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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說過,夏天他會回他康州的家裡去看看父母,然後要去西班牙旅行,去看他的歐洲。他說,他會把西班牙的電話留在他們公寓的答錄機裡,要是有什麼需要,範妮回紐約以後可以找到他。範妮知道,魯實際上的意思,是希望範妮做完手術回到紐約以後,讓自己知道一下,好讓自己安心。魯到底怕範妮會把孩子留下來,日後要俠他。魯和自己的關係,在將要離開紐約的時候,好象又恢復到從前,只是他們不再做愛,也迴避墮胎的事。小心翼翼維持著客氣和體貼。這還算是愛情嗎?在老歌詞裡面,範妮盤算著他們的關係。然後,她又睡了過去。

等範妮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上海雨天的天色晦暗,可以一整天都象黃昏一樣。但範妮幾乎立刻就認出了現在上海的時間。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錶,並不用調整時間,因為在夏令時,紐約和上海正好差了12個小時。現在是紐約的晚上,是她上床睡覺的時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這樣安心地睡著了一大覺,睡得渾身軟軟的,幾乎握不起拳來。在紐約時,她總是醒得早,醒得徹底,象被鬼趕著一樣。即使是睡著了,也好象還有一隻耳朵徹夜醒著,能聽到各種聲音。

維尼叔叔正在等她。說要帶她去醫院見一見叔公,醫生說叔公過不了今天晚上,讓家屬去送終。家裡人差不多都去了,他留下來等她。

“那你怎麼不來叫醒我。”範妮說。

維尼叔叔沒有說話,伸手幫範妮整理了一下她的頭髮,又用手指擦了擦她臉上新長出來的斑點。懷孕以後,範妮的臉頰上象陰影一樣長出了不少青青的斑點,象擦到臉上的灰塵。開始發現的時候,範妮也象維尼叔叔這樣用手擦,以為可以擦掉它們。實際上,它們是擦不掉的。當維尼叔叔意識到那些斑點是範妮的妊胗紋,他的心裡,掠過了沒有控制住的厭惡。他昨天聽說範妮突然對爺爺和媽媽大哭的事,當時,他也眼睛一熱,他能體會到從小不流露什麼感情的範妮心裡的委屈。他知道自己必須安慰和鼓勵範妮,但不知道說什麼。在他心裡,範妮的事象一塊打到鏡子上的石頭,擊碎了他對美國的整個夢想。他那天甚至不想聽什麼音樂,連它們都突然變得陌生了。但是他必須聽些什麼,找了好久,許多伴隨他幾十年的音樂和曲子支離破碎地掠過,它們居然變得不足以安撫自己。他感到那種象被情人拋棄似的怨懟。對範妮,他恨她辜負王家的一片苦心,到美國才這麼點時間,眼睛一眨,就已經從美國落荒而逃,而且身敗名裂。維尼叔叔想起範妮在上海的時候,從來對男孩子小心翼翼,不肯在感情上有瓜葛,就象那些去了外地的上海知青一樣。現在終於還是浪費了。

而且還要回上海來丟臉:“哪怕自己在美國處理掉,也體面一點吶。”維尼叔叔心裡想。

範妮聞到了維尼叔叔指甲裡的松香水氣味,還有力士香皂清新刺鼻的氣味。

範妮將自己的臉閃開。她心裡從踏上美國國土的那一刻就積攢起來的委屈和失望,幾乎要噴薄而出。但是,她惱怒地制止自己想要傾吐的意願,將千頭萬緒緊緊團起來,象團一張不想讓別人看到的廢紙。她感到維尼叔叔沉默裡的異樣,他是說不出他應該說的話。雖然範妮的心往下沉了一下,但她並不見怪,她能猜到維尼叔叔是這樣的人,她心裡笑自己把上海想得太溫情了。

她用力撐起水腫的眼皮,因為哭過,也因為睡得太沉,範妮的眼皮腫得象桃子。她撐不開自己的眼睛,索性眯起眼睛來,微笑著對維尼叔叔說:“我本來想給你買韋伯樂隊的CD回來,但是我根本找不到。美國人現在不聽這種音樂了。好多人連樂隊的名字都沒聽說過,人家說那是20年代的音樂,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的。”在維尼叔叔高興的時候,他常常和著韋伯樂隊的小提琴獨自在房間裡轉圈,跳他自己那種華爾茲。這是他少年時代起最喜歡的音樂。也是他和貝貝都鍾情的音樂。範妮知道韋伯的音樂是維尼叔叔的軟肋,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只要有人出國,他就讓人家為他帶韋伯樂隊的唱片回來,但,從來沒有一個人為他帶回來過。

維尼叔叔高高地揚起眉毛,驚奇地看著範妮,他沒想到範妮會提到韋伯樂隊。她在浮腫的笑容裡頑強地看著他,讓他不能小看。“到底是王家的人啊。”維尼叔叔心酸地想,“到底還是要體面的人。”維尼叔叔知道範妮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有點慌亂,為自己的勢利感到抱歉,但他並不認為自己錯了。

維尼叔叔定了定神,跟上範妮的話頭說:“我以為美國人在咖啡館裡,夜總會里,都應該演奏這種音樂的。從前的美國電影裡不是都這樣的嘛。”

“沒有了。”範妮說,“他們現在很多地方都聽方佗。”

“什麼方佗?”維尼叔叔問,他努力集中精力,順著範妮的話題。

“一種從歐洲傳過來的阿拉伯怨曲,也算好聽。”範妮說。

“這麼說,美國人也變了。”維尼叔叔說。

“大概是我們在開始的時候就想象錯了。“範妮說。

“真的啊。”維尼叔叔應著,範妮也努力點頭。他們都高興找到了這樣一個音樂的話題,將自己心裡的東西粗粗掩蓋了過去。

媽媽為範妮準備了生的小餛飩,維尼叔叔去廚房幫她下了一碗,在湯底還放了蔥末,蛋絲和榨菜末。爸爸媽媽已經住進了叔公的房間,簡妮也住進了爸爸媽媽的房間,他們為範妮空出自己的房間來。範妮路過他們房間的時候,看到叔公的房間已經被爸爸媽媽重新佈置過了,簡妮的小床放在最靠窗的地方,爸爸媽媽的大床靠在門邊,那房間的每一寸地方都被精心利用起來,渾然一體。範妮想起傳說中自己在新疆的家,他們在桌上鋪著媽媽用白色棉線編織的桌布,他們在家裡放900句的唱片當音樂聽,他們的口音裡都有種範妮怎麼也學不象的聲音。她心裡“別”地跳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家裡的人對自己統一的隱忍的態度,他們寧可擠在一起也不和自己來商量,他們的房間裡其實根本就沒有她的位置。

範妮突然覺得,自己是個被拋棄的人。她看起來拒絕這個,拒絕那個,其實,她才是那個被拒絕的。

站在那間屋門口,範妮的心象冬天穿皮鞋的雙腳一樣又溼又冰。

範妮吃完小餛飩,抬起頭來,維尼叔叔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範妮的頭,說:“小姑娘真的長大了。硬紮了。”

範妮笑了笑,說:“你剛剛曉得我很靈啊。”

維尼叔叔說:“我從你小,就曉得了。”

“那時候我還沒有長大呢,你講話矛盾。”範妮說。

“我告訴你,我聽到一句最有道理的話,說,富人落難不走樣,窮人變富不象樣。”維尼叔叔說,“這個意思就是說,富人才是真正要體面的人,這是一種靠錢堆起來的自尊心。”

範妮的心動了一下,她想起嬸婆說奶奶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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