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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是你,就先試試自己是不是懷孕。”蓮娜說。

範妮的臉刷地白了。她幾乎立刻就肯定了自己的狀況。甚至,她立刻就感到了自己小腹裡有一個異樣的小東西在跳動著,那一定就是那個孩子的心臟。範妮想。

蓮娜看了看她,翻開皮夾,找出藥房裡買來的試劑紙,遞給範妮。她叫範妮自己去廁所驗一驗小便。

範妮像做噩夢一樣,飄飄忽忽經過學生中心的咖啡吧,這一節沒課的學生正三三兩兩坐在那裡吃東西,準備功課,聞到那裡的咖啡氣味,範妮乾嘔了一下。

她問吧檯上的人要了一個紙杯,假意是喝水用的。走進女廁所,去試自己的小便。果然,按照試劑紙包裝紙上的提示,範妮看到試紙的顏色變深了,漸漸的,那顏色固定成懷孕的紅色。

範妮靠在廁所淡灰色的門上,捏著手裡變了顏色的小紙片,腦子裡面一片空白。她用手按了按小腹,裡面的東西還輕輕地跳動著,範妮被那跳動著的東西嚇了一跳,趕快拿開自己的手。這是一個真的孩子。按說,他應該姓魯的姓,卡撒特。範妮靠在門上,細細地辨別著自己小腹裡的動靜,他將是一個真正的混血兒,要是走在上海的馬路上,人人都回頭看,大家都說這樣的人漂亮得像洋娃娃,就象託尼,那個無知地將自己想象成共產黨員的新澤西堂弟。

蓮娜在咖啡吧裡等範妮,老遠就向範妮招手。平時,她們常常到這裡來吃中飯,買杯咖啡,吃自己帶來的三明治。範妮看到倪鷹也在吧裡坐著,她好像在吃那種超級市場裡常常大減價賣的麥分糕,那種猶太人的糕點,甜得辣嗓子,又重,吃一個,就可以管一天。她桌子上放著一紙罐牛奶,是含脂肪最高的那一種。倪鷹開始為自己加強營養,準備衝刺了。她實在是那種頭懸樑,錐刺股的人,渾身上下的前途無量。

範妮繞開她的桌子走過去,來到蓮娜的桌子旁,蓮娜的咖啡杯子裡,冷了的剩咖啡上,浮著一層白白的奶沫。範妮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定在廁所裡站了很久。

蓮娜詢問地望著範妮,範妮點了點頭。

“也許試劑不一定準確。”蓮娜安慰範妮說,“我也虛驚過一場,差點就和他鬧翻了。好在後來不是。”

“我想不會錯,是真的。”範妮按了按肚子,那東西在裡面輕輕地跳動著,就像是個小小的心臟。

蓮娜瞪大眼睛:“那你怎麼考大學?”

“我不知道。”範妮說。她是真的不知道。

“魯也許不願意這麼早就有自己的孩子吧,他們美國人。”蓮娜說,“你是個外國人,自己都沒有穩定下來,怎麼照顧小孩子。”

“也許我就暫時不上大學了。”範妮突然說。

蓮娜再次瞪大她的眼睛,看著範妮:“你怎麼養活自己?你的學生簽證到期了怎麼辦?就算這孩子是生在美國的,也要到16歲才能得到美國國籍。”見範妮突然醒過來似地,懷疑地看著她,蓮娜解釋說,“這是我聽我老鄉說的,她為這事專門去問過律師。”

蓮娜看到範妮的臉又沉到恍惚之中,像落葉沉到了水裡那樣,一派隨波逐流。她心裡暗想:怕是沒有一個孤身求學的外國女孩能免俗。

“要是我,我會先上大學,找到好工作,站穩腳跟。”蓮娜說,“上次那一場虛驚的時候,我已經想過了。我真的要什麼男人也不靠,靠自己的腦子,這是最靠得住的,也最有自尊。這裡是美國,大家公平競爭,要是努力,就可以活得有尊嚴。”蓮娜握住範妮冰涼潮溼的手,範妮的手讓蓮娜想到了蛇,但是蓮娜還是努力握著它,想要溫暖它,“你無法工作,帶著身孕,又不能上大學,還沒有親人,不是太難為自己了嗎?”

範妮望著蓮娜那東歐人像向日葵一樣的大眼睛,那本來一團溫柔的褐色眼睛,現在也有了一種生鐵那樣的硬和涼。想必是蓮娜經歷的那場虛驚,一定也打碎過什麼,傷害過什麼吧,從此,蓮娜硬起感到恥辱的心,一往無前了。那種頭懸樑錐刺骨式的堅持,如今也出現在蓮娜的眼神裡。

範妮感到,自己被丟下了,丟在深淵裡。象少女時代的噩夢一樣,自己從必死無疑的高處墜下,飄飄忽忽,還沒有砸到地上,在夢裡,心裡帶著一點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真的就真的落到了這一步。

範妮輕聲說:“真好像做夢一樣。”

範妮去了學生保險規定的醫院。醫院的大夫為範妮開了轉診單,介紹範妮去婦產科專科醫生的診所。

範妮昏昏然地去驗了小便和血。

臉膛紅紅的高個子醫生對她說:“I have a good news for you。” 醫生的藍眼睛甜蜜地看著範妮,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為範妮高興。

範妮意識到,懷孕被證實了,懷上了自己和魯的孩子。看到範妮茫然的樣子,醫生微笑著說:“請相信吧,這是真的。上帝給了你一個孩子。”

範妮笑了,說了Thanks,像那些盼著懷孕的年輕妻子通常做的那樣。

那紅臉膛的醫生親切地扶著範妮的手肘,將她引導回椅子邊,像照顧一個孕婦那樣殷勤地照顧她。當知道這是範妮第一次懷孕,他說,這是生活中十分甜蜜的時刻。

在夢裡,範妮常常在一團模糊中看到異常真實的細節。這次,範妮看到的是美國醫生的白衣服,即使是春天,他已經穿短袖制服了,那制服被仔細地燙過。不像上海的醫生那樣,白大褂穿在身上,又軟又薄,像一張下雨天受了潮的白報紙。

範妮將左手收在衣袋裡,因為手指上現在還沒有戒指。她想,要是在紐約生了一個孩子的話,自己的孩子就是天生的美國公民,拿的是和魯一樣深藍色的美國護照,在機場移民局的入境閘口,就可以排在美國公民的隊伍裡。自己就是美國公民的媽媽,魯就是自己孩子的爸爸,自己的家就是理所當然的美國家庭,吃薯條,喝可樂,受美國政府的保護。“I have a good news for you。”範妮學著診所裡的紅臉膛醫生說的話,對自己說。這樣的話,自己就再也沒有身份之苦了。也許老了的時候,也像嬸婆那樣,讓從上海來的窮親戚的女孩羨慕不已。範妮想起了美國罐頭的姐姐,她嫁的是個又黑又老的海員,而自己嫁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青年,她嫁的是一個剛剛認識的人,而自己嫁的是相愛的人。範妮想,自己是愛魯的,到了現在,都有孩子了,魯也一定說不出只喜歡,而不愛的話了,他得和自己結婚。要是自己也有了美國綠卡,自己的學費就不用付外國學生的高額學費了,可以付本國學生的學費,還可以申請政府的無息貸款。這樣,自己照樣可以接受高等教育,可以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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