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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路過那裡的範妮,此刻真的很想在家裡見到魯,她想回到一個亮著燈的,可以很自然地走進去,能和一個美國人說英文的地方。

魯和範妮雖然住在一套公寓裡,可是,開學以後,他們都忙起來了,範妮去上課的時候,魯總是沒有起床,而範妮放學回家以後,魯則去了學校沒回來。晚上,範妮雖然總是在自己房間裡,支著耳朵聽魯的動靜,有時他回來了,光著腳在走廊裡走來走去,有時候,範妮也聽到他用他那結構複雜的牙刷刷牙,牙刷通了電,有嗡嗡的聲音。範妮真想也出去和他說說話,可是,她怕讓魯看出來她渴望和他在一起,渴望和他說話,怕自己的臉又會紅。有時她想裝作出去找水喝,正好與魯遇見,可她看出來,魯是個誠實的人,他的眼睛總是直直地看著人,對這樣的魯,她撒不出謊來。所以,她總是牢牢地坐在作業和字典前面,就是在走廊裡遇見魯,她也總是埋頭讓過魯,很快地逃回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象孔雀將尾巴緊緊合上,拖在地上,變成一隻笨拙的大鳥。在美國罐頭身上,她學會了體面地避開一切敏感,其實美國罐頭自從他的姐姐到了美國以後,也努力避免與範妮的感情遊戲會超過半真半假的限度,也許他怕範妮想搭他的順風車,就象更早的時候,範妮找到了嬸婆做經濟擔保,事情好象明朗了,她也小心翼翼地拉開和美國罐頭的距離,怕美國罐頭要搭她的順風車一樣。因為有過同樣的心思,所以範妮和美國罐頭,雖然什麼都沒有說破,但心裡都明白得很,也都心平氣和,能夠彼此理解。所以,他們之間的迴避,有時就象跳狐步舞一樣,你進我退,有章有法,從來不會踏痛對方。範妮很懂得如何迴避,但她在自己的生活經歷裡,從沒有機會學習怎樣去吸引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從沒有學習怎樣向一個男人表達自己的好感。

這個範妮心裡有萬般不如意的傍晚,終於遇到了如意的事:魯真的在家。他正在廚房裡做晚飯,從他的房間裡傳來音樂,是一個女人唱著語言奇怪的歌。魯正在將一棵沙拉菜洗乾淨了,放在白色的塑膠籃裡濾水。

範妮站在廚房門口,心裡突然充滿了對魯的感激。

魯高興地招呼她坐下,說她用功得象一個要匯考的中學生。

範妮說他吃生的蘑菇和沙拉菜,象動畫裡的兔子。

他們都高興可以相伴著,在廚房裡準備自己的晚餐。通常同屋的人,總是錯開使用廚房的時間,免得擠著對方。他們在溫暖明亮的廚房裡說著什麼,在心裡感受到對對方的興趣。他們其實都不知道應該怎麼繼續,對方看起來是那麼不同,從前的經驗幾乎完全用不上。共用廚房,讓他們覺得自然。

範妮為自己做的是泡麵,在裡面放進去一個番茄,幾片青菜,和一個雞蛋,她覺得做別的東西都不夠文雅,油氣太盛了,沒有美感。

“真好看。”魯看著範妮將麵條做好,說。

他們一人一邊,坐在廚房的桌子上。魯在桌上點了一根蠟燭。在燭光裡,魯的眼睛藍得讓範妮有點糊塗。他象一隻兔子那樣沙沙地吃著生沙拉菜,她小心地用筷子挑起麵條來,不敢發出一點點吸麵條的聲音。

“喜歡紐約嗎?”魯問。

“喜歡的。”範妮說,“可是更喜歡格林威治村,我喜歡老房子和老東西。”

魯看著範妮笑:“你說話的方式,好象已經很老的人。其實你才那麼年輕。”

當知道範妮的歲數時,魯吃了一驚。他也曾聽說過東方人會顯得年輕,但沒有想到會這樣年輕。他以為範妮剛剛從12年級畢業。他仔細地看著範妮的臉,在她東方人細膩的臉上,他找到的是十多歲的處女才有的警惕,懵懂和天真。魯的心裡驚奇極了,他並不十分搞得清楚東方文化對女人的禁忌,他懷疑範妮也是被禁止戀愛,出門要蒙上臉的那一種。所以,這女孩才會選一個在美國女孩中早就過時了的,可笑的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名字。所以,她看上去象風疹塊一樣敏感。

魯把範妮的臉看紅了。範妮伸手去擾亂魯的目光,滿心歡喜地說:“嘿,不要這樣望著我。”

魯眨眨眼睛:“我喜歡你。”

