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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不宜接電話的時刻。

電話鈴響的時候,任秋風正在東郊一個高爾夫球場上學打高爾夫球。

這個佔地一千多畝的高爾夫球場是位泰國商人出資建的,投資八千萬。這也是中部省份的第一家高爾夫球場。球場主要是給富人建的,也像京城一樣吃喝玩一條龍服務,實行的是會所制。所以,來這裡打高爾夫不是為了打球,而是為了玩“派”。人“款”到了“億錠”(一定)程度,不打高爾夫,你打什麼呢?況且,他是被人請來的。請他來的是金色陽光的三位大股東,不管想不想打,裝也要裝一裝的。可他剛按規定姿勢舉起球杆,電話就響了。

然而這個時候,任秋風不想接電話。近一個時期,金色陽光集團的資金鍊條出了一些問題。說白了,是一些供應商對他長期拖欠貨款不滿,整天在屁股後追著要賬……可是,當著三個大股東的面,他當然不想讓他們知道內部的情況。於是,他用調侃的語氣說:“不接了。我總得給自己放半天假吧。”說著,他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很大氣地按了一下,爾後把手機關到了震動上。可是,當他把手機改成震動後,手機是不響了,卻像個跳蚤似的,一直在褲兜裡蹦躂。每隔三五分鐘,它就震你一下,不屈不撓……震得大腿根很不舒服。任秋風知道,這肯定是有什麼急事,可當著這人,他不能接。

之所以把任秋風約出來打高爾夫球,三位大股東也的確有想法。當初,他們對金色陽光十分看好,不然,也不會把近一億的黃金白銀投進去。可是,說話間三年過去了,從表面上看,金色陽光集團形勢大好,已經從一家發展到了三十五家連鎖店,在香港、美國都有分支機構……並號稱從無形資產到固定資產加上摩天大樓(摩天大樓還在挖地基呢)足足有五十億之多!這當然是升值了。可這僅僅是數字。說白了,這數字也大多是估算出來的,而實際情況如何?他們心裡卻沒有底。尤其是最近,他們不斷聽到一些風聲,說金色陽光集團的經營情況很不好,嚴重虧損,有可能出現雪崩……於是三位大股東私下一商量,決定把任秋風約出來,探探他的口風,摸一摸底。如果情況確實很糟糕,那得趕緊把資金撤出來。

如今,市場經濟風雲變幻,一時通貨膨脹,一時又銀根緊縮,有好多企業說垮就垮,這不能不讓人擔心。所以,名義上是打高爾夫,叮雙方打的是“心理戰”,是商人之間的一次心智上的較量。

他們四個人,實際上是一對三。任秋風算是一方;郭老大,工商行的行長薛民選,交行的副行長千有餘,算是一方。他們三人,是一個利益集團。私下裡又以郭老大的馬頭是瞻,什麼事都聽郭老大的。而郭老大的背景一分複雜,你看,他明明是中原人,卻有一本香港護照。據說他的夫人原在香港經商,現又人了加拿大籍,如今住在多倫多的一棟陽光明媚的別墅裡。有傳言說,他這個夫人可是大有來頭,年齡比他大得多,他就是靠著這個夫人起家的……至於真實情況,就不得而知了。郭老大今天上身穿著一件米黃色的休閒T恤,下身是乳白色的休閒西褲,腳上是一雙耐克鞋,看上去一下子年輕丫許多。他站在高爾夫球場上,隨隨便便地拄著球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球童,那球童是個在校的女大學生,是趁著星期天出來打工的。她穿一球童馬甲,身上揹著球袋,推著一自助球車,大約是沒幹多久,樣子有點傻。郭老大眯著眼看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地說:“老任哪,實話對你說,二十五年前,在香港,我也是當過球童的。球童也不好當啊!”任秋風說:“是麼?你還有這段經歷?說說。”這時,千有餘在一旁插了一句:“大哥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久經沙場,什麼沒幹過?!”郭老大溜了千有餘一眼,說,“你這個老千,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往事不堪回首啊!我當球童那陣,還沒這姑娘大呢……”接著,他話頭一轉,又對任秋風說,“老任,你知道選球童的第一個標準是什麼?”任秋風搖搖頭,說:“這我是外行,不懂。”郭老大說:“——眼。選球童的第一個標準是眼,眼要好。你想,球‘日兒’一下打出去,誰知打到哪兒去了?球童得在第一時間裡把落點找到,爾後跑去撿球……所以,眼!”任秋風笑著說,“聽你這麼一說,我明白了。郭董是鷹眼!”郭老大意味深長地說,“談不上,年輕時候還行。不過,現在年歲大了,興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任秋風說,“看來,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今天是敗定了。不過,如果是射擊,你肯定不是對手啦。我是什麼槍都打過……”郭老大淡淡地說,“其實,把你約出來,也不是為了打球。你責任重大,怕你累著,不過是讓你出來玩玩,散散心罷了。”任秋風笑著說,“我是給你們打工的,大佬們如此體恤,謝了。”

