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的劍離家出走了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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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沈大人在營丘城……哦不,營丘堰,果真是查到了什麼?”
第六十九章
“也就是說,沈大人在營丘城……哦不,營丘堰,果真是查到了什麼?”
陳澍站在案前,還不曾坐下,因此就這樣微微俯視地看著劉茂那標準到讓人生厭的笑容,扯了扯眉頭,道:
“我不明白都護大人意指什麼。”
“我不是傻子。”劉茂輕聲道,那話裡雖帶著不善,語氣卻還是溫和地能滴出水來,轉頭去整理案上書卷,慢吞吞道,“點蒼關數百年不曾遭遇洪水,這點,我比沈右監還清楚。她此去,去的不是儲糧多的孟城,不是距離近的弦城,也不是北上回京的那些都城,偏偏選了營丘城這樣一個窮鄉僻壤。偏偏營丘城附近還有一個營丘堰!偏偏——
“沈大人出城,既不事先同官衙打招呼,也不提前準備好馬匹行裝,仔細一想,但凡不是蠢貨,都能瞧出其中蹊蹺!”
話音一落,劉茂手中的案卷適時地一落,掉回桌上,似是撲起一陣若有若無的輕灰,發出一聲沉悶輕柔的響,重重擊在陳澍的耳旁。
不愧也是京中出來的世家子弟,常年身居高位,哪怕是眾人口中的“紈絝”,這慢條斯理,卻又不經意流露出幾分威嚴的樣子,也足以唬住大部分的平頭百姓了。怎奈陳澍畢竟是陳澍,自是不為所動,不僅不曾變色,還湊上前去,歪著腦袋去瞧劉茂的神情,道:
“——你怎麼不看著我說話了?”
為使被問詢的人心生忐忑,不論是挪開視線,還是說話輕聲細語,再重重擱下物件,從而驚住面前人,都是身居高位之人常用的小伎倆,小手段。箇中緣由,恐怕劉茂自己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可陳澍一眼便看了出來,加上她最近的“好學”,又這麼徑直問出了口。
問得劉茂是啞口無言,同她目光相對,也是視線閃爍。方才那裝出的威嚴,此刻已丟了一半了。
“……自沈右監走後,這壘成山的政務,都要過我一人之手。”劉茂道,笑了幾聲,“此刻也是忙裡抽閒,才抽出時間來問上幾句。畢竟點蒼關巨洪,事關這一城人的性命,非同小可,我身為都護,不得不問啊。”
“也是!”陳澍道,想起前幾日的情形,誠懇道,“洪水來時你把事情都推出去了,事後若還不掛心的話,那天子若是問責,你應當是頭一個丟腦袋的吧?”
此話一出,劉茂嘴角扯了扯,好一陣說不出話來。不僅他說不出話,這房內重歸死寂,連在官衙門口執勤的那幾個兵卒,也被零星幾個飄出的詞嚇得丟了魂,端端正正地站在門口,再不敢偷聽。
但陳澍這話,不僅誠懇,還說得很是友善,一副為劉茂考慮的樣子。她又才從眾人簇擁中走出,這點蒼關數以萬計的人中,若是有一人,劉茂不能隨意處置,那便是如今在關內名聲大噪,為人稱頌的陳澍了。
好在這劉茂本人也素來是兩面三刀的,只深吸了一口氣,不僅沒有發怒,還搖搖頭,擠出一個笑來,道:“是了,所以才這樣關心陳姑娘與沈右監此行。”
這回,陳澍點點頭,倒是信了,寬容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真的能純心向善,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那營丘城的縣令,得了沈大人的信,又親見了沈大人本人,哪裡有不依的?我們此行,旁的我不知,也不敢過問沈大人的要緊事,只知道過去一日,很快便討到糧了,說是先等那邊把倉裡糧再清點一遍,就盡力送些餘糧過來,都護也不必心焦。”一番話說得慰藉,看似毫無戒心,只是矢口不提那營丘城中發生的諸事。
見她如此作答,那劉茂又何嘗不知,心下必定也清楚,今日是一句話也套不出來了,再問也是徒勞。無奈,仍舊堆著又說了些場面話,很是客氣地將陳澍送了出去。
陳澍呢,既出了這衙門,鼻尖似乎還若有若無地縈繞著肉香味,回頭再看那如今被劉茂佔據了的書房。往日總覺得這點蒼關的官衙不比他處,顯得安靜祥和,此刻一看,雖然比起沈潔走前添了不少物品,磚瓦也被清洗過一遍,不過才日落,那房內的燭光已然能透出窗欞,又在傍晚昏黃的餘暉上落著一層明光了,面貌不同計程車兵進進出出,卻因而顯得越發蕭瑟。
她回頭望了一會,腳上又不停地往外走去,那些士兵見到了,畢竟對她抱著敬意,自會讓行,她就這麼往前出了衙門,然後直直撞上一個寬厚的胸膛,“哎喲”地叫了一聲。
“走路不看道,就這一會都撞上了人,也不知道你家裡長輩怎麼放心你出門闖蕩的。”那人哼了一聲。
被這麼一撞,撞得額間隱隱作痛,陳澍揉了揉眉角,肚子裡空蕩蕩的,本就情緒不定,又被這麼一說,張口便駁回去:“那不也是你站在衙門中央擋道才——你不是牽馬去馬廄了麼,怎麼……”她眨眨眼,看著面前的錦緞,也終於意識到了了不對,這人比嚴驥可講究不少,光是衣袍便是裡裡外外好幾層,抬頭一看,二人距離這樣近,哪怕是災後,他面上也打理得白白淨淨,瞧不見一絲穢物,不是李疇,又是誰?
