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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真到了清漪池附近,茉枝悔得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她想扶著姜采女趕緊繞道離開,卻是來不及了,正在清漪池畔投餵錦鯉的敏妃娘娘已瞧見了她們,一邊從宮女手裡接過帕子拭手,一邊眸光涼如針砭地瞥了過來。
後宮以位份論尊卑,妃子僅次於中宮,而采女是妃嬪裡的最低階,敏妃娘娘素來最講究尊卑、性情又不寬和,若是對她禮數不周,定會受責罰的。茉枝邊屈膝向敏妃娘娘行禮,邊忙輕聲提醒姜采女道:“主子,這是延熹宮的敏妃娘娘,您當向她行禮。”
卻見姜采女依然直直地站著,似是聽不到她的話,也看不到前方不遠的敏妃娘娘,眼中只有清漪池中綿延不盡的碧葉紅蓮。茉枝著急提醒數次後,見姜采女依然不彎身行禮,而敏妃娘娘已經走過來了,嚇得也不敢出聲了,忙如儀將頭垂得低低的。
敏妃印象裡的姜煙雨,是能將普通的御前宮女服飾也穿得跟春日裡的花似的,也以為姜煙雨就是憑著這點麗色,才有了個采女的位份,這時見她面色蒼白、瘦弱不堪,像是花被風乾了,不由就嗤笑了一聲,笑得一時都沒急著問罪姜煙雨見她不行禮的事。
若是主子被責罰,她這個奴婢更是逃不過去,茉枝見敏妃娘娘沒立刻發怒,就暗自鼓動了全部勇氣,萬分小心翼翼且恭敬卑微地說道:“啟稟敏妃娘娘,采女主子病了許多時日,神思昏沉,常常對外事外物無所知覺,非是有意不向娘娘行禮。”
敏妃聽聞姜采女病著,立就向後退了數步,生怕被姜煙雨過了病氣。她執扇遮著口鼻,微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會兒姜煙雨,看她確實像病得丟了魂兒似的,心中又是冷嗤,想姜煙雨這是好不容易撈了個采女的位份,就立刻被聖上厭棄加禁足,在這等刺激下直接病傻了。
想到禁足,敏妃眉頭皺得更深,冷盯著姜煙雨的目光也更加銳利,“本宮可以寬宏大量地饒恕你這會兒禮數不周,但陛下令你在幽蘭軒閉門思過,你怎能隨意出來,違背君令,藐視君上!”敏妃斥著神色越發冷肅,眉眼間擰過一絲寒意,“你這般狂悖,若不重重責罰,將置陛下威嚴於何地!”
姜采女病才見好,若受責罰,哪怕不是杖刑之類的皮肉之痛,僅是罰跪幾個時辰,怕也是又要一病不起了。茉枝見姜采女依然是一言不發、並不為自己分辯,只能剋制著對敏妃娘娘的畏懼,連忙再次替姜采女說話道:“啟稟敏妃娘娘,采女主子沒有違背君令,陛下在七日前解了采女主子的禁足。”
敏妃滿面的威嚴冷怒,霎時就像驟冷的漿糊僵在了臉上。尷尬惱怒之餘,她心中亦是驚疑,想聖上解了姜煙雨禁足,難道是因對姜煙雨還有點意思?姜煙雨到底是聖上這幾年納的頭一個新人,雖然她宮女出身賤若草芥,按理這輩子位份上絕不可能與她平起平坐,但若姜煙雨蒙受聖寵懷有身孕,並生下聖上的第一個皇子,屆時母憑子貴,到底惹人心煩。
原就只是輕賤姜煙雨其人,但想到這一層後,敏妃心中立對姜煙雨生出敵意來。“如此亦要受罰”,敏妃冷哼一聲,神情愈寒,“既在七日前就解了禁足,可以自由出入幽蘭軒,為何遲遲不去永壽宮拜見太後孃娘,不按後宮規矩至眾妃嬪宮中參見,一個小小的采女卻敢拿喬,不將闔宮妃嬪、將太後孃娘放在眼裡,目無尊卑,還不該罰嗎?!”
