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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人一聽,拽著姑娘就往深處跑。這下情況就很明瞭,遇見歹事了!

田蛤蟆一騙腿兒下了車,抬腳就追。

一邊追一邊喊,下意識要掏兜拿手機,結果頭前倆人停下,直接把他撲倒在地,手機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只覺得脖子一熱,拿手一摸,熱乎乎的。

他躺在地上喘氣兒,那倆大概是以為他死了,於是離開田蛤蟆,又開始跑。過了一分鐘的時間,田蛤蟆掙扎著站起來,嗓子突突地往裡灌涼氣。他用手摸索著,覺得自己能把手指塞進去。

疼!但他仍然大聲喊。

四下毫無人煙景象,田蛤蟆也不知道自己這叫聲能不能被人聽見,但他不敢停,他怕一停,姑娘就真沒人救了。田蛤蟆頭一次感謝爹媽給他生了一副好嗓子。

他模模糊糊瞧著前面的黑影,開始喊。

聲傳百里,音震四海。

直到他倒下。

事件的結局,是聽田蛤蟆的鄰居說的。

他指著自己的喉嚨,逢人便講:“這兒,知道麼,開了一大口子,跟風箱似的。現在給縫上了,但是精氣神兒洩了,再也沒聲啦!”

“田蛤蟆!這份兒的!”可這鄰居老拿手捂著脖子,到了我也不知道田蛤蟆到底是哪份兒的。姑娘被救了,因為聽到田蛤蟆喊聲趕來的,竟然有數十人,要這麼算,那嗓子簡直趕得上移動電臺了。

據親臨者後來回憶,田蛤蟆倒在地上還一直在喊。

喊得不是救命,是救人。

還有人說這輩子沒聽過這麼豪壯的聲兒,像項羽力拔山兮,像張翼德喝斷當陽橋。

說這話的人大概當過捧哏。

具體情況到底怎麼樣,都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只有田蛤蟆什麼都沒說。他也開不了口了。

或許開不了口,對他也是一種解脫。人們經常能見他託著收音機,四處溜達,但性子還和原來一樣古怪,走到人前,突然把音量扭大,咧開嘴,無聲笑笑,又走了。

我想,田蛤蟆的嗓門,大概也是老天賜下的才能,他擁有這嗓子,就是為了等待救人的機會,等救完以後,老天爺又把它收回去了。

我想,在那個夜裡,在那片荒地裡,一定滿滿都是嚷著救人的蛤蟆。

不知道什麼時候,電視機又傳來了聲音。

還是一如既往的武打戲,刀劍碰撞,乒乒乓乓。

我問老闆:田蛤蟆的故事,你信嗎?

老闆指指電視,笑著說,俠客不止在那裡。

他走到櫃檯前,拿著筆在本子上開始寫起來。我沒有告別,安靜走出了書店。

或許不久以後,還會有另一個人來這家書店,與他交換故事,講一講現實裡的俠客,論一論故事裡的英雄。

天才與凡人

要搬家了。

我幫著整理運輸,把硬紙板箱子鋪開在地板上,從箱櫃傾斜出所有的舊物。

二十多年,搬了兩次家。

離開小時候生活的紡機廠,搬到父親工作的廣播電臺。之後又告別學生時代的電臺大院兒,搬到現在居住的小區。每次遷徙,都像是做淘汰的減法選擇。衣物、書籍、雜件兒、破銅爛鐵,廢布頭短線繩,都要丟棄在原地,帶走的都是捨不得的,新鮮的,或者至少對於現在來說有價值的東西。

從書櫃的擺設裡,找到了那把木刻的手槍。這是為數不多,從童年時代一直保留至今的東西。朽木頭,從手槍柄的底部看,還能瞧見水漬浸透的爛渣印記。只不過用黑色的油漆刷了一次,於是顯得不那麼陳舊。

沒有如今高仿作品的精細,更不是工廠流水化生產的產品。只有簡單的手槍輪廓,用小鑿子磨出的扳機,用鋸齒慢慢掏空的槍管。我現在拿在手裡,槍已經顯得很小了。

當年拿在手中,正好合適。

製作這把槍的人,叫做趙小雷。

1988年出生。

製作這把槍的時候,他只有九歲。

趙小雷是我的童年玩伴,也生活在紡機廠的家屬院裡。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並不是買房的高峰,更多是依照單位安排,分房。所以鄰里複雜,雖然親熱,但各行各業都有,既有知識分子,也有勞動人民。

趙小雷是小攤販的孩子。

他爸是街頭賣羊肉串的,起早貪黑,拖著碳筐烤箱,和趙小雷的母親一起在外奔波。沒人照料,趙小雷就成了野孩子。他瘦小,面板黝黑,眼睛卻大,有神。沒有爹媽照看的孩子,一般只有兩種下場,要麼是被其他小孩兒欺負得哭爹喊娘,要麼是自己奮鬥稱王稱霸。趙小雷卻另闢蹊徑,用發明創造改變了自己,並改變了其他孩子的童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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