範妮裝作沒聽見,但一塊熟番茄將她噎住。她努力將番茄吞下去,“骨咚”一聲,範妮自己先嚇了一大跳。她看看魯,怕他看出自己的驚慌和過敏,她安慰自己,一個美國人說一聲“我喜歡你”,大概就象說一聲“早上好”一樣平常,要是自己大驚小怪,才沒有面子。但她看到魯還是那樣直直地看著她,好象等她說什麼。

“你說什麼?”範妮壯起膽子來,拿出跟美國罐頭在一起時常用的渾然不覺的活潑樣子來。這種假裝的渾然不覺,常常就是保護自己不被別人看穿心事的利器,在不想被美國罐頭拖累,或者看出來美國罐頭不想被自己拖累的時候,那些表達出來一定傷人,又傷己的時候,範妮最會用這種態度來抵擋。但這次,話一說出口,範妮心裡就後悔了,她怕魯象美國罐頭那樣敏感,會退縮回去,她已經在從前的迴避中嚐到過孤獨的味道了,和魯隔開,就象整個世界都和她隔開了一樣。而今天晚上,蓮娜一定和她的金髮男友在纏綿著。範妮的心頭飛快地掠過這種猜想。但她收不回來自己說出去的話,又著急,只能望著魯,飛紅了臉。

“我說,我喜歡你。”幸好,魯又說。

範妮曉得不可以用對美國罐頭的態度來對魯,這是她一心要接近的人,但她以為魯應該先抱住她,才說這樣的話的,又怕魯的話,不過是一般美國人的客氣,自己一莽撞,會丟臉,範妮心頭有千頭萬緒,但到頭來,還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表示才是得體的。所以在慌亂中,她聳了聳肩膀,但馬上,她又想到聳肩膀常表示不以為然,自己又做錯了。所以,她又補充說:“OK。”

她笨拙的態度逗得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說:“你看上去象是個10年級的女生。”

在緊張的氣氛中,他們各自將自己的晚餐吃完。魯馬上宣佈說,要請範妮喝他從歐洲滑雪帶回來的咖啡,他怕範妮又會逃跑。而範妮也體察到了魯的意思,心裡十分受用。

土耳其式的咖啡又黑又香,廚房裡充滿了它的苦香。一時,範妮想起了在紅房子西餐館裡的咖啡味道,好象那已經是隔世的事。

魯回他房間換唱片,還是那個女人唱的怨曲,拖得長長的聲音,一唱三嘆。魯說那是他在葡萄牙旅行的時候買的方佗,真的是一種怨曲,從阿拉伯小調演變來的,他最喜歡那種聽不懂內容的幽怨的歌聲:“在我感覺很好的時候,我就聽方佗。”魯說。

溫暖的廚房裡,燭光閃爍,魯細長的影子投在牆上和冰箱上,在冰箱的門上,還留著魯給範妮留的字條,是範妮不捨得將它丟掉。

“那麼說,你現在感覺很好。”範妮聞著從奧地利來的咖啡,她想起在上海的新光電影院裡看過的好萊塢電影《翠堤春曉》,就是寫施特勞斯的故事,就是發生在奧地利。在範妮看來,那就是電影裡才會出現的地方,是音樂裡才會出現的地方,而不是真的地方。現在,那裡來的咖啡就放在她面前,散發出那麼真實的芳香。這讓範妮感到恍惚。她想到,自己是這樣由衷地喜歡著西洋,熱愛著英文,千山萬水,千辛萬苦地來投奔這裡,以為終於走到了,但卻是越來越遠。連原來堅信自己擁有的,現在也變成不是自己的了。範妮心裡覺得奇怪,為什麼她喝到了奧地利的咖啡,象那個電影裡面的人一樣,可突然就傷了心。

“哈羅,”魯將手放在範妮眼前搖了搖,叫醒她。“哈羅。”他輕輕說。

範妮舉起杯子說:“這咖啡真香。”她奇怪地聽到自己的聲音又幹又澀,好象要哭了一樣。她看看魯,魯的眼睛在燭光裡藍得象兩滴海水一樣,正看著自己。

“你好嗎?”魯問。範妮想要說好,可是,她卻聽到自己哽咽了一聲:“我太失望了。”範妮把杯子往眼睛上擋了擋,想要掩飾自己的失態,但眼淚嘩地湧了出來,範妮只覺得自己的臉立刻腫了起來。範妮是個很少留淚的人,雖然她有許多時候是不快活的,但通常可以默不作聲地留在心裡,她感到流露自己的悲傷,是一件羞恥和無能的事情。而且,她發現自己哭了以後,臉就腫得很難看,所以她尤其不肯當著人哭。

魯怔了怔,將自己的手放在範妮的頭髮上,輕輕地摸著。

他和她,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形,突然,因為範妮哭了,他們就成了要一起分擔什麼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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