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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祥靜聽,才聽出“踢——啦”“踢——啦”的腳步聲。就從這腳步聲,也可聽出這是那種性格緩慢但卻紮實的人。郭祥真佩服大媽分辨風吹草動的好耳力。這也是游擊戰爭年代養成的。

老楊大伯進來了。手裡提著沉甸甸的一大塊豬肉,懷裡抱著一大捆小茴香菜。他向郭祥嘿嘿一笑,沒有說出什麼,手裡的東西,一時也不知道放在哪兒好。

大媽接過東西,就皺了眉。她把小茴香捆一撥開,對楊大伯說:“你瞧瞧,這準不是今兒早起割的,一輩子想叫你辦個漂亮事也難。”大媽把茴香擇了擇,嘩啦舀了一瓢水,動手洗菜。又對大亂說:“去!磨磨刀。”

楊大伯不反駁,也不言聲。從腰裡摸出一盒“大嬰孩”香菸,撕開個小口,抽了一支,抖抖索索地遞到郭祥手裡。然後佝僂著腰坐在炕沿上,從腰裡解下旱菸袋,裝了一鍋,用胳膊夾住,打起了火鐮。顯見這盒煙,是他特意為郭祥買的。

這楊大伯比大媽大十五六歲,已經60開外;郭祥看他那被烈日烤曬了一生的面板,還是紅剛剛的,顯得異常堅實。他的容貌和舉止,都流露出樸實和善良。

大媽剁著肉餡指責地說:“嘎子多年不回來,你就找不著一句話?真是三錐子扎不出血來!跟你一輩子,沒有把我屈死!……”

大伯還是不響,看來他聽這話有多少遍了。

“我這個家,數這個腦瓜兒落後!”大媽又說。

“我,我怎麼落後?”大伯開言了:

“嘎子說,你閨女也入黨了,現在除了大亂,全家都是黨員,就你一個掛翅膀的!”

“那,那是你們支部不討論我。”大伯說,“你憑心說,革命工作我少做了不?”

“沒少做!”大亂正在那兒燒火,插進來說,“黑間開門,領道兒,號房,領柴禾,領米,全是我爹。下大雪,牽著牛,尾巴上吊著掃帚,給八路軍掃腳印,也是我爹。領著八路突圍,摔得他乓地一個跤,乓地一個跤。八路來了,我爹就起來開門兒,回來往牆角里一蹲;我媽炕都不下,盤著腿一坐,衣裳一披,淨動嘴兒,和人討論討論,像個司令員似的……”

大伯臉上露出笑容,看了看郭祥。

“燒你的火!”大媽斥責著,又面向大伯,“可你怎麼不申請呢?”

“我不申請!”大伯說,“你有眼就看。”說過,他把煙鍋乓地一磕。

“大伯,我給你寫申請書!”郭祥把袖子一挽。

“不,不,”大伯連忙搖搖手,“侄子,你不知道,我60多歲的人啦,遞上去,支部一討論不準,我臉上掛不住!”

“你條件也不夠!”大媽說。

大伯欠欠身子:“我怎麼不夠?”

“憑你說這活就不夠。”大媽一隻手從面盆裡伸出來,指著他,“那年,敵人把房子燒了,你說的什麼?你說:‘看你住到哪兒?八路不管你了吧!你不給我消愁,還給我添膩味,散佈壞影響!我問你,你說了沒說?”

“我,我,”大伯臉霎地紅了,舌頭打著結,“那是我的錯誤,影響是不太好。”

大媽像少女一般地好勝,乘機警告說:

“你聽著!往後我們家一個落後的不要。”

“我看你也有點兒那個……”大伯還嘴,聲音低低的。

“有點兒什麼?”

“驕傲。”

“嫌驕傲,咱打離婚!”

“離就離吧,老用這話壓我!”

“你別光欺負人哪,大媽。”郭祥笑得嘎嘎的。

“你不知道,小嘎兒。”大媽說,“按理,你是下輩兒,這話我不當講。我這人說話就不管他上級下級,長輩晚輩。你想想,我十六七過的門,我花枝兒似的,他比我大十五六歲,要不是謝家那王八蛋,我怎麼會落到這步!你說我心裡屈不屈?”大媽的聲調裡帶出了傷感,這是平時很少聽到的。

郭祥從小就聽說,大媽原先是謝家的使喚丫頭,至於怎麼嫁給大伯的,卻不知細情。原來這也是鳳凰堡的一段血淚故事。大媽是附近孫家莊人,也是謝家的一個佃戶。有一年大旱,顆粒不收,大媽的父親交不上租子,出於無奈,就將女兒以工頂債,這樣到了謝家。大媽那年才十二三歲,每天挨打受氣,自不用說。等到大媽長到十五六歲,由於人品出眾,那謝香齋就生了歹心,要納她傲小。這大媽是寧折不彎的性子,哪肯答應,就在一天深夜隻身出走,逃到一個親戚家裡。誰知第二天,就被謝家捉回。那謝香齋心毒手黑,狠狠地罵:“我娶你不成,也得把你毀了。”就找了三五個打手,將大媽的上衣剝去,由兩個大漢扭住她的兩個膀子,其餘的點起成捆的香,伸到她懷裡燻她、烤她、燒她,將她治得死去活來,整個胸脯都燒爛了。大媽的父親聽到此事,痛不欲生,就託人說情,情願還清欠債,將女兒贖回。但是這個窮得當當響的貧農,衣食尚且無著,到哪裡去找這筆款子呢?就放出話說,誰替他還了這筆賬,就將女兒嫁他。這時楊大伯正在謝家扛活,己經30多了,還沒成家。親戚鄰友就攛掇他說:“老楊,你看這姑娘怪可憐的,你不如收留了她,大家幫補你一些,你再摘借摘借,也將就著把事辦了。”楊大伯好容易將錢湊夠,這才把大媽領到自己家裡。大媽雖然逃脫虎口,但一看男人比自己大十五六歲,自不免有委屈之感。剛才大媽說的,就是這段心酸的往事。

