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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於而龍突然間發現,眼前胖胖的縣委副書記,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瘦瘦的支隊事務長了,這大約還是民主抗日政權,剛剛在石湖建立起來的時候。

游擊隊長正火冒三丈,厲聲訓斥看站在他間前的事務長,大吵大嚷要關他的禁閉。

那是石湖支隊相當鼎盛的時期,三王莊成了一塊穩固的根據地,大久保輕易不敢來騷擾了;湖西區抗日民主政府的大牌子,高高地掛在那蘆花曾經懸樑上吊的大門口,著實威武。再也比不上看著自己親手打出來的江山,更覺得自豪和驕傲的了。在敵人心腹地帶建立一小塊根據地,儘管是巴掌大那麼一塊,也是不容易,經過好幾次反覆易手,才鞏固了下來。

“你以為還是在家當老百姓,在縣城念你的高中,可以隨隨便便,吊兒郎當嗎?咱們是革命隊伍,不是麻皮阿六那幫土匪,執行上級命令,不許打折扣,尤其不准許自作主張。”

莫名其妙的王惠平一聲不吭地站著,對付發脾氣的支隊長,最妙的辦法,莫如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起初以為支隊長找他,又要查問糧秣數字,心裡本來就揣著個兔子,先就有點膽怯;劈頭一陣悶棍,打得他矇頭轉向。他左思右想,雖然找不到什麼有漏洞的環節,但他仍舊忐忑,支隊長是決不會放空炮的。

“說話呀!為什麼不開腔啦!”

他繼續保持沉默,支隊長的口氣已經由責罵到諷刺,這就表明,陣頭雨快過去了,很快就要出太陽,心平氣和下來,一場磨難該結束了。

“用不著裝出孬包樣子,一副可憐相。呸!還掉金豆,快別現世啦!你們那種小資產階級的軟弱性,我算看透。”當時,流行著一種說新名詞的癖好,一有機會就搬用。於而龍朝高門樓啐了一口:“我不是八十歲的老奶奶,又聾又瞎,你當我把話說過去,就扔腦勺後邊忘了?告訴你,知識分子,支隊長的話就是命令。”他猛地喊了聲:“王惠平——”

“有!”他嚇一跳,趕快答應著。

“聽我口令!”

“是!”他趕緊按《步兵操典》的要求立正等待著。

於而龍連續發令,讓他做著稍息、立正;立正、稍息的動作,王惠平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單獨對他進行操練。最後,喊了一聲稍息,繼續教訓:“看明白沒有?有的命令是不一定寫在紙上的,你敢馬馬虎虎不執行嗎?”說罷,他笑了,這個怪人啊……

王惠平以為雨過天晴,那笑聲表明了這一點,便斗膽地冒出一句辯白的話,誰知他又在點燃了炮仗捻子。“支隊長,我不清楚犯下啥根本性的錯誤?”

於而龍差點沒氣炸了肺,說了個口吐鮮血,直當莧菜水,不清楚嗎?我會讓你清楚的,啪,他把屋裡那一小口袋山芋幹,扔到他腳下。“揹著它到禁閉室去,好好清楚清楚去!”

一會兒,通訊員長生回來向他反映:“報告支隊長!”

於而龍還在盛怒之中:“什麼事?”

那時候人們並不那麼唯唯諾諾,長生站直了回答:“支隊長,你大概冤屈了事務長!”

“滾蛋——”

“是。”

於而龍就是這樣: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特別覺察到錯怪別人的時候,他會馬上賠禮道歉;所以挨訓者還耿耿於懷,他倒跑過來,向你敬禮,向你認錯,拍拍你的肩膀,說不定開個玩笑,剛才他下的那陣雞蛋大的冰雹,早化得無影無蹤。

“回來!”他叫住通訊員:“那個知識分子鼻涕蟲說些啥?記住,不許犯右傾——”

“事務長說他拿大秤約了再約,斤兩不會錯的。”

那年石湖鬧災,群眾生活較苦,上級從濱海地區調運一批山芋幹來幫助度荒,區委定了個框框,於而龍給王惠乎挨個一說,交給他辦。

王惠平在禁閉室裡枯坐著,沒想到於而龍站在門口,那時作興自覺關緊閉,連個警衛都不設。

於而龍問:“你約了再約?”

