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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改鎮的檔案終是沒有批下來。

送到縣上的報告如走親戚送的雞蛋、糕點樣,不知為此大宴賓朋花了多少錢。單是朱穎把村街上最漂亮的姑娘送到縣上各個領導家裡做保姆,都送了七個或八個,可那村改鎮的報告最終還是走在一條絕路上,每一送,都如牛糞落在了田野間。

明亮有些絕望了。

從失望到絕望,猶如從村的這頭到那頭,若不是朱穎的不渝和恆持,他都想朝縣長鬍大軍身上踢兩腳——你都從鎮長做了縣長了,可炸裂僅僅是要把村改鎮,由你主持縣領導們開個會,籤個字,下份檔案就一了百了的事,卻又偏偏不肯著。

累極了。心裡煩潑著。孔明亮已經不再在村改鎮上大抱期冀了。可你不抱期冀時,又聽說那檔案快要批下來,因為山脈間發現有鉬礦。說全世界燈泡中的鎢絲都是鉬做的。沒有鉬,整個世界都會黑下來。還有山那邊的火車站,原來每天只有兩輛客車在那停靠兩分鐘,現在那火車站也要擴建了。要把那兒擴為一箇中型貨運站,將山脈中的礦石叮咣叮咣運出去。炸裂是勢必要稀里嘩啦繁華的,可就是等不來那場村改鎮的雨,人就燥熱了,煩惱了,心裡疲極著。

冬日裡,村裡和山間積了皚皚的雪。白冷白冷的天氣裡,明亮在村委會里坐了一會兒,瞌睡漫在他的眼皮上。昨夜他和朱穎又有了床上的事,火山口差點把他熔燒死。完了他說妖精下凡了,她說我得給公爹請個保姆侍奉著。他說要請個工程師,把炸裂的街道好好規劃規劃呢。她說下雪天,很少再有遊人到炸裂玩耍了,生意冷得和天氣樣。然後他們就都瞌睡了,相擁相抱的,直到起床來到村委會,床笫的勞碌還沒有從他眼皮脫開去。

一如往日地,他在辦公桌上打個盹,睡一覺,當這次睜開眼睛時,他看見有兩份檔案放在他的桌角上。一份是《關於同意炸裂由村改鎮的批覆》;一份是,《關於孔明亮同志為炸裂村改鎮後第一任鎮長的任命通知書》。檔案的內容都不長,寥寥十幾行,如迎面開來的十幾節火車撞在他頭上。

他有些慌亂了。眼睛花得很,頭暈得像剛和朱穎床上完了事,還有驚慌喜悅的汗珠從額門滲出來。

為了儘快使我縣北部耙耬山區在國家繁榮發展的大好形勢下,根據自身條件,適應發展需要,讓其以炸裂為中心的私營企業、民營工業和旅遊業,以及新發現的鉬礦業,經營有序,蓬勃發展,進一步成為我省西南發展的龍頭地區,經由縣委、縣政府研究決定,報市委、市政府批准,同意成立新設炸裂鎮。鎮政府設立於現有炸裂村。同時,原柏樹鄉西屬十二個自然村和炸裂環圍九個自然村,規劃整合後由新設炸裂鎮管理和建設。鎮所屬土地面積4.6萬平方公里,人口11.2萬。新設炸裂鎮的行政區域圖,由縣統一修改印刷後下發。

就是這樣十幾行的文字。還有“經縣委、縣政府研究決定:任命孔明亮同志為炸裂鎮第一任鎮長”的不足三十個字的任命書,兩份紅標頭檔案和兩頁雪白的紙,落款都是縣委、縣政府。都有縣委、縣政府的紅色大印和縣委書記及縣長私人的簽名和印章。這兩頁紙和紙上的字,把孔明亮噼噼啪啪擊著了。他像身上通電樣,哆嗦一陣念一遍,又哆嗦一陣念一遍。唸到第九遍,他奇蹟地看到桌子上已經乾枯的文竹花草又活了過來了。那盆文竹因為天冷缺水,澆了水又會在盆裡凍成冰碴兒,在任它枯死時,明亮看見它在轉眼間細碎的葉兒都又黃綠著。他不知道在文竹身上發生了啥兒事。試探著把那兩份檔案在文竹上空晃了晃,那乾的文竹葉兒就紛紛落下去,有細的芽兒掙著生出來。為了證明啥兒樣,他對著文竹,又把檔案朗誦一遍後,那文竹就在他面前一蓬雲綠,散著淡淡翠色了。

朝辦公桌邊的一盆彎成弓狀的冬青盆景走過去,把那兩份檔案在冬青枝上拂了拂,那冬青枝上就慢微慢微開出豆粒似的小白花,讓村委會這三間村長辦公室,如了花房樣。為了進一步證明這樁事,明亮從盆景邊上走過來,又把檔案擺在沙發頭上的一盆鐵樹上。腕粗身高的黑鐵樹,有三年不死不活了,這時那鐵樹的枝葉間,微慢微慢有了夏夜玉米生長的吱吱聲,如人在夢裡搓牙一模樣。他把村改鎮的檔案抽回來,只把任命他當鎮長的檔案掛在鐵樹的乾枝上,緩緩地,那些乾枝變綠了,像柳樹在初春間一夜泛綠般。

把檔案放在盆外的樹根上,鐵樹開花了。

把檔案朝爬上沙發的一隻蟑螂伸過去,那蟑螂如吞了毒劑樣,從沙發上掉下來,腿腳朝天,肚子泛青,死後它還盯著明亮手裡的檔案看。

孔明亮臉上有了不知所措的笑。有一種驚奇在他心裡衝撞著。這時候,秘書程菁走進來,把泡好的一杯綠茶放在茶几上,要走時,明亮佯裝平靜地對她說:

“炸裂村成了炸裂鎮。”

程菁站住了腳。

“我當鎮長了。”

程菁怔一下,臉上散著彤紅的光。

“高興嗎?”明亮笑著說,“我心裡燥得很。”

“你是鎮長了?”程菁笑著問,“你真的當了鎮長了?”

