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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說:“我不是一個驕傲的人,可你的話,讓我驕傲。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幹出來的。”

上官說:“是,大街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為此驕傲。”

兩人女人相望著,從各自的眼裡,都放射著逼人的燦爛……那像是花與花的較量,是氣和氣的交鋒,光與光的碰撞;也像高手過招,談笑間,只是一劍。江雪笑著說:“英國有一個叫伊恩的,你知道麼?他說,鞋帶並不只有一種系法。”

上官說:“我不知道伊恩。我只知道泰勒。泰勒說,拾到的氣味,就不是氣味了。”

爾後,兩人擦肩而過,仍然是微笑著。不管心裡想什麼,仍然是每一步都很有風度,高跟鞋的節奏一點也不亂……可是,江雪並沒有立即上樓,她站在,那裡,默默地望著上官的背影,像是要禮送她“出境”。

上官也覺得她背上有“螞蟻”,她背上爬滿了“螞蟻”。這個人,就像陶小桃形容的那樣,她心裡像是藏著一把衝鋒號,見人就“殺”,那日子,是一一刀奪的!

這時候,有一輛車開過來了,是“賓士”。這輛賓士車開到了她的身邊,慢慢停下了。那個人從車上走下來,拉開車門,說:“上車吧。”

上官什麼也沒有說,這時上官已顧不得說話了。她二話沒說,就上了“賊船”。這個時候,別說是賊船,就是裝滿炸藥的船,她也是會上的!

江雪是看著她上了那輛車的。有那麼一會兒功夫,江雪站在那裡,心裡像是長出了一把鋸……

然而,當那車開出博雅小區大門之後,上官突然說:“停車。”

老刀問:“怎麼了?”

上官說:“謝謝。我要下去了。”

悄沒聲地,上官獨自一人來到了大連。

大連是個海濱城市。這裡三面環海,冬無嚴寒,夏無酷暑,氣候非常好。海邊上有很多當年外國人留下的歐式建築,那一棟一棟的小洋樓,有尖頂的、方頂的、圓頂帶浮雕的,造型都很別緻。整個城市看上去幹淨極了,街上到處都是花草、樹木,天是那樣的藍,空氣也好,大海就在眼前,碧波萬頃,海天一色,還有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漂亮女騎警……可上官到這裡來並不是度假期的。她也沒有度假的心情。她來,是參加最後一次會考和論文答辯的。早在兩年前,她就悄悄地報考了大連商學院的在職研究生,學的是國際貿易。這對心高氣傲的上官來說,也是不甘於人後的一種表現。

選學國際貿易,最初的時候,並不是想出國,而是想為任秋風的宏大設想做些準備。他不是要建商業帝國麼,不是要走向世界麼,上官雲霓本是打算要好好輔佐他的。可突然之間,這一切都用不上了。不能想,一想就讓人心痛。你一心一意奔著一個目標,可目標突然消失了……不過,既然上了,那就上完吧。有了這個文憑,真不行了,還可以去教學。上官就是這樣想的。她也只能這樣想。

平時來參加考試,只是很短的時間,考完就走。她一般都是早出晚歸,中午在學院食堂吃飯,晚上住在同學家裡。其實,來這裡讀研,也是這位要好的同學牽的線,她剛好有一套房子,兩人可以就個伴兒。可這一次,要兩三個月呢。況且,那同學已經結婚了,男人是個海員。暑期再住在人家家裡,顯然不太方便。這裡是海濱城市,有很多個人辦的家庭旅館。於是,上官就在學院附近租了個地方。

上官要考的課程就剩下兩門了,一門是《貿易經濟學》,一門是《國際市場營銷》。這對她來說,都不是太難。只是畢業論文,在答辯之前,是要費些時間準備的。

來大連,上官心裡還暗藏著療傷的念頭。她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她想一個人悄悄地躲開,去面對大海,讓那受傷的心慢慢平復、痊癒。所以,來這裡以後,每天下午四點,她都會帶本書到海灘上來,租上一把遮陽傘,一個人坐在那裡靜靜看海。這時候,手裡的書也許會翻上幾頁,也許一頁都不翻,就那麼坐著,默默地眺望大海。那浩瀚,那渺遠,那平靜,還有海面上那滾滾的落日,都成了她治癒傷痛的藥物了。傍晚,她也常常一個人在海邊上散步。走在海灘上,望著雙雙對對前來度假的人們,她的心就像海浪一樣,會有些起伏……這時候,她的記憶一下子就復活了。往日的情形歷歷在目!特別是那懷胎十月、又一下子歿了的孩子,每每想起,都使她不由得傷心落淚……

