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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你在說些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呀!”

“誰是娟娟,你告訴我!”

“你就是娟娟,你就是——”他撲上去,眼睛裡露出一股獸性的慾念。

許多地震觀測者所看到動物在震前的異常表現,都可以歸納到一種末日來臨感的特殊狀態上,因而形成種種顛倒、錯亂、反常,和魂不守舍的舉止上來。那一天,高歌確實神經出了問題,從早上開始,本應睡得香香的,偏偏老早醒來。使他得到發洩的肉體,忽然感到噁心慌不迭地躲開。爬起來,坐著汽車,直馳廠區,看他的脫產文藝宣傳隊排練那“就是好,就是好”的聲部輪唱,使他無端地發起火,大罵編這種沒理攪理,耍無賴歌詞的傢伙,不是個白痴也是個混蛋。因為是他嘴裡出來的話,民兵們也無可奈何,換個別人,輕則學習班,重則專政隊,要收拾的。所以重新回到食堂賣飯票的小狄說:“看起來今後普希金,或者萊蒙托夫,大概還是需要的,總是‘就是好,就是好’,詩人還有什麼用場呢?”

其實,小狄也是犯愚,詩人總會找到謳歌的物件,哪怕是廣場上製造血海的棍棒,儘管那時並不付給稿酬。

然後,高歌又驅車到部裡,在運動辦公室見了王緯宇,把閒雜人等都支出去後,他囉哩囉嗦地說了半天。王緯宇還是莫名其妙:“小高,你的思路相當相當紊亂,首先,你得明確一點,於菱在被抓前已經送進大學,跟廠子毫無牽連啦!”

“不,我們派人上大學,是為了管大學,既然於菱沒有管好,反而被人家管了,我們就有權收回這個人,該打該罰是廠子的事,現在這樣處理,能對得起一國之母嗎?”

“我弄不懂,小高,剛才你的意思,從路線鬥爭角度上分析,對明目張膽,醜化攻擊首長的現行反革命分子,未能繩之以法,處理過輕,有意見,這種革命義憤,保衛首長的熱忱,可以理解。叫你偏要把對他的處置權抓到自己手裡,工廠也沒有斃人的權力,能拿於而龍的兒子怎麼辦?你能不能邏輯性強些,今天怎麼啦?簡直語無倫次!”

他忽然想起他的臥室門鑰匙,還在鎖孔裡插著。糟啦!倘若誰要擰門進去,發現床上躺著一個脫得光光的女人,又該當故事傳開啦!他趕緊撥臥室裡的電話號碼,鈴聲響了一會,無人來接,謝天謝地,他鬆了一口氣,那個不要臉的騷貨走了。

他和王緯宇怎麼說得既清晰明確,而又含而不露呢!雖然和王老已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但要赤裸裸地說出心裡的話,還有點難以啟口。他的真心本意是:要柳娟能答應我,作為交換條件,可以把於菱保釋;要拒絕的話,那就給他來個罪上加罪,永無生還之理。但說出口來卻是:“按我和於菱的私人關係,我應該幫忙,使他早一點回來,有什麼罪過,也允許留在廠裡監督勞動;可是從大是大非上衡量,膽敢攻擊那樣一位中央領導人,他的矛頭實際指向誰,不言自明,所以又覺得便宜了他小子。”

王緯宇是何等聰明的角色,對方一張嘴,就能看出肚腸裡裝的什麼名堂,看他滿臉晦氣,一腦門官司的樣子,心裡盤算著老徐的至理名言:這些暴發戶們絕不是成事之材,既無創業的宏圖大略,又無守成的雄心壯志,他們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要比預料的還要快些。難道不是如此麼?高歌的精神早就開始衰朽了,現在恐怕連抄那幾萬字學習心得的勁頭都不會再有了。

他問高歌:“開啟窗戶說亮話,是不是因為還存在著一個第三者的緣故?”

“我不明白王老你話裡的涵義。”

“你所以希望控制住於菱的生死,正是為了那個第三者,對不?”

高歌講:“在更大程度上,是對付咱們共同的朋友,於而龍,現在,他活動頻繁得很呢!”

“我從來不以感情代替政策。”

年輕人嘿嘿一笑:“王老,你總是說一些永遠正確的話。”

“我勸你對那個第三者死心。”

“王老,請你不要誤會,我如今對於女人,已經很反感,很討厭?”

