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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原來是個夢!惜春睜開眼睛看見入畫略略安心,留神看自己的手,手裡什麼也沒有。想起那個夢,惜春默然。想到既然入畫已有後路,何必拘禁住她,亂象已現。不如儘快放她走。

惜春立定主意就對入畫說:“你自去打點一下,我這就派人請尤大嫂子來接你走。”

入畫一愕:“姑娘,我不走。”

“這會子說不走也得走了,你已經有主,早晚都要離我而去,何必現在這說反悔的話。惜春拿起本經書靠在椅子上看了幾頁,抬眼看入畫還站在那裡不動,不由得一笑:快去收拾吧。”

入畫欲言又止,告退出去,走走又停下來,看看惜春。只見惜春已把頭低下去,凝神唸經。入畫嘆息一聲,轉身出去。自去整理東西。惜春嘴角牽動,眼中掠過一絲悲傷,終是無話可說,默默放下經卷,入畫已轉身,看不到她笑容殘損,像窗外蔽舊的陽光,浮著濛濛灰氣。

離別在前,一點憂傷不露。惜春啊,你真是她們說的冷人兒,然而這份涵養功夫倒也難得,難得。惜春這樣想著,覺得寥落不堪。遂又執起經書,卻在低頭一霎,將經文印上水漬。

“我哭了?”惜春愕然,既而仰頭笑得滿足,落淚證明自己和入畫的感情不像自己想的那麼淺淡。日光映著淚痕,她的臉班駁殘損,被光線分割出大片陰影。然有陰影必是要先有光,會哭,那說明還沒死透。

可巧這日尤氏來看鳳姐,坐了一回,到園中去又看過李紈,才要望候眾姊妹們去,見惜春遣人來請,尤氏遂到了她房中來。惜春早早穿戴齊整,專候她來。尤氏一見,只得打疊起精神來應付這位小姐。方才她在鳳姐處閒談,聽說起昨夜惜春整治王保善家的事。

鳳姐兒那樣伶俐的手段人,對著她尚感嘆:“千祈莫看錯了你們家四丫頭,人家是讀書讀到骨髓裡,真真是十足的厲害人,人家輕輕巧巧就把王家給整治了,換了你我怕還要費些手段。”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感謂的很:“幸虧她不好爭鬥,不然……”鳳姐說著,低頭去撥手爐裡的火,斜斜飛個眼風,對尤氏笑道:“你呀,只做你的好好太太,莫惹著她,說到底,她是個未出閣的小姐,你只是個填房。”

尤氏聽得心驚,說到自身痛處,眼圈一紅,勉強笑道:“我豈不省得?咱們這樣的人家,友諒相助還來不及,豈有做嫂子的打壓小姑子的理。”

鳳姐看著她似有若無的一笑,道:“我說話重了,皆因咱們透熟,你別介意。”一句話未了就喊身上疼,臉色都變了!慌得尤氏正要叫人,平兒一早掀簾子進來了,手裡端著藥,見她如此,也不管尤氏在場,就嗔她:“你這才好幾天,又這麼勞心勞肺,左右命是你自己的,你不顧惜我也沒辦法!”鳳姐兒卻只是笑,也不著惱,她雖然厲害也識得好歹,人生在世有幾個肯不顧情面,痛陳你不是的忠肝赤膽人。

若有,麻煩善自珍惜,這個才是真心為你的人,所以對平兒,鳳姐一直容得下,有些小齟齬也不妨,她靠得住。

尤氏幫著服侍鳳姐喝了藥,就告退了。

有鳳姐的告誡在前,尤氏到了藕香榭便格外小心,也不多言,也不多行,只看惜春的表示。惜春命人奉了茶,將入畫的東西拿來給尤氏過目,尤氏看了,笑道:“實是你哥哥賞他哥哥的,只不該私自傳送,如今官鹽竟成了私鹽了。”因罵入畫,真是糊塗脂油蒙了心的。

惜春端起茶來抿了一口,道:“嫂子也不必罵她,這裡面,多半有個管教不嚴的過錯,你的奴才,我的丫頭,要是追究起來,也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別。今番把嫂子請來,原也不是為說這個,只要請教嫂子如何處置?”

