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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義大利披薩餅店在百老匯大道向小義大利去的拐角上,古老的街面房子上,轟轟烈烈漆成了紅白綠的義大利國旗的顏色。明亮的大窗子上,能看到桌子上點燃的蠟燭光,還有裡面深紅色的牆。那是魯最喜歡的餐館,因為它的文雅和適意。範妮卻在心裡為自己的打扮遺憾,她希望自己是穿著那身長裙子和平跟皮鞋來吃一頓正式的晚餐的,像一個上海信念裡面真正的淑女。她想,理想是實現了,但是卻不是用自己夢想的方式實現的,生活總是這樣。但是,無論如何,總算是實現了。

一推開餐館的門,一股熱氣夾著忌司和番茄的氣味撲面而來,魯剛叫了聲好,範妮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噁心。範妮眼睛裡全是眼淚,但是熱愛披薩的魯卻沒有發現。魯正努力地吸著空氣中焙烘著的麵餅和忌司的香味,高興地環視著店堂裡暗紅色的牆,還有牆上掛著的義大利南方的水彩畫。他拍了拍正努力讓自己的胃鎮靜下來的範妮說:“你看,這就是我最喜歡的餐館,只要一走進來,我就覺得自己餓極了。”

範妮在餐館暗暗的燈影裡向魯微笑了一下,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突然那麼想吐,在忌司和熱咖啡以及番茄醬酸酸的氣味裡,她覺得透不過氣來。怕掃了魯和自己的興,她努力裝著一切正常的樣子。

“你喜歡嗎?”魯問。

“我喜歡。”範妮說。

“聽說披薩餅的做法還是從中國學來的,他們的馬可波羅到中國探險時候學來的。”魯說。

範妮又打了一個噁心,好在她的胃裡什麼也沒有,無法吐出任何東西。她是個很容易噁心的人,看到噁心的東西,隨時都可以打噁心,所以這時,範妮雖然奇怪自己怎麼對忌司的味道突然這樣過敏,她猜想大概是自己餓過頭了。她說:“真的?那一定是從中國的北方學去的,我們南方人不怎麼會做餅的。”範妮努力打起精神來,“而且我們中國人不吃忌司,也不怎麼喝牛奶。”

“那你們吃什麼?”魯奇怪地問。沒有牛奶和忌司,對魯來說真的不可思議。

“我們吃米,喝豆漿。”範妮說,她想起了上海飲食店裡早上放了榨菜末子,蝦皮,蛋皮絲和紫菜的鹹豆漿,上面還有幾滴辣油。那是她最喜歡的食物,和小餛飩一樣喜歡。

“啊,像泰國人一樣。”魯說。

其實還是很不一樣,中國人的米飯,不像泰國人那樣放檸檬和椰子水煮成的汁去拌飯,而且米也不同,中國人吃的是柔軟的大米,而泰國人的米,像上海人吃的秈米那樣,一粒一粒都是分開的。範妮很想向魯解釋上海人和泰國人的不同,魯對中國的無知,簡直讓範妮不能相信,魯甚至不知道中國的國旗是紅色的,上面也有星星,並不像蘇聯國旗那樣。範妮因為魯而特地在圖書館找到了康州的書,而魯連中國國旗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甚至也不知道泰國米飯和中國米飯的不同,這讓範妮覺得不快。如果那是他們在一起生無名悶氣的時候,範妮也並不想解釋給魯聽那些中國的瑣事。但現在是一個好時候,他們手扣著手,像好萊塢電影裡一樣,範妮希望讓魯知道多一點與自己有關的事,至少他也該知道,範妮吃的是上海人柔軟潔白的浦東大米,紅燒茄子盒的汁拌在飯裡,那才是真正的噴香。但掃興的是,她卻沒有力氣,身體軟軟的,像前些天時差最重的時候那樣,沒有一點力氣,還一陣陣地反著胃。範妮怕自己是病了。

這是第一次範妮和魯一起正式去餐館吃飯,上次去咖啡館不算。範妮其實心裡很看中這次晚餐,戀人去餐館吃飯,和戀人去咖啡館喝咖啡,在範妮心裡的重量是不同的。她認為,戀人有了相當確定的關係,才會在一起吃飯,而不僅僅是喝喝咖啡。

當領位的男孩一出現,範妮就向他表示要靠窗的座位。剛到美國的時候,範妮站在餐館外面看裡面,那些燭光搖曳的桌上相對而坐的男女,他們身上有令範妮羨慕的安居樂業的沉穩。範妮喜歡的就是那種篤定,它比在STARBUCKS的明亮燈光下的那些浪漫的樣子還要讓範妮心動。

現在,自己終於也是坐在玻璃裡面,燭光下面的人了。陪自己吃飯的,終於是一個金髮碧眼的青年了。範妮努力想要享受這個時刻,在桌子下面,她用力掐著自己的合谷穴,想讓自己從突如其來的暈旋中清醒過來。