“哦,什麼時候成了尼采啦?”

高歌不懂尼采是什麼人,但又不願露怯,便閃避開去,徑直地說:“這是一項戰略措施。”

王緯宇笑了,他非常理解,所有從事卑鄙齷齪勾當的傢伙,總要尋找一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便說:“算了,談實質問題吧!”

高歌當然也掌握住王緯宇精神上的弱點,只要於而龍不進八寶山,就是他的障礙,他的威脅,他的勢不兩立的對頭。“十年前,不能從肉體上予以消滅,十年後,也必須在精神上把他徹底打垮,要不然,坩堝事件還會重演的。”

“啊!小高,十年前,你錯過了良機,現在想跟他搞精神戰,不是我小看你,你把自己乘以十,乘以一百,也不是於而龍的對手。想在精神上把他搞垮,小高,你肚子裡的真才實學還少一些。歷史上有一些文化落後的民族,憑一時野蠻征服了文化較發達的民族,到頭來,征服者變成被征服者,最後連自己的民族都消融在早先的戰敗者手裡。你以為殺了他的兒子,奪了他的兒媳,於而龍就會服軟認輸,你比大久保如何?”

“那你未免太長他人志氣,我們一個有利因素,是註定要始終在路線鬥爭中佔上風,無論老傢伙多能耐,最高支援我們,也需要我們。”

“哈哈,很好,你能有充足的信心,那倒不妨試一試,沙漠那邊,我倒有點板眼,可以按我們的意志要求辦。”

“我來找你的目的就在這裡,王老,你是個法力無邊的人。”

“可是那位舞蹈演員,我懷疑你——”

難道他王緯宇不也有一種嫉恨的感情麼?每逢二四六的傍晚,只要電訊大樓敲過六點,那個娉娉婷婷的姑娘,準會出現在部大院,朝於而龍家的樓棟走去。

準得不能那麼再準,六點整。是什麼因素使得那個女孩子把自己的命運,依附在一條覆滅之舟上?是一種他覺得恐怖的殉教徒精神。不但那個舞蹈演員,連那個會三國語文的翻譯,連那些騎兵,那些和工廠一齊長大的年輕人,他都恨得要命。很清楚,只要於而龍張開懷抱,他們會情不自禁地撲上去。而他,革委會主任,倒有點類似英國女王派往殖民地的總督一樣,工廠裡的人,絕大多數對他是側目而視的。是的,於而龍是塊磁鐵,當然,他想砸碎它,整整砸了四十年,結果又如何呢?

每當他看到,那個自由哥薩克,和他的畫家女兒,和代替了於菱位置的舞蹈演員,在眼皮子底下出出進進,想到自己屋裡,在菲律賓楊木與和田壁毯之中,空空蕩蕩,膝下無兒無女,那種嫉恨的感情就更加強烈。

“王老!舞蹈演員終歸是個女人。”

“你不會得到她的。”

“試試看。”

“還是拉倒了吧,不要討沒趣!”

高歌站起來告辭,因為他得到了承諾。

王緯宇繼續用激將法對付這類蠢材:“你不行的,小高,你不是對手!”

“你等著瞧吧!”高歌嘟噥了一句下樓,在汽車裡,他對自己說:“如果我得到了她,我就開始過真正的生活。”

司機問他:“上哪兒去?”

他告訴柳娟那個歌舞團的地址。

“你要幹什麼?”

高歌鎮定下來,早些年對於鬥毆廝殺司空見慣的“紅角”革命家,雖然很久不操舊業,但最初的慌亂過去,以挑釁的口氣質問著。

於菱一把搡了出去,罵了聲:“混蛋!”推車要走,好像努力想避開使人厭惡的東西似的。因為衚衕狹窄,高歌雖被推在一邊,但一伸手,仍然攔住了於菱的腳踏車。“滾——”他還有許多事等著辦,決定以一種最大的蔑視,代替報復,喝了一聲,離開這個越看越使他憎惡的人。

“你來得及聽我說完一句話的,於菱,過去的,我們且不論它,因為這件事有關著現在,甚至將來,所以——”

於菱挺不客氣地嘲弄:“你還會有未來嗎?可笑!”

“誰都有未來,死去的人,也不例外,有的流芳百世,有的遺臭萬年。”

“放開我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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