在海邊上,也會有單個的男人,見她一個人走,藉機湊上來搭訕。那目光像抹了黃漆的鉤子,很委瑣、下流。巴巴地說,小姐,要陪麼?她一句話就把人給頂回去了。她說:“姑奶奶正煩著呢!”說了,等人一走,她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她想,人急了,真會咬人。要不,這嘴裡怎麼就溜出一個“姑奶奶”呢?

待上官住下一段後,突然有一天,在海灘上,她居然又碰上了老刀。那天,她穿的是一件水洗布的白色連衣裙,眼上戴著一副防曬的墨鏡,脖裡束著一條天藍色的絲巾結,腳下是一雙白紅相間的細條縷空皮涼鞋,顯得靜、素、雅。那會兒,她正坐在海灘椅上愣神。只見一個人手裡掂著一把塑膠椅走過來。這人把椅子往陽傘下一放,坐下來說,“大公主,好閒哪。”

她扭頭一看,是老刀心想,這匹狼,他怎麼追到這裡來了?她懶懶地看了他一眼,說,“釣魚人,魚塘在那邊呢。”老刀說,“我改行了。不釣魚了。養魚。”她說,“是麼?”心裡卻說,狼,你不是窮得就剩倆錢了麼,還想怎麼樣?可往下,老刀只說了一句話,就說得她心裡溼溼的。老刀望著她,說:“一個人在外,不寂寞麼?”

上官心裡一頓,知道他一上手就扣住了她的軟肋。是啊,有一點。有時候,心裡很空。

老刀卻說:“發什麼愣啊?跟我走。”

上官說:“怎麼,請我吃飯?”

老刀說:“請你喝魚湯。最鮮的魚湯。”

上官說:“是麼。”

老刀很乾脆,老刀說:“走吧,車在上邊,十分鐘就到。”

上官說:“魚湯?”

老刀說:“魚湯。”

走過沙灘,見路邊上果然停著一輛車。老刀拉開車門,說:“上車,上車再說。”

上官一邊上車,一邊說:“那件事,等我考完之後,才能回答你。”

老刀卻說:“對不起,沒得到你的允許,我已經把你的行李搬過來了。”

上官一驚,說:“這,你過分了!”

老刀卻說:“等會再說。我也是有條件的。不算過分。”

於是,坐上車,一會功夫,他們來到了離海邊很近的一棟別墅前。這棟別墅看樣子是新蓋的,兩層,也是歐式風格,半圓形的頂,有雕刻花紋的門廊,門廊前邊有兩根漆成白色的羅馬柱,屋子裡顯得很空,像是不常住人的樣子,只擺著沙發、電視和一些生活用品……地面上鋪的是大理石。

進了門,老刀二話不說,先領著上官一間間看了房子,有臥室,客房,保姆住的屋子,又看了一應俱全的廚房……還真有魚湯,魚湯正在鍋裡燉著,香氣撲鼻。在廚房裡,老刀特意拉開冰箱讓上官看了看,只見飲料、水果、酸奶一應俱全,吃的東西全都備齊了。於是她問:“你想幹什麼?”老刀說,“你別盡往歪處想。我沒打算金屋藏嬌。這是公司的房子,讓你住這兒,是有條件的。”上官不由得就跟著他的思路走了,說:“說說你的條件?”老刀說,“我這兒有一分支,在海里搞網箱養魚,是專對日本人的。這一段時間我顧不上,交給別人不放心,想讓你代管一下。”上官說:“我又不懂養魚,怎麼管?”老刀說:“魚,九、十月份才熟,到時候我就過來了。在這之前,具體事情由技術員和那些僱工幹……你只是替我管管賬,他們用錢時,你代我批一下。”上官說:“這不合適吧?我又不懂,怎麼替你管賬?”老刀說:“具體的,也不要你多管,有工程師簽字,你起個監督作用。”上官說:“你這人也太武斷了吧?你怎麼就肯定我會答應?”老刀說:“你看,我給你省了房錢,幫個忙總可以吧?”上官有些遲疑:“又釣魚呢?”老刀說:“魚不咬鉤,我也沒辦法。就讓你幫一忙。”