那家餐館裡輕輕播放著義大利曲子,魯坐在桌子對面衝範妮輕鬆地微笑著,他剛剛淋浴時洗溼的頭髮漸漸幹了,因為淋溼而顏色變深的頭髮,在恢復它們原來的金色。

魯叫的是拿坡里海鮮披薩,範妮叫的是夏威夷水果披薩,但是範妮一吃下去,就又開始噁心了。她假裝到洗手間去方便,其實一進去,就吐了出來。那種嘔吐來得那麼強烈,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強大的痙攣,一遍遍將胃裡的東西積壓出來,開始是吃下去的嚼碎了披薩餅,後來是酸水,黃色的。吐過以後,好像是清爽多了。於是,範妮將臉洗乾淨,又回到桌子前。

魯見範妮停下手不吃,也不說什麼,問範妮有什麼不舒服,範妮卻說沒有什麼,其實,範妮也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她以為自己聞不得燒熱的忌司味道,但看見魯是那麼喜歡,她不想說自己的不喜歡,就說沒什麼,自己是想到學習上的事情了。自己正在想到底要考什麼大學。紐約的大學學費都太貴,照自己的心願,是想要學比較文學的,但是這種專業畢業出來,很難找到好工作。範妮裝做很精明實幹,雄心勃勃的樣子,好象什麼困惑都沒有。

魯最不想聽這種話,他聳聳左邊的肩膀,輕輕說:“是啊,困難的選擇。”然後,就沉默下來。

範妮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活生生的把氣氛弄壞了。但是心裡,也為魯對困擾自己的問題一點也不願意關心,而失望。她想,他們在一起,不是那種相濡以沫的關係,更不用說英雄救美,他們就是為了快樂才在一起的。她其實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只是不願意說穿。和美國罐頭的關係,其實也是這樣,怕在未知的將來裡面,會彼此拖累,才維持那種奇怪的關係的。範妮的心裡有點沮喪,也有點怨懟。這種關係,在範妮的心裡,離開愛情的標準,實在很遠。

她沉默地吃著自己盤子裡的食物。但她真的吃不下去,於是,將手裡的刀叉橫到一邊,跑堂的小夥子立刻過來收去範妮的盤子。“味道好嗎?”小夥子殷勤地問範妮,但範妮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她遲疑地望著他,不知所措。那小夥子說了句:“沒關係。”就離開了。

魯問,要是去吃中國菜,表示自己吃完了,不把刀叉橫放在盤子裡,該怎麼辦。範妮還真的不知道,通常的,就是把筷子放在桌子上,但不曉得比較斯文的人家,是不是也把筷子橫在碗上。於是,範妮說:“我其實也不懂得很多中國人的規矩。”

魯奇怪地望著她說:“你不是中國人嗎?”

“好些規矩是要學了才會的,我們都沒有學。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大人也不敢教。”範妮說。她知道魯不明白多少文化大革命的事情,自己解釋起來,也太困難了。自己倒了瞭解喝咖啡的時候,要把小勺子放到碟子裡,不要留在杯子裡當洋盤,也瞭解吃西餐要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她想了想,說:“我們家裡是把筷子放在調羹上的,調羹放在桌子上。”

“ok。”魯聳了聳肩膀,“沒關係,只是好奇,問問。”

在他們回家去的路上,兩個人默默地在溫暖的春夜裡走著,有點不歡而散的氣氛。

那天夜裡,範妮又起來吐了一次。她的醫療保險是學生買的便宜保險,要自己先付費。付到一定的額度,才可以由保險公司接著付。所以,範妮害怕自己會生病,這樣會有額外的支出。所以,她立刻就吃了些感冒藥和消炎藥。後來出了身大汗,感覺才好些了。

但到早晨,範妮剛將牙刷伸到嘴裡,就又吐了起來。這次,先吐出來的是昨晚沒有消化好的藥,後來吐了黃色的水,再後來,吐了一絲絲紅色的血水。

範妮是懷孕了。

這還是上精讀課時候,蓮娜提醒她的。學期即將結束,精讀課就要結業考試了,大家就很緊張地準備總複習,倪鷹又被老師誇獎了一番,她現在簡直像詞典一樣無所不知。只是看著她瘦下去,本來厲害的漢族人小眼睛,現在大了起來。胖老師現在對倪鷹刮目相看,竟然說她應該上最好的學校。還說倪鷹是一個典型的美國夢女孩。而範妮抱怨自己頭昏得沒有辦法好好複習,不停地打著噁心。範妮到這時候,才發現自己連“嘔吐”這個詞的英文怎麼說都忘記了,就做了一個動作。蓮娜問:“Vomit?”

範妮點點頭。

“是吃了什麼不合適的東西嗎?”蓮娜問。

“沒有。”範妮說,“突然來的不舒服,我和魯正在小義大利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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