門穴。
因從前不通醫理,今日又只在文思堂書庫匆匆看了眼針灸穴點陣圖,慕煙這會兒尋找穴位並不順利,一會兒覺得自己似乎找對了,一會兒又不由再生疑慮,於是悄然打量皇帝的目光,長久地凝落在他身上。
正批閱奏摺的皇帝,其實是一心二用,他雖低首垂眸,但能感覺到少女已偷偷看他許久。此為大不敬之舉,不過皇帝並不介意,就似那日她趁他“睡著”偷偷牽摸他手時,他心中沒有半分惱怒,只覺心漣如春日湖水悠悠漾漾。
不自覺悄然微抿唇角時,皇帝並因神思悠悠,不自覺將御筆批覆寫成了少女的名字。“煙”字剛一落筆,他即醒神,忙用硃筆將這字在奏摺上塗掉。皇帝微慌如情竇初開的少年,抬眸瞧少女看見沒有,見她仍看他容貌看得出神,在他眸光望來後,怔愣片刻,才慌忙回神低首。
皇帝既知她膽怯性子,也知她真摯心意,如非心中愛意難掩,怯弱如她,豈敢違背宮規、頻頻做出“犯上”不敬之舉?!思她今日在群芳林中堅定拒絕蕭珏,說她不想離開他,她此生至死只想待在他的身邊,皇帝心中如有熱流淌過,幽涼深夜裡心頭俱是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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