尤氏不敢輕易開口,只看著入畫沉吟,半天才掂量著道:“既如此,我也不瞞著姑娘,入畫的表哥是你哥哥手下可心的人,已向他求下了入畫,你哥哥礙不住求已允了他。這會子姑娘問我處置的方法,依我說,自然是成人之美的好。但又有一樁,入畫打小服侍你一場,怕姑娘捨不得……”

惜春低頭只看茶碗裡的茶葉,輕輕地吹著,茶是第一道,還沒出味來,茶葉尚有一些浮在水面,有些靜靜的下墜,躺到了杯底。惜春看杯底又像草莽,又像灌木叢林,又像海底。紛紛下墜的卻是人。當真是人!那杯底是一地骸骨,茶過三道就成了一壟黃土。

心下一陣淒冷。人生如此,還有什麼捨不得。惜春眉頭一動,眼色沉沉,順手放下茶碗,道:“就依嫂子罷,我還有什麼捨不得,那府裡近些年來越發不堪了,多少閒言閒語灌到我耳朵裡。我要是捨不得,怕也活不了這麼久。”

雖是姑嫂二人談話,但因著入畫的事,地下也站了不少丫鬟婆子,惜春只管單刀直入,尤氏臉上掛不住,一陣青紅交錯,又笑又嘆,解嘲道:“罷罷罷!可知姑娘果然是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

惜春哪裡在意她的譏諷,站起身來,笑道:“果如嫂子所說我倒了了,可惜想還不能!”說完,將茶一端,叫丫鬟婆子們送客,自抽身回到房裡。

尤氏望住她背影氣得幹噎,半晌回過臉色來,斥入畫道:“走吧,你還哭什麼。似這樣冷心冷血的主子,跟著是你沒福!”說完也不要人請,帶著人潑風似的走了。

入畫隨著尤氏出門,一路有丫鬟依依惜別,尤氏氣大,早走到前面去了,水榭長橋走完,回身看藕香榭飛簷翹角,默然佇立。

入畫猶疑住步,忽然把包袱一丟,回身向藕香榭奔去。她們在一起這樣久,她不信她對她一點情誼也沒有。現在回去,再見一面還來得及,他朝高牆隔絕,紅塵離散,誰知道哪一天才可以重見?也許等到白髮荒荒。也許永不復見。

入畫踏碎了一地日影前來,她在長橋上站住了。一定一定沒有看錯,方才那個對著視窗落淚的人一定是惜春。她的窗紗是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襯著水色,看著最舒服,除了她,這屋子裡並沒有第二個人用。

惜春也看見她,看見了,心頭一震,慢慢轉過身來。入畫再不猶疑,急急奔向屋裡來。到了惜春跟前,滿腔熱情因不知怎麼表達,心裡的火苗暗下去,只看著惜春淌眼淚。

“我知道姑娘疼我,護著我,趕我走,也是為我的前程。”入畫低頭泣道。

“你小心。若在外面有難處,派人帶話來,我雖不堪,好歹能幫著你些。”惜春收了淚,走上去執了她的手囑咐。情雖深,口氣仍是淡。

哪有離傷不牽動人腸?只不過她了悟的深一些,人世去留自有定時,時候到了,捨不得也要放開。

“姑娘保重。”入畫又要跪下。惜春伸手攔住她,嗔道:“還跪!這些年跪的也夠多了。出了這個門,願你還得自在身。莫負了我這點心。”

“我走了,誰來服侍姑娘?”

“我這裡自有定數,你不必掛念。”

入畫低頭垂淚,忽然像想起一事,抬頭凝視著她:“姑娘,你和馮……我把那件披風給你留下,做個念想。”

“不用了。”惜春攔著:“說了是賞給你的,你就留著吧,我和他,如果有緣,也不在一件器物。”惜春說著,看看外面的天,天上浮雲聚散無常。

之言片語之間,那散了多日的溫暖的惆悵又聚攏過來。

——他對著別人,也會那樣笑麼?

真是疑惑纏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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