敏妃近來因不能承幸之事本就心情不好,終日滿腹怨氣燥火無處發洩,這時正好拿姜煙雨洩憤,說著就令宮人掌嘴姜煙雨,並在下令時朝大宮女春嬋暗使了個眼色。
春嬋是敏妃從家中帶進宮的心腹侍女,素來與娘娘一心,霎時會意,邊微捋左臂衣袖邊朝姜采女走去。春嬋左手小指留著細長的指甲,只要在摑打姜采女時暗中使力,必能在姜采女臉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姜采女毫無家世,純是以色侍君,沒了色相,她這輩子不可能再博得聖上半分垂憐。
眼見春嬋越走越近,茉枝憂急如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為姜采女懇切求情道:“敏妃娘娘開恩,采女主子真不是目無尊卑,是因一直病著,怕過了病氣給太後孃娘和各宮娘娘,才遲遲沒有拜見,敏妃娘娘開恩啊!”
見敏妃娘娘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似是鐵了心要責打姜采女,茉枝著急地拉著姜采女衣袖道:“主子,奴婢求您了,求您為自己說句話吧!”
然而姜采女依然不語,神色也無波瀾,就靜靜看著延熹宮宮人走到她跟前,趾高氣昂地揚起了手掌。眼見那高高揚起的手掌就要狠狠地打在姜采女臉上,茉枝都不由轉過臉去、不忍看時,忽聽有少年嗓音高聲道:“住手!”
茉枝聞聲看去,見一名玉袍少年正朝此處走來。茉枝雖此前從未見過永寧郡王,但看少年十六七歲年紀,想大啟朝能在宮內自在行走的外男僅有一人,就在心中猜他是永寧郡王蕭珏時,果見春嬋等延熹宮宮人俱向少年屈膝行禮道:“奴婢等參見郡王殿下。”
敏妃娘娘亦忽然就換了笑臉,迎上前道:“殿下也來這兒賞荷嗎?”
蕭珏依禮與敏妃見了,淡銜一絲笑意道:“孤原是要走西華門出宮,走到附近時聽到這邊吵鬧,就走近聽了一會兒。”蕭珏目光平淡如水地掠過地上跪著的宮女與她身邊的主子,淡聲道:“孤聽這宮女說的應不是假話。姜采女既是因病才未至各宮拜見,不是成心無禮,而是為太後孃娘鳳體和各宮娘娘玉體安康著想,孤以為她不該受責罰。”
蕭珏道:“孤知敏妃娘娘是為正後宮風氣,但太後孃娘待下慈和,陛下亦是寬仁,還請娘娘寬宏為上。”
敏妃在後宮倚仗太後孃娘,而太後孃娘甚是疼愛永寧郡王,永寧郡王這會兒的勸言又說得這般客氣體面,若她還一意孤行地非要在此責打姜采女,這耳刮子就也似打在了永寧郡王身上,回頭若永寧郡王在太後面前非議她幾句,太後極有可能會從此冷落她,畢竟太後就永寧郡王一個孫子,而人丁興旺的獨孤家可不只一個待嫁的女兒,只要太後想,隨時可再召獨孤氏女子進宮。
若為一個姜煙雨,得罪了永寧郡王,那可真是大大不值當,且先放她一馬,一個采女而已,只要她想,隨時能把她踩進爛泥地裡。敏妃暗剜了姜煙雨一眼,含笑對蕭珏道:“殿下說的是,本宮也是一時情急了。”
既這會兒不能處置姜煙雨,留在此處也無事,敏妃再同永寧郡王客氣寒暄了幾句後,就在眾宮女的擁簇下,坐著輦轎,迤邐離開了清漪池。荷香清逸的漣漣碧波旁,夕陽斜照的白玉欄杆下,遂就只數道人影靜佇,唯郡王、采女與兩名奴僕而已。
蕭珏先前在遠處時,已遙見姜采女身姿纖瘦,伶仃立在清漪池畔,弱不禁風,這時因已站在她身前,看得更加清楚,見她面有病容,手腕纖細地似乎一折就斷,雙眸黯淡無神,肌膚因無血色在夕陽下蒼白地幾乎剔透,似是琉璃玉人,略碰一碰就要碎了。
唯一能叫人略略歡喜的,是她被解了禁足。蕭珏以為是皇祖母在皇叔面前為姜采女說了幾句好話,姜采女才不必繼續被關在幽蘭軒裡。他有許多話想對姜采女說,也有許多話要問,卻因身份皆不可言,只能默默。
他不明白,不明白為何皇叔要如此糟蹋她的心意,心意乃是天下最珍貴的事物,千金不換,若是有人願與他至死相依,他豈敢傷她分毫。雖知不可多言,但滿心的憐惜終是使蕭珏忍不住開口,一忍再忍地只說了四個字:“你……還好嗎?”