陽光很好,草坪如畫。站在球場上,舉目望去,讓人有到了國外的感覺。可說是打球,雖然是四個人一塊來的,也就是郭老大和任秋風兩人打幾桿,另外兩人陪著,幾乎相當於在草坪上散步……所以,當球打到一個果嶺上的時候,郭老大從兜裡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對立在一旁的球童招招手說,“姑娘,謝謝你了。我們也就是聊聊天,說說話,不打了。你去吧。”那球童很識趣地接過小費,說聲謝謝,背上球袋,拉上球車走了。那姑娘走了幾步,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心說,有這麼貴的金卡(她知道,一張金卡好幾十萬呢),怎麼就不好好打呢?

待球童走後,郭老大往遠處望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老任啊,聽說,這一段經營情況不太好?”

任秋風笑了笑,也望著遠處,說:“還行吧。還行。”

這時,薛行長插了一嘴:“老任,是不是攤子鋪得太大了?”

任秋風說:“各位都是內行,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了,規模出效益。如果不是這三十五家連鎖,咱們三個億起步,怎麼能發展到現在的五十億呢?!你們說是不是?”

老千逼上一句:“老任,我聽說,上海那邊,啊這個這個……出事情了?好像說,問題還不小?”

任秋風不緊不慢地說:“打大仗,不能光考慮一城一地的得失,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嘛。你們說是不是?不錯,上海那邊的商場是出了一點事情,是我親自去處理的。我把那總經理撤了!”

老幹笑了,老千擠擠眼笑著說:“哎,老兄。聽說那總經理是一女的?很有幾分姿色。老任,是不是跟你有一腿呀?”

任秋風正色說:“唉,這個事……不說她了。真實情況是,她當時就給我跪下了。跪下也不行!在大的原則面前,我這人是六親不認!”

老千說:“對。這對!球,女人算什麼,睡就睡了。”

郭老大慢吞吞地說:“玩笑歸玩笑。生意是生意。商場就是戰場,大意不得呀。”說著,他不經意地看了薛行長一眼。

這時,老薛突然說:“郭大哥,有個事我還沒跟你說呢。這一段,我那裡寸頭有點緊,我想從老任這裡調一部分資金救救急,你看如何?”

郭老大顯出並不在意的樣子,抬了抬下巴:“你自己的事,給老任說吧。”

任秋風已經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了。但不知他是想抽股還是真想救急?他就知道一點,現如今,他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了!不過,他仍然答應得很爽快,他說:“可以呀。你要多少?五百萬,還是一千萬?”