她一邊揉麵,一面繼續說:

“那時候,我真想跟他離婚,可是別說離婚,連離婚這個名詞兒也不知道。我想,我這一輩子就算完了嗎?夜裡一宿一宿地睡不著,兩隻眼淚巴巴的,連枕頭都打溼了。可是他睡得死豬似的,一點兒都不知道。我暗暗下了決心:我一定要走,要跑,我要走南闖北,任他狼拉狗啃,死就死了,活就活了。可是,我又一想,我也多虧了他!走東鄰,串西舍,給我求醫問道,洗傷抹藥,我這傷才好了,是他救了我。我要扔下他走了,丟下他孤零零一個,誰照管他?我也對他不起。我不是虧了心嗎?唉,算了,雖說他比我大這麼多,可是心眼兒實在。人說,醜人還有個俊影兒呢!我這才有心跟他過了。直到八路軍來了,共產黨來了,同志們一天價給我講這個,說那個,我就覺著這天也大了,地也寬了,眼也亮了,心氣兒也高了,渾身上像長了翅膀,老想飛,想跳,想說,想唱。一個勁兒地追革命!奔革命!沒有第二個心眼。偽村長要讓日本鬼、白脖兒吃麵條,我就要給八路軍吃烙餅;他們要吃炒豆腐,我就要給八路炒雞蛋;我一定要壓倒他!因為這共產黨、八路軍就是我的。我要跟著他!扶著他!舉著他!我不能聽一個人說他一個不字。是水,是火,他說過我就過,他說跳我就跳!我恨不得把那些日本鬼、漢奸、地主、惡霸、國民黨像蒼蠅、跳蚤似地一個個掐死,捏死,一古腦兒地掃平!……”

郭祥看到,大媽的眼睛閃著青春時代的火星。從她那眼睛、眉毛、臉盤都可以看出,她年輕時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她的聲音一時又變得柔和起來。

“也就從這時候,我對他那不如意,才一點點兒淡了。到這會兒,總算有了個家,兒是兒,女是女,離婚,我才不離呢!你倒說‘離就離,卷個小包袱兒,滾你的蛋吧!一晃幾十年,我的好時候也過去了。小嘎兒,像現在八路軍興自由、當面挑,那多好!可惜共產黨來得遲了……”她嘆了口氣,恨恨地說:“想起舊社會,真他媽的沒有一條兒好處!”

“大媽。”郭祥笑著說,“這離婚是剛才你先提起的呀!”

“我是出出這股悶氣,”大媽噗哧樂了,“也捎帶著警告他一下!”

“要說心眼實落,大伯在鳳凰堡得佔第一!”郭祥有意安慰地說。

大伯高興地瞅瞅大媽。

“說得也是。”大媽同意地說,“人也不算忒笨,他種的菸葉全村出名。抽著有那麼一股格別的香味。挑到集上去賣,給人的斤兩又大,一鬨就搶光了。挑去十斤,最多隻換回八斤的錢。”

“那,那,”大伯受了表揚,心裡樂滋滋的,笨笨磕磕地說,“一個自己種的,咱能少給?讓人家吃虧?”說著嘿嘿地笑了。

大媽把面揉得白生生的,不硬不軟。餡兒已經拌好了,又汩汩地加進了不少香油,郭祥在炕上就聞見了噴鼻的香味。

“我顯顯手藝。”郭祥興奮地叫著,急忙下炕。大媽攔住他說:“去你的吧!多少八路軍我都伺候下了,還要你來?”說過,小棗木擀杖清脆地響著,不一時,蓖簾上擺滿了精緻的小餃,包得又好,擺得又齊,像是一大盤初五六的新月。

郭祥看天還不到小晌午,就說:

“大媽,我瞧瞧齊堆去,回來再吃餃子行不?我跟小堆兒從小在一塊兒,參了軍他東我西,真想得慌,聽說他不是復員了嗎?”

“真是不巧!他昨兒個到省裡開民兵會去了。”大媽說,“這孩子也是個人尖子,他是兩次參軍,兩次復員,叫幹啥就幹啥。家裡姐妹都出嫁了,留下一個瞎爹,飯也不能做,我正張羅著給他找物件哩!”

郭祥只好作罷,又捲了一個大喇叭筒,準備提起昨晚母親所談的問題,忽聽窗外有一個非常柔婉的聲音叫:“大媽在家嗎?”郭祥聽聲音很生疏,不知道來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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