因敏妃娘娘輦轎遠去後,永寧郡王在清漪池畔待了許久,自家主子都似先前無視敏妃那般,似是看不到永寧郡王,不言語也不見禮,茉枝就以為主子這會兒定也不會回答永寧郡王的話,就恭聲替主子向永寧郡王致歉道:“采女主子是因病不理人,請郡王殿下見諒……”
然而茉枝話還沒說完,就見良久如是木偶的姜采女,眸光似是微閃了閃。姜采女靜靜看著永寧郡王,眸中溶映著碎金流漾的漣漣波光,她微抬步走向郡王,兩條手臂也輕輕抬起,在靜謐柔和的夕照下,竟是抱住了永寧郡王。
茉枝霎時驚得目瞪口呆,見永寧郡王身後的小太監也是驚得瞠目結舌。她呆了片刻後,忙望向四周,看周遭是否有人將這一幕看去,目光匆匆掃視了大半圈,陡然停在遠處紫薇樹旁的玄金龍袍上。青天白日的,茉枝只覺有十幾道驚雷同時劈砸在她頭上。
第34章
從太醫院拿藥回來後,鄭吉見姜采女不在幽蘭軒中,就問軒內小太監,得知茉枝陪姜采女去清漪池賞荷散心去了。
雖然是初夏天氣的黃昏,但清漪池煙波浩淼、水風甚涼,姜采女病又才見好、身子骨弱得很,鄭吉擔心姜采女在水邊吹風著涼,就尋了件薄披風挽在手中,匆匆往清漪池趕。
然而還沒走到清漪池前,他就遙遙望見敏妃娘娘正命人責打姜采女。鄭吉急向前邁了半步就又縮回,他只是個伺候采女的太監,延熹宮尋常宮人都能高他一頭,他又如何為姜采女向敏妃娘娘求情?何況敏妃娘娘性情不似純妃或是儀妃娘娘,縱是他勸得有理也是無用,甚至可能越是有理越是火上澆油。
他人微言輕,處理不了眼前局面,得將這事儘快稟報師傅,由師傅來拿主意。鄭吉飛快地在心中一琢磨,就悄悄地轉身離開,往紫宸宮方向去了。因為心中急切,他一路走得飛快,結果還沒趕到紫宸宮附近,就在御花園的堆秀山旁,差點衝撞了御駕。
師傅正侍奉在聖上身側,見他差點衝撞了御駕,神色間雖有疑惑,但還是立即斥他,並要按宮中規矩懲罰他。鄭吉連忙伏地告罪時,想這會兒也沒法和師傅單獨稟報,而若再拖延下去,身子骨弱的姜采女怎經得住責打,不知會不會死在敏妃娘娘手上,就一咬牙,在磕頭請罪之餘,將姜采女正在清漪池畔被敏妃娘娘責打的事稟報給了聖上。
聖上原似是在園中閒走散心,聽他稟報後,身形佇立須臾,步伐轉向了清漪池方向。鄭吉見狀心中喜不自勝,一是為姜采女有救了,二是為聖上在意姜采女。他現下是姜采女的內官,若姜采女能承蒙聖寵晉升位份,他與其他幽蘭軒宮人自然也能跟著沾光。
遂在侍隨御駕、前往清漪池的一路上,鄭吉心情都暗自輕快著。然而當御駕離清漪池越來越近,鄭吉能夠大致望見清漪池邊情形時,他的心陡然沉向了萬丈深淵。
前方清漪池畔,敏妃娘娘與一眾延熹宮宮人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永寧郡王與他的隨侍,夕陽下,姜采女正抱著永寧郡王,少年少女相貼的身影蒙著薄紗似的金色暮光,倒映在漣漣池水中。