“是的!”他絕對有把握地回答。

“你再說一遍!”

“我?”小資產階級的軟弱性又上來了,他不敢堅信自己。

“家家戶戶都按我說的如數發了?”

“哦!”王惠平到現在才恍然大悟,支隊長的火氣從何而來,他以毫無挑剔的立正姿態,站起來理直氣壯地回答:“就是那個秀才委員的救濟糧沒如數發給他。”

“為什麼嗎?”於而龍衝禁閉室吼。

他有所恃地回答:“按照現階段階級鬥爭的規律性來分析,他算不得革命的基本群眾,而抗日之主要力量——”

“這是你的話嗎?”

“不是。”

“誰講的?”

“緯宇叔。”

“什麼緯宇叔!”

“副隊長。”他連忙改口。

“什麼副隊長?”那時,王緯宇由於作戰勇敢,調到毗鄰的濱海支隊去了,已經不但任石湖支隊的職務。

王惠平囁嚅地說:“緯宇同志講,山芋幹是他們透過封鎖線支援咱們的,居然去接濟滿清秀才,封建餘孽,至少是右傾機會主義。”

於而龍壓住火:“既然如此,乾脆取消多好,為啥還送半口袋去,犯一半右傾機會主義的錯誤呢?”

“那不是老夫子,誰知是真是假,眼下還站在統一戰線裡嗎!”

“這個混蛋,又來他那一套可怕的‘革命’陸了……”於而龍在肚子裡暗自罵那個王緯宇。而且詫異一個被蘆花從城裡動員到支隊來的青年,怎麼能那樣信服王緯宇,支隊長的命令可以減半執行,一個調走的緯宇叔,他的話倒當做聖旨,實在難以理解。

要不是那位老夫子求人將救濟糧捎回來,剛才那場雷陣雨,也落不到王惠乎頭上了。其實,那位秀才委員並不是嫌不足數才退回的,而是他不願給抗日民主政府增加負擔,他託來人捎話:“我身為委員,理當體念時艱,心意老朽領受了,糧食還是先盡那些嗷嗷待哺的老百姓吧!”

他那時基本上無人侍養了,兒子跑到大後方國統區的重慶去了,女婿投靠了南京汪偽政府,好幾次來接他,他不去:“道不同,乘桴飄於海,俗話講:橋歸橋,路歸路,我要跟這些赤腳大仙在石湖待下去。”

早先時候,他的少爺和姑爺,媳婦和女兒一齊勸他離開石湖:“老爺子,別犯糊塗,這裡眼看要成共產黨的天下,泥杆子要坐江山啦!”

別看他是個入過闈,應過試的秀才,思想卻並未停留在滿清,倒是個新派人物:“我一沒剿共,得罪了人家,二沒家產,怕他們共產,我是皇帝、軍閥、委員長三朝都過來的人啦!倒要親眼看看共產黨是不是有氣候。”

像這樣一位編過縣誌的耆宿,活著有功名的遺老,四州八縣都聞名的板橋先生的後裔,自然,無論日本鬼子、國民黨都想把這有點號召力的名望之士搶在手,以壯門面。汪記偽縣長在城裡望海樓擺下筵席,派汽艇專程到閘口接他就任顧問,他給辭退了;國民黨第三戰區拿著司令長官顧祝同的片子,聘他去作參事,抬看轎子來請,他給謝絕了。可是抗日民主政權建立以後,邀他代表三三制的一個方面,老先生連半點推託的話都不曾說,慨然允諾,而且對蘆花說:“別看你給我腿上一槍,我還是擁護你們赤腳大仙!”

對這樣有民族氣節,靠書畫為生,過著清寒歲月的老人,撥給一點救濟糧,竟會犯下右的錯誤麼?於而龍問護糧來的王緯宇:“是不是調門唱得越高,就越革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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