把目光擱在鎮長孔明亮那年輕熱烈的臉上去,看他點了頭,她不知該做些啥兒來慶典,就那麼待著猶豫著,像一個喜興的布衣娃娃立在那兒。明亮就試著把任命他當鎮長的檔案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便有些醒過來,笑著動手脫著穿在自己身上的鴨絨襖,去解毛衣秋衣的扣。快要脫光時,她木在那兒打量著明亮的臉,又成喜興的布衣娃娃了。明亮就又把那檔案在她眼前晃幾下,她就又如被喚醒一模樣,笑著把身上的衣物一股腦兒全都脫下去,一絲不掛,一袋水樣把自己放倒在了沙發上,身上的白亮讓整個房間都如露天透明在陽光下。

這讓新的鎮長明亮呆若木雞了。

脫光躺下是程菁先前恆持不從的,這時候,她竟不言不語脫光躺在他的面前了。盯著她像盯著一片浮在水面密集潔白的花。他不知道她這樣是為了他還是為了那檔案,就想把檔案再在她身上撫過去,看事情會有怎樣的變端和幻異。然卻不行了,他不能管控自己了。在她的裸體前,他忽然渾身哆嗦,檔案從手裡滑下去,飄在了地面上。而且她火辣辣地躺著看著他,也一樣在那沙發上哆嗦等待,使屋裡發出一種她身子和沙發的粉紅摩擦聲。大冬天,屋裡熱得很。人都要出汗。“過來吧!”她這樣哆嗦著輕聲對他說,“村改鎮了。你當鎮長了。我該把我給你了。”

他就躡手躡腳朝她走過去。脫下的大衣、棉襖像一堆乾草、棉花樣,隨手扔在身後邊。到她身邊時,觸控她的那一刻,她身上如有靜電般,把他擊打一下子,使他手指朝後彈過去。可靜電都是一瞬間的事。畢竟他是結過婚的人,很快就明白他該怎樣去做了。

也就去做了。

也就明白她躺在那兒的遲笨和稚嫩,那如裹著一袋水似的嫩身子,和朱穎有萬千萬千的不一樣。可惜的是,這一刻自己不爭氣,物性雖好,卻短得如一曲單劇大幕拉開也就尾聲了。似乎還沒有明白是怎樣發生也就結束了。他有些沮喪和懊悔,想到自己已經是一個鎮長——而非村長,還是這樣的短暫和可恨,起身穿著自己的衣服,想著要不要讓老中醫來看看自己物性的病,就見程菁縮在硃紅的真皮沙發間,蜷著身子,臉色蠟黃,如深秋霜後縮在那兒的一堆葉,額上有著霜露似的汗,頭髮一綹綹溼在額門上。而堆在沙發背上她的衣褲和襪子,委屈地落下來,像一堆綠敗了的草。

“你咋了?”他問她。

“疼得很。”程菁縮著腿,臉上笑著說了一句很詩很意外的話,“鎮長,我的花落了。”

把目光盯在程菁的兩腿間,孔明亮穿褲的雙手僵住了。她的兩腿間,紅花漬漬,有一股春來乍到的腥香味。這當兒,孔明亮啥兒也不說,忽然覺得渾身上下又再次熱燥了,他的物性又無端好將起來了。他又一次撲在她的身子上,就著沙發和她做了第二次。第一次時他急急慌慌,人像要從一條門縫逃走樣。這一次,他不急不慌著,把朱穎教他的本領全都使出來,如同開啟自家的門,回自己家裡取東西,要啥兒有啥兒,能拿啥兒就把啥兒背在身子上,直到最後無力綿綿地從她身上軟下來,他才確信他是鎮長了。鎮長和村長就是不一樣。物性也是不一樣。心意十足地看著她也變得舒展光亮的臉,他又像上次那樣問:

“咋樣兒?”

“花又開了呢。”笑著答完後,程菁的臉如著一盤金色成熟的向日葵。

“你要我鎮長為你做些啥兒嗎?”

“我想讓你把十字街鎮上的房子租給我,我要在那兒開一家店。”

他以為她會大開天口,要求當個副鎮長或鎮上哪家企業的廠長或經理,可她卻只想租下村十字街的那些房。這讓他失望又心安,最後就答應那片房子永遠不收租金送給她,讓她在那兒願意經營啥兒就經營啥兒去,以此作為他當鎮長後,送給她的一份禮。

“真的嗎?”她睜著一雙驚恐的眼。

“我是鎮長一言九鼎啊。”他說著,把做愛後又撿到手裡的檔案給她念一遍,兩個人就都笑起來。笑著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看見天空又有雪花了。鵝毛大雪裡,村委會院裡那兩棵泡桐樹,原來枯枝掛天,這一刻,卻在雪天裡開滿了粉紅豔烈的泡桐花,喇叭狀地向著天空吹,有雪花就落在喇叭花的口端上。盯著雪天和滿樹的泡桐花,程菁驚喜地喚:

“天!大冬天泡桐開花了,剛才還是滿樹枯枝呢。”明亮對她說:“村子改鎮了,這村委會的院子也要變成鎮委會的大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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