如被五雷轟頂的鄭吉,駭得心驚肉跳,只覺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甚至不敢悄覷聖上神色,將頭低垂得幾乎能入土時,眼角餘光見聖上停步在紫薇樹旁片刻後,提步緩緩走向了姜采女與永寧郡王。
當少女忽然輕輕抱住他時,蕭珏心“砰”地一跳,只覺一下子似乎什麼也聽不見,池中流水、暮鳥歸林通通似都被遮蔽在世外,他唯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響在胸膛裡,響在天地間。
起先,他似乎是因為驚怔而未將她及時推開,但未等他反應過來,她的擁抱所帶來的熟悉感已絲絲縷縷地纏著他的身體和心神,讓他無暇去想他與她的身份,只覺她這般抱著他時,似是無處可依的小女孩依在他身前,似是一葉小舟,只是在風雨中借他懷抱停泊片刻。
他又不由想起了記憶裡的小女孩,許是因她眉眼與故人有幾分相似,他回回見到她時,總不由想起故人,早已離世的故人。心神最迷恍時,卻也清醒了過來,她不是記憶裡的她,她是皇叔的采女,而他是皇叔的侄子與臣子。
蕭珏抬手欲將她輕輕推開,可手輕握住她肩頭時,卻越發感覺到她身體柔弱單薄,好像他若將她推開,她會似一片薄雲散在風中。心神怔恍、手臂亦懸停在少女肩畔時,蕭珏忽聽見姜采女身後的宮女結結巴巴地道:“主……主子,陛……陛下來了……”
蕭珏倉皇側首看去,見真是皇叔正向此處走來,情急下也顧不得其他,匆匆後退數步,躬身拱手向皇叔如儀行禮。眼角餘光處,姜采女被那宮女扶住了,蕭珏不敢再多看,將頭垂得低低的,想若皇叔為方才那一幕龍顏大怒,他就將事情全攬到他身上來,說是他行為無狀,對姜采女輕薄無禮。
他到底是郡王,是身體健康的男子,縱被重罰也不會有性命之憂,而如此事歸罪在姜采女身上,無出身倚傍又身子病弱的她,很可能會直接死在皇叔的怒火下。蕭珏心中想定,等著承受皇叔的怒火,可皇叔走近前來時,溫和的嗓音裡沒有半絲怒氣,皇叔如常態度親和地令他平身,又同他說了幾句閒話,問他是否是從永壽宮出來,這會兒是不是要出宮。
蕭珏一一答了,心裡仍暗暗忐忑著。皇叔同他閒說了幾句後,微噙著笑意道:“宮門快下鑰了,去吧,下次進宮時到清晏殿來坐坐,江州新貢了小龍團,來朕宮裡嚐嚐合不合口。”
蕭珏“是”了一聲,就只能離開了。儘管心裡惦記著姜采女的安危,但他告退離去時,垂著眼目不斜視,不敢予絲毫目光與她,以防節外生枝。皇叔是就未看到他與姜采女過於親近的一幕,還是雖然看到了,但不予追究?還是……皇叔只是念著叔侄之情,不追究他的過錯,但對姜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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