老薛又瞄了郭老大一眼,遲疑了一下,說:“五百萬吧。行裡要搞大檢查,我也是救救急。”

任秋風說:“好哇。不過,有句話我得明說。你的股份是先退一部分呢?還是全退?……薛行長,你是這方面的內行,有句話,我不得不說。如果你現在退股,損失可就大了!這有合同,我就不多說了……不過,既然各位都在,我還是把集團的大致情況給各位彙報一下。現在的規模,發展下去就不是五十億的問題了……”往下,任秋風流水一般背出了三十五家連鎖店的各種經營數字,那數字像子彈一樣,一串一串地從他嘴裡進射出來,擊打著三位股東的耳膜。可是,說這些話的時候,連任秋風自己都有些吃驚。他知道,他說的不是實情。可他沒想到,他說假話竟然也這樣流利?!

任秋風現在也習慣於說假話了。並且他不認為這就是品德問題,在他的意識裡,這是“工作”。為什麼呢?比如在談判桌上,你當然不會把實底告訴對方,這誰都知道。可是,在這個關口上,面對三個股東,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在內心深處,他到底是捏了一把汗的。

聽了那一串一串的數字,薛民選下意識地又看了看郭老大,趕忙對任秋風說:“知道,我知道。你這裡如果有困難,就算了。”

任秋風很認真地說:“有困難是正常的。這麼一大攤子,怎麼會沒有困難?這是兩碼事嘛。老薛,你要撤股,撤就是了,我馬上就可以辦。不客氣說,有、人、等著呢。”

話說到這份上,站在一旁的老幹趕忙打圓場說:“算了,老任。老薛他沒說撤股麼。他只不過是,啊手頭有些緊……”

薛行長說:“是啊是啊,我知道任兄勞苦功高。我也不過是想調個三五百萬,臨時週轉一下……”

任秋風大包大攬地說:“這沒問題。你什麼時候用,隨時說話。”

薛行長說:“這事回頭再說,回頭再說。”

此刻,郭老大話鋒一轉,又問:“老任啊,摩天大樓建得怎麼樣了?怎麼老不見動靜啊?”

任秋風說:“正建著呢。你想,一百二十八層,世界第一,本市標誌性建築。光地基就得有十層樓那麼深!要穿過三層陰河……不過,也快,馬上就出地面了。一出地面,三天一層,說起來就起來了。”

郭老大默默地點了點頭,說:“好。那就好。老任,咱們可是綁在一塊了,是同打虎共吃肉的兄弟啊!”接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哎各位,最近,有件事你們聽說了麼?”

老千說:“啥事?”

郭老大說:“前不久,我香港一個朋友,好好的,突然失蹤了……你們知道為啥?”說到這裡,郭老大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據說是這小子太不仗義了!當面說鬼話,坑了一圈人。結果呢,哼!讓人裝在麻袋裡,撂進大海餵魚了。”說完這話,他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為人,誠信二字很重要啊!”

老薛也感嘆地說:“那是,那是。”

可任秋風接著說了一句話,他的話像是無意卻也有意,那話裡透著一份超常的鎮定。任秋風說:“這不很好麼。就跟把骨灰撒在大海里一樣,是偉人待遇。”

於是,他們都笑了。

還是出事了。

等任秋風有機會接電話的時候,手機上已經出現了一行一行的、帶有紅色提示意味的未接電話;其中光打有“021”字頭的未接號碼,竟有二十多個!就此,任秋風明白,上海,是上海又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

等任秋風帶隊趕到上海的時候,金色陽光上海商場已是一片狼藉!店面的所有玻璃都被人砸壞了,西瓜皮、雞蛋殼、碎了的玻璃碴滿地都是,金色陽光的招牌也被踩在了地上,員工們已四處逃散……好在防暴警察及時趕到,才沒有出現商場被哄搶的局面!現在,警察已在商場四周拉起了一道黃色警戒線,任何人不得進入。這還不僅僅是供應商追討貨款的問題,連租賃方也跟著下手了,上海商場的業主已利用近水樓臺先走一步,把金色陽光告上了法庭,要求執行“訴訟保全”。所以,商場現已被上海的一家法院查封,鋼製的大柵欄門上交叉貼著蓋有法院大印的封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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