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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祥回到家裡,已經是起晌時候。房門上掛著鐵鎖,母親想必下地去了。他本想和泥抹炕,剛抓起扁擔,就覺得淡淡的沒有情趣。又到地裡挑了兩趟高粱,也覺得沒有心花兒。他坐在門限兒上歇了一會兒,院子裡的大榆樹上,不知道有多少伏涼兒,它們的鳴聲是那樣無盡無休,令人心煩。

晚飯過後,他覺得精神睏倦,就躺在炕上歇著。朦矓間,忽然聽見窗外有人叫他:“連長!連長!”彷彿是通訊員花正芳的聲音。他問:“小花子!你做什麼來了?”只聽花正芳說:“你還問哩,部隊一早已經出發了!”郭祥騰身坐起,抓起小包袱就走。誰知推門一看,外面並沒有花正芳的影兒。只見一個人,戴著頂破草帽,手裡捧著一嘟嚕黑乎乎的東西,直橛橛地立在牆角里。郭祥走近一看,原來是自己的父親,面孔黧黑,還帶著幾道血跡。郭祥問:“爹,你手裡捧的是什麼呀?”只見爹把那串黑乎乎的東西抖了抖,說:“孩子,你不認得這東西麼?這就是我的心,我的肝哪!是謝家給我挖出來的!他們把它掛到樹枝上給我曬乾了。孩子,你給我裝進去吧!”郭祥哭了。他哭著說:“你等著吧,爹,我一定給你報仇!”郭祥走著,跑著,跑著,走著,回到他的營房裡,營房裡已經空無一人,部隊已經出發走了。他見一條大路上,有許多散碎的馬糞。“部隊一定是從這條路上走的!”他想,就順著這條路拼命地追。追了好久,看見前頭有一個挑擔子的。追上一看,是司務長老康。“老模範!”他高興地叫道,“部隊還有多遠哪?”老康只顧走自己的,見了他理都不理。郭祥走上去說:“老模範,你怎麼不理我?”老康把擔子一放,指著他,滿臉怒容地說:“現在打仗了,你躲在家裡,不敢到前邊去。哼!我沒看出來,原來你也是個落後分子!”郭樣氣得跳起來,跟他爭辯,老康還是不聽。郭祥帶著怒氣繼續向前追趕。遠遠望見塵土飛揚,有一支部隊正在飛快地前進。“怪不得我老追不上,他們跑得多快呀!”他想。他跑步追了上去,可是越看越不像自己的部隊。仔細一望,每個人的鼻子都是高高的,戴著船形帽,揹著一色的卡賓槍。“糟了!追到美國人的部隊裡去了!”他正在嘀咕,只見幾匹馬衝到面前。有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洋洋自得地騎在一匹大白馬上,用軍刀指著他說:“姓郭的,多年不見了,你還認識我嗎?”郭祥站定腳步,仔細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謝家的大小子謝家驤。不由怒火騰起,心想,報仇的機會可來到了。他摸出駁殼槍,瞄得準準的。誰知一扣扳機,子彈臭了,那謝家驤在馬上哈哈大笑。他正要把臭子彈退出來,繼續射擊,只見謝家驤命令士兵推出一夥人來,一個個都用繩子捆著。謝家驤大聲說:“姓郭的,你認識這些人嗎?”郭祥一看,不禁驚叫了一聲,這裡捆著的,正是他的母親,還有楊大媽、楊大伯、楊雪、大亂、許老秀、金絲、小契以及全鳳凰堡的群眾。只見謝家驤把明晃晃的軍刀抽了出來,說:“多謝美國人的幫助,你們今天總算又落到我手裡了。姓郭的!我今天要當你的面,殺給你看!”說過,手起刀落,郭樣看見自己的母親,那披著蒼白頭髮的頭,就滾了下來。他驚叫了一聲,急忙撲上前去,被那白馬的蹄子,踢昏在地。他在地上掙扎著,全身動轉不得,喊也喊不出聲來,好像被繩子捆著的一樣……

“嘎子!醒醒,醒醒!”

郭祥醒了。睜眼一看,桌上那盞鐵燈,暗幽幽的,母親正深深垂著頭坐在燈前做活。

他出了一身冷汗。

“嘎子,”母親回過頭說,“你剛才做什麼夢呢,嗚嗚啞啞地叫?”

“我,我,沒有做什麼夢。”他含含糊糊地說。

“我聽見你又是哭,又是笑,又是衝呀殺的,好像是打仗似的。”

“許是夜狐子把我壓住了。”

“你瞧,”母親責怪地說,“從小我就老是說你,睡覺時候不要把手壓住胸脯,這麼大了,還記不住!”

