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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不得呀!四十塊錢!我有錢!”第十一床繼續叫喊道,他的聲音裡含著多大的怨恨啊!我記起來,那個朋友昨天給了他八十元,他用去四十元買糖,還剩下四十。這四十元應該是他唯一的財產了。這“四十塊錢”引起了第八床的笑聲,可是它卻刺痛了我的心,使我渾身不舒服起來。那張紫色的圓圓臉和那個剪得光光的頭老是隱隱約約地在我的眼前晃動。

睡在第十床的廣東青年受不住跑出去了。第八床幾次說話干涉,都沒有用。第十一床只顧粗聲叫著,他好像神志不清了。

張小姐從外面匆匆地進來,大聲說:“不要喊了,老張給你灌腸來了。”

這雖然跟我不相干,但是她這句話也給我帶來一點安慰。緊張的心稍稍鬆弛了。這種煩人的叫聲也應該停止了罷。

果然老張拿了灌腸器進來了。他走到第十一床那裡,帶笑地說:“來啦,來啦。你何必著急,這種味道不見得好受。人家怕灌腸,你倒求之不得。你把身子朝那邊轉一下……好啦,不要動啦。”

第十一床的叫聲停止了。我的心也得到了片刻的安靜。廣東青年拿著一塊奶油麵包回到他的病床前。他看見灌腸的動作,他的好奇心似乎得到滿足了。他放下面包,掩著嘴在笑。

“好啦,你忍一下,我給你拿大便盆來,”老張囑咐道,我知道瓶裡的水已經灌完了。我看見老張把洋磁瓶和橡皮管拿開,又看見老張把大便盆放到鋪蓋下面去。這些時候,病人沒有作聲,除了偶爾哼一下。我想,大便出來以後,病人的痛苦應該減輕了。

但是半點多鐘(大概是半點多鐘罷)以後,第十一床又帶著更大的痛苦叫起來了:

“我過不得呀!我過不得呀!”

這個時候是老鄭當班。胡小姐和劉小姐也來代替李小姐和張小姐了。另外還有一個護士小姐,就是胡小姐那天講過的袁小姐,身材高高的,相貌也端正,年紀應該過了二十。

老鄭提著壺來衝開水的時候,他並不在第十一床床前停留。第九床問他為什麼不給第十一床衝開水。他粗聲答道:“他吃開水!他快回老家了。”

“奇怪,給他灌了腸,他還在喊過不得,”第九床說。

“火毒攻心了。要是肯花錢,也不至於這樣受罪,”老鄭說。

“哼,你懂得!那麼還要大夫做什麼用?”第三床在一邊低聲表示他的不滿。

“小姐呀!我過不得!我要打針!做做好事啊!張大夫!張大夫!”多麼痛苦的喊聲!

“現在他倒要打針了,”第八床吃吃地笑道。

“你還要笑!人家是性命交關的事,”第九床抱怨地說。

“我並不想笑,可是我忍不住就笑出來了。你看老廣也在笑,”第八床指著那個廣東青年說。

“他笑?過幾天他就會哭的,”第九床冷笑道。

忽然我的耳邊響起了一個崩塌的聲音,我的眼前發生了一個大的震動。好幾個人驚惶地叫起來。我起初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我居然毫無理由地以為是牆塌了,或者屋瓦落了下來。但是過後我就明白了。第十一床連人帶床板和靠背一起跌落到地上,他的下半身還裹纏著被單,破棉絮蓋到他的前胸,兩隻光膀子露在外面,左邊的一隻膀子還帶著一段沒有解完的繃帶。頭離開床板放在地上,臉還是圓圓的、結實的,眼睛呆呆地睜著,嘴張開,仍舊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叫聲。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睡處已經換了地方,他伸出左手要去抓第九床的板凳腳。

汪小姐、胡小姐、劉小姐、袁小姐全跑過來。

“你在作死呀!”劉小姐望著他說。“你這樣真不想活命了。”

“密斯劉,你跟他講沒有用。他已經神志不清了。你快去喊老鄭他們來,把他抬上去,”汪小姐說。劉小姐匆匆地走開了。接著汪小姐又自語道:“怎麼張大夫還不來,真急人!”

第九床當時嚇得呆呆地站在床上,身子緊貼著木壁,頭靠著紙窗,好像害怕那個病人會倒在他的身上似的。現在他才慢慢地坐下來,對自己說了一句:“好險啊!”

“你怕什麼?怕他拉你一路回老家嗎?”第八床嘲笑道。

“我不怕,我跟他還隔了兩省。你們是同鄉,你倒應該送他回去,”第九床笑答道。

病人繼續呻喚,聲音粗大,但是別人卻不能夠分辨出字音來。

張大夫匆匆地走進,問了一句:“怎麼啦?”就走到第十一床床前來了。

“張大夫,你來得正好。他起初吵著要灌腸,給他灌了腸,他還是吵著心裡頭難過。你看看要不要給他打針?”汪小姐帶了點放心的口氣說。

“先把他抬起來罷,老鄭到哪裡去了?”張大夫皺起眉頭說。

“我們來抬,”胡小姐忽然興奮地提議道。

汪小姐微微搖著頭,說:“不行,我們抬不好,還是等老鄭來。老鄭也怪,上班的時候總喊不到他……”

“我出去總有事情。我只有一個人,又不會分身,這裡也喊,那裡也喊……”老鄭跨進門檻,聽見汪小姐的話,有點不高興,不等她說完,便接著抱怨起來。

“快把病人抬上去,不要多講了,”張大夫厭煩地吩咐道。

“我一個人怎麼抬?”老鄭板起臉孔說。

“我踉你兩個抬罷,”張大夫說著,就彎下身去,老鄭不好意思再講話了。他們兩個把病人連床板一起抬回到板凳上去,汪小姐和胡小姐在旁邊幫忙照料著。

那個病人搬回床上以後,還是含糊地大聲叫喊。他的痛苦似乎並沒有因此減輕。他仍舊像一隻垂死的猛獸似地在哀號。

“給他打一針××××,”張大夫帶著嚴肅的表情、低聲對汪小姐說,他說出一個外國字,那一定是藥名,但是我弄不清楚是什麼藥……

針打過了。病人的情形也沒有見好。張大夫在旁邊守了一陣,便走了。

他走後,眾人對第十一床的興趣似乎淡了許多。那種單調的、痛苦的呻喚大家也漸漸地習慣了。我也是這樣,我起初還盼望著他(第十一床)什麼時候會把嘴閉上。後來我卻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要是他的聲音突然停止,我們反而會覺得這個病室太冷靜了。

其實這個病室不會太冷靜的。第二床不久也有了呻喚的機會了。

楊大夫又來了。還是她那滿不在乎的神氣,邁著大步,身子一搖一晃的。

“密斯汪,給第二床預備四瓶鹽水針,”我聽見她對護士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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