只是因這半句來不及說完的話,李疇那秀眉倏地皺起,臉色又變得煞是難看了。
“你對著我同誰說話呢?”他臭著臉問,更是一步也不肯讓開了,二人就這麼橫在路中央,招來不少異樣的目光。
陳澍訕笑一聲,撓撓頭,雖然自知理虧,但也是坦然無比:“那我也是不知曉你竟也留在這關裡……你不是同何兄順路麼,怎麼不一起……呃,當我沒說。”
李疇那嘴抿得,幾乎長到能把臉劃成兩瓣了,隔著臉頰,也能清晰聽見他咬緊後牙槽的聲響。陳澍還沒怎麼呢,一旁幾個偷聽的行人,已被她那話嚇了一跳,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地各自散去了,只有李疇身後一個灰頭土臉的人,看著也是著碧陽穀的袍子,一面看李疇的眼色,一面道:
“……這位大俠,你會不會說話呀!”
“她就是太會說話了!”李疇咬牙切齒,接話道。
陳澍如今可也能讀懂這話中的意味了,只是仍不覺得生氣,反而笑眯眯地應了,答道:“你眼光不錯,我也覺得我如今越來越會說話了!”
於是不僅是李疇,那跟在李疇身後的弟子也被她這句話堵得一噎,好半晌接不上話來。
還是陳澍又探頭看看這衙門門口來往的人流,又看看臉色仍舊黑著的李疇,自作主張地伸手把他往街邊一拽。
“所以,你究竟是為什麼站在這衙門門口,”她說,“且也遲遲沒回門派的?”
“碧陽穀不比寒松塢,寒松塢就他何譽一人,只活他一張嘴就行。這幾日,我碧陽穀可是好幾個師弟師妹俱被洪水衝散了,找了兩日才把人找齊。”李疇終於稍微止住了慍怒,乾巴巴地道,“至於為什麼在這衙門口,你自己瞧不出來麼?”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默然對視了一會,陳澍仍是不解,又後退半步,去打量李疇身後那個小師弟。只是這當口,那小師弟神色躲閃地避了開,她確是什麼也沒有瞧出來,再抬頭,只見李疇那臉越發板著,活似陳澍欠了他幾輩子的銀錢一樣,她也變得不確信了,方才隨口編的猜測又卡在了喉頭,接著被生生地吞下肚去。
如此,陳澍硬是絞盡腦汁,想了好一陣,才恍然,指著身後那衙門道:“難不成你也是來找那李都——”
“——不是!”
陳澍訕笑兩聲。
“我就知道不是!”她硬著頭皮道,“那就是……那就定是來尋我切磋的,我記得我們二人還有一個約定……”
這回,說著說著,不消李疇反駁,她的聲音自覺地也變輕了。末了,還輕輕地清了兩聲嗓子。
“……好吧,這個也不是。你自己不能說麼,賣什麼關子呢!”
“……我確實是來尋你的。”李疇噴了噴鼻息,說,此刻,他那面容反倒鎮定了許多,說了一半,回頭一看身邊來往的行人,竟也主動拉著陳澍往沒那麼擁擠,也更隱蔽的巷子裡去,一面走,一面道,“是聽城中人說你回了城,四下詢問,知道你來衙門了,又特意找來的。”
陳澍不知他意思,被這話一唬,先是由他這麼扯著,後來到了小巷裡面,本就昏暗的光線更是被洪水沖刷過的破牆擋住了大半,連街上行人交談聲、行走聲都彷彿被隔斷在了光線裡,卻還不曾聽見李疇說明來意,急性子便又上來了,輕巧甩開李疇拉著她胳膊的手,道:“有什麼事,繞這麼大彎子做甚!你大可直接說……我又不會吃人!”
“沈右監為何不曾回這點蒼關?”李疇不答反問。
“她辦完事,自然是回京去見那老皇帝了!”陳澍道,“你究竟有什麼事,要這樣藏著掖著——”
“——是我信你,因此才同你說。”
李疇不顧陳澍還在繼續說,竟伸出單手,逕自貼上了陳澍的嘴唇,將她打斷,方出言,自顧自地道,“前幾日尋找我派弟子時,我這師弟似乎不小心撞破了什麼人。那人形跡可疑,且是在……”
陳澍被他貼著嘴,只感受到他掌心的紋路,張了張嘴,似乎要答話,便聽見李疇又壓低聲音,重申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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