上官想了想,很含糊地說:“暫時就這樣吧。不過,我得給你說清楚,等論文答辯結束,我就走了。”

老刀見她應了,很高興,說:“行。你先替我管一段。”

老刀這人辦事挺利索,也顯得磊落,把上官安排進別墅,喝了魚湯,他就走了。第二天上午,他又開車過來,把上官拉到了網箱養魚的那個海灣。在這個海灣裡,老刀承包了一片很大的海域。走上棧橋時,老刀說,走不慣吧?你慢些。上官倒覺得有趣,那棧橋長長的,走上去彈彈軟軟,一直通到船塢。在一個大鐵殼船樣的地方,站著一個穿大褲衩子,戴眼鏡的光頭佬。一見面,老刀就問,水溫咋樣?光頭佬溫吞吞地說,二十六度。老刀說,鹽呢?光頭佬說,十七。爾後,老刀朝身後一指,這是官總。這是老謝,謝工。光頭佬盯著上官看了一會兒,說官總,歡迎歡迎。上官聽他這麼叫,心裡覺得彆扭,忙說我不什麼官總,是來幫忙的。老刀也不解釋,就問:人呢?老謝說,半夜一點起來投餌,這會兒人都睡了。老刀手一揮說,叫起來,叫起來,跟官總見個面。

於是,老謝就跑進倉裡,把那些睡覺的僱工一個個叫起來……片刻,有一二十個男男女女揉著眼從倉裡出來了。男的一律大褲衩子,身上都帶著一層鹽霜,看見來一穿裙子的,一個個偷不丟的,有些羞澀。老刀說,“這位是上官,嗯,是集團的副總。這一塊,技術上,還是老謝負責。總的,由這個上、官總負責。以後,有甚事就找她。這個,人家複姓上官。叫上總不合適,就叫官總吧。今後一律稱官總。”接著,老刀又說,官總,你是不是說幾句?上官愣愣地站在那裡,有些新奇也有些尷尬地說:“我叫上官雲霓,是來幫忙的。養魚的事,我也不懂。以後就靠大家了。”

後來,待上了岸,上官埋怨說,“我也就臨時幫幫忙,怎麼就官總了?多難聽!”老刀說,“就是幫忙,也得把你威信樹立起來。至於以後,再說。”上官問,魚呢?我怎麼沒看見魚?老刀說,都在下邊呢。你沒見海面上一格一格的鋼管,那下邊就是網架……

就這樣,稀裡糊塗的,上官就成了“官總”了。可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官總”,身上就有了巨大的、不可推卸的責任。

那是一個早晨。

那個早晨就像是一個圈套,它一下子把上官套住了。一直到很多年之後,每每想起那件事情,上官還是有些後怕。

上官住的地方,被僱工們戲稱為“白宮”。每個星期,老謝會到“白宮”來報一次賬。他報的都是一些小賬,比如這一段的魚餌錢、治魚病的藥錢、僱工們的飯錢酒錢(在海上作業,是離不開酒的),還有添置工具的錢……這樣一來二往的,上官就跟老謝熟了,也從他嘴裡知道了一些網箱養魚的事情。

老謝這人,挺有意思的。他說他吃了一輩子魚,也養了一輩子的魚。魚和酒是他的兩條命。他還說,他現在不大吃魚了,魚嬌貴了。給魚配餌時,還要加上百分之一的土黴素;加上維生素C和E,魚也要提高免疫力呢,這樣的魚還能吃麼?老謝一喝酒就有些嘮叨,站在那兒,像站在船上一樣,兩腿叉開,給“官總”講他的輝煌歷史,他總說:“那時候啊,這海真他媽的好啊,一猛子紮下去,那魚白亮亮的,就像女人的屁股……”開初,聽他說話,上官還有點不好意思。聽多了,也就明白了,他是個好人。七十年代初,老謝由於出身不好,曾經當過“海碰子”,對這一帶的海域非常熟悉。後來他上了一個學水產的專科學校,把眼學近視了,就戴個鏡(他自己說)。畢業後先在水產公司幹過一段,好像不太順心,就自己幹了。據說幹了幾年也沒賺到什麼錢,倒欠下了一屁股債,於是就乾脆給人當技術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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