郭祥勉強笑了一笑,心裡卻酸辣辣的。那沉重迷離的夢境,像是還沒有從這小屋裡退去。

母親做著針線,頭垂著,像是對那件衣服說話似的:

“人說,夢是心頭想。你離家走了,你爹也死了,我怕胡思亂想,弄壞身子,大白天也不敢一個人待著,總往人多的地方擠。聽人說說笑笑的,什麼也不想;可是黑間一睡下,還是做不完的夢。不是夢見你,就是夢見你爹。一夢見你爹,就看見他……”

母親停住針線,牆壁上晃動著她抖抖索索的身影。

“天不早了,媽,快睡吧!”郭祥趕忙截住她的話說。

“看你這領子破成什麼了,還能穿得出去?”母親說著,又繼續縫綴起來。她的眼已經花了,常常扎錯地方,顯得很吃力。她囑咐郭祥,將來到城市裡,買一副老花鏡給她。她說別的老婆們,都有老花鏡,她也藉著戴過,做起活來,得勁的不行。她流露出十分羨慕的祥子。

郭祥看母親的神色快活了些,就說:

“媽,我對你說一件事,你彆著急。”

“說吧!”

“你不著急,我才說呢!”

“我不著急。”

郭祥鼓鼓勇氣說:“我打算回部隊去。”

“怎麼?”母親停住針線一楞,“你不是請了一個月的假麼?怎麼只呆了七八天就要回去?”

“我在部隊慣了,在家待著膩味得慌。”

母親半晌無語,針線也停住了。

郭樣見壞了事,便坐起來,正想勸慰母親幾句,只見母親擺擺手說:

“別哄我了,孩子,媽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她撫摸著郭祥的頭,又說,“情況我已經知道了。走就走吧,你媽也知道工作重要。”

油燈上結著一顆很大的燈花。郭祥緊緊攥住母親的手,心裡真是說不盡的感激。

“小嘎兒,我還要問你一件事兒。”母親輕聲地說,“你跟媽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物件?”

“沒有。”郭祥坐起身來,搖了搖頭。

“我跟你說,”母親把聲音放得很低,“有一天,我跟你大媽在樹涼下紡線,說起小雪的親事,我聽你大媽老是誇你,我就聽出話音來了。那閨女,我看比她娘年輕時候還俊!就是臉黑一點兒,我看那也沒啥。你看呢?”

“她己經訂婚了。”郭祥低下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母親一怔:“跟誰?”

“別問了。”郭祥心煩地說。

“唉!”母親也嘆了口氣,“要不我把你姑家的閨女給你說說,那閨女也長得不醜!”

“媽,我困得眼都睜不開了,明天再說吧!”郭祥說過,臉朝裡躺著去了。

母親見孩子沒趣,不好再問。匆匆縫好領子,插起針,也躺下睡了。不用說,郭祥根本沒睡。他的情感,像海浪般地起伏著,而這些是誰也不知道的。……

那少年時的青梅竹馬,在他的心靈裡留下了多少難忘的記憶呵!在螞蚱飛濺的草叢裡,他們爭吃過也合吃過一個“蜜蜜罐兒”;在花生地裡,他們偷扒過人家還沒有成熟的花生,一同承受過歡喜和驚怕;在水塘邊,他們迎著夕陽挨著肩膀洗過他們骯髒烏黑的小腳丫;在雨後,在僻靜的樹林裡,他們燒著小鐵筒兒,分嘗過蘑菇的美味。至於那可笑荒誕的事情,當然也是有的。那是一個寂靜的中午,他們一同拾柴禾回來,白沙在地,藍天如洗,他們就在那沙地上,插起三根草棍兒,小雪的小歪辮上插著一朵野花,他們雙雙跪下,萬分誠懇地叩了三個響頭,然後,“新娘”和“新郎”才背起柴筐手挽著手兒回家去了。……這故事也只有那歌唱的蟈蟈知道。

此後,小嘎子因為一枚柳笛,一隻黃鷹,離開了自己的家鄉,也離開了童年時的夥伴。假若兩人從此不再相遇,那童年時的友誼,也無非散失得像輕雲一樣;可是,誰讓他們又偏偏相遇,在戰爭的煙火中,又有那樣多的往還?

郭樣清楚記得,在戰火重新燃起的1946年,一個9月的日子,他們正駐在易縣城郊。那天,郭祥正蹲在村邊和同志們說笑,有人冷不防從背後用雙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去你孃的!”他粗魯地說,“我早就知道你是花機關!”他說的“花機關”,就是本連最愛開玩笑的司務長。因為他滿臉的大麻子,就被人奉送了這個綽號。誰知這一猜,倒引得周圍的人鬨堂大笑。他知道猜錯了,探過手去摸那人的臉,沒有摸到,又去摸那人的手,只覺得小小的,嫩嫩的。這是誰呢?除了連部那個調皮的通訊員還有誰呢?他就又粗魯地說:“我還不知道你是連部那個小雞巴孩子兒!”這一說,又引起一場大笑,連給自己開玩笑的人,也咯咯地笑得撒開了手。郭祥回頭一看,咦,原來是一個長得那麼俏麗的臉色黝黑的姑娘!她穿著稍長的新軍衣,打著綁腿,束著皮帶,短髮上嵌著一頂軍帽。她兩手交叉著站到那兒,臉紅紅的,望著他悄聲不語。郭祥登時漲紅了臉,仔細一看,才驀地想起這就是他一別多年的童年時的友伴!從此,新的戰鬥歲月,又給他們童年的友誼續上了無數閃耀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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