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在死去。
这不是修辞,而是正在生的、残酷的物理现实与概念现实的双重湮灭。枪之恶魔真身携带的“枪械地狱”概念领域,如同最贪婪的橡皮擦,将“东京”这一地理与人文概念从现实版图上持续地、不可逆转地抹除。建筑、街道、生命、历史、记忆……一切构成“东京”存在的要素,都在那永恒的枪鸣与概念弹雨的冲刷下,化为最基础的虚无粒子,然后被那暗铁色的领域彻底吸收、同化,成为那金属地狱景象中又一幅一闪而逝的“目标破碎”画面。
在这片逐渐扩大的虚无边缘,在被抹除的“东京”与尚且残存但剧烈波动的现实夹缝中,三匹狼正在垂死挣扎,也在绝境中燃烧。
拉普兰德单膝跪在一块倾斜的、半截已化为灰色尘埃的摩天楼残骸上,身体如同风中的残烛般摇晃。七窍渗出的金色血液已经干涸,在苍白的皮肤上结成诡异的纹路。她血色的眼眸黯淡无光,眼睑低垂,仿佛随时会彻底闭上。灵魂层面传来的碎裂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那是“万化之轮”强行载推演、执行“哑火”协议后近乎崩溃的反噬。
但她没有倒下。
因为德克萨斯倒在她身前,银灰色的短被血污黏连,那身特制的战斗服早已千疮百孔,露出下面深可见骨、边缘泛着铁灰色概念侵蚀痕迹的伤口。完全体须佐能乎彻底崩碎的反噬和后续承受的流散概念攻击,几乎夺走了她大半条命。她仅靠插在地上的半截能量剑(剑身布满裂痕)勉强支撑着身体,银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天空中那仍在剧烈波动、调整的枪魔真身领域,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永不放弃的警戒。
塞法利亚则蜷缩在拉普兰德另一侧,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她燃烧生命本源催的终极净化光柱,虽然为拉普兰德争取到了关键的几秒钟,却也让她自身油尽灯枯。熔金色的光芒彻底黯淡,原本温暖的眼眸紧闭,脸色灰败,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她的阳华之力几乎耗尽,仅存的一丝本能地萦绕在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身边,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温和滋养。
五秒?十秒?还是更长?
时间在崩坏的概念领域边缘变得混乱而不可靠。枪魔真身因“哑火”协议引的剧烈动荡正在缓缓平复。那天空裂口后的金属地狱景象虽然依旧扭曲失真,闪烁不定,但那些混乱的枪焰、倒飞的弹头、卡顿的画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自我修复、重新同步。枪魔真身那由纯粹“射击—毁灭”概念构成的逻辑核心,展现出了惊人的鲁棒性和容错能力。拉普兰德拼尽一切制造的“逻辑病毒”,似乎正在被它那庞大而混沌的概念体系自行隔离、分析、并逐渐适应、吞噬!
“嗬……嗬……”拉普兰德喉咙里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她强行凝聚起一丝几乎涣散的意识,血眸艰难地抬起,看向天空。
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现象集合体”的形态流转,从之前的混乱无序,重新开始向着某种更加凝练、更加……针对性的模式转化。无数枪口(现实的、概念的)不再胡乱调转,而是开始有规律地扫描下方这片区域,锁定了她们这三个最后的“异常数据点”。
它“学习”了。
从刚才的“逻辑卡顿”和“攻击紊乱”中,它“学习”到了她们的存在会引其内部运行的不稳定。所以,它正在调整攻击模式,从无差别的概念弹雨覆盖,转向更加精确、更加难以被同类手段干扰的……点对点概念格式化。
一种更加冰冷、更加高效的死亡,正在重新酝酿。
绝望吗?
或许。
但拉普兰德的嘴角,那染血的、干裂的唇角,却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不是微笑,而是一种近乎本能、源于灵魂最深处的……亢奋。
“学习……了吗……”她嘶哑地低语,声音微弱到几乎被领域边缘呼啸的概念乱流淹没,“果然……不是死物……是活着的‘规则集合’……会‘适应’……会‘调整’……”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试图抬起那只仿佛有万钧之重的手臂。
德克萨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银灰色的眼眸中爆出最后的厉色:“陛下!不要——!”
她看出了拉普兰德的意图。她还想强行催动力量!在灵魂和身体都已濒临崩溃的此刻,再来一次,无论成功与否,都意味着彻底的烟消云散!
但拉普兰德的手指,已经颤抖着,对准了天空。
不是要再次动攻击。
而是……感知。
将自己残存的、最后的一缕意识,如同最纤细的探针,不顾一切地刺入那正在重新稳定、调整的枪魔领域之中!
她放弃了防御,放弃了修复自身,放弃了所有生的可能。
她将一切,都赌在了这最后的“感知”上。
感知那正在“学习”和“适应”的枪魔真身,其内部逻辑调整的轨迹;感知其从“混乱”中重新建立“秩序”的过程;感知其针对“异常”(她们)而衍生出的新攻击模式的构建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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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会‘学习’和‘适应’……”拉普兰德意识模糊地想着,灵魂的剧痛此刻仿佛成了某种背景噪音,“那就让朕……看看……你的‘学习’……是怎么进行的……你的‘适应’……逻辑是什么……”
这是疯狂的,是自杀的。
但也是唯一可能找到“生路”的方法。
她的意识探针(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意识)在触及枪魔领域边缘的瞬间,就遭到了狂暴的概念乱流和冰冷的格式化力量的疯狂撕扯、侵蚀。如同将一根稻草投入了粉碎一切的金属洪流。
但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瞬——
万化之轮。
那在她灵魂深处已然布满裂痕、濒临彻底停转的万化之轮,其最核心、最深处的、代表着“适应与学习”本源的、那一枚最初也是最简单的齿轮,在外部同类型(虽然性质截然相反)的“学习与适应”过程的强烈刺激下,在拉普兰德决死一搏的意志催动下,竟然……没有继续崩碎。
反而,极其轻微地、仿佛回光返照般地……逆向转动了半格。
不是去解析外部信息。
而是……向内,映照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