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義父的居所,憶阿雅,張煒,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h5>1</h5>

我們和小錨好不容易才分開了,得以繼續往前。小錨站在那兒目送我們,直到看不見她的影子。

路越來越難走。我們兩個沉默著,彼此都在想同一個心事。顯而易見,我們是找不到小錨所說的那個人的,那是一個真正的“浪子”。更令人擔心的是,她能夠逃開那個村頭兒嗎?我後來腦子裡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說:“將來可不可以讓小錨做我們家的保姆,和我們一塊兒生活呢?”

“那以後怎麼辦?就一直住在我們家裡嗎?我們養得起她嗎?”

我不做聲了。是啊,這樣的女孩子還有很多,有的或許比她的處境還要艱難,很多很多這樣的女孩和男孩……怎麼辦呢?我們可以讓小錨當保姆,也許還可以透過朋友介紹她在城裡打工;以後呢?這樣的事情永遠也不會完結……

經過一陣攀援,好不容易登上了高地。站在這裡望去,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黿山山脈——它走出群嶺,一直向西延伸,蜿蜒二百多公里——離我們最近的這一截屬於它的西段,北翼就是連綿不絕的丘陵地帶,是海灘平原和整個山地的銜接處。我還記得大學期間來這兒勘察的情景。那時候我們把一多半時間耗在這些岩石上,在筆記本上認認真真地記下:

“北翼地層走向皺褶面一致,傾角較陡,由於後期構造的切割和岩漿岩的侵入,其完整性和連續性都遭到了破壞。在這裡還不難看出,由於受縱貫南北那條大斷裂帶的牽引作用,導致它的主軸往西南稍稍偏移,使山脈成一個弧形……”

高地往前五六華里可以看到那幾個村莊了,它們分別是老夼、姜各莊和老屯……我們不放過任何機會詢問那個老人的下落,結果一口氣找到了五六個“老孟”,其中值得注意的至少有兩三個。

我極力回憶著幾十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山坡,回憶著第一次看到的山坡上的小屋——可是被打聽的山裡人總是告訴我:山坡上的小屋嗎?現在還多著哩,你去看看吧。

山裡人熱情地領我們走向野外。在老夼東部的山坡下,由於那些梯田都是最好的黃煙種植地,所以常常可以看到一個高大的烤煙爐、烤煙人居住的一所小孤房子。他們說,這個孤房子裡前後住過十多個烤煙師傅呢,他們大都是遠道來的外地人,有的原籍在山裡,有的在山外,其中就有一個老頭叫“老孟”,他在這裡烤過兩季菸葉……

會是這個老人嗎?我一邊自問,一邊小心地走進了那個黑蒼蒼的小屋。

陪同的人講:那個“老孟”真是一個孤老頭子,人們只是這樣喊他,其實沒名沒姓的,也沒有兒女老伴,像個木頭疙瘩一樣,眼珠都不怎麼活動,可就是有一手烤煙的絕技。他烤出的菸葉味道最醇,顏色也最好。他一輩子都在做這種活計。這個老人好像從沒找過什麼老伴,也沒跟人討過兒子,因為他差不多是個啞巴。老人一輩子煙熏火燎,面板上的灰塵至少有銅錢那麼厚,毛髮上滿是爐膛裡的熱浪烤起的焦卷兒。老頭子也是個抽菸的好手,煙癮特大,也許是因為他弄菸葉兒方便,還要不斷地嘗煙,嚐嚐它們的味道,所以一天到晚叼著一個菸斗。除了抽菸,他再無別的嗜好。

梅子也跟我鑽進了那個小屋。我發現這兒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從屋裡的陳設可以看出,在上一個季節裡這個小屋還住過一個烤煙師傅,因為土炕鍋灶齊全。鍋子破了半邊,另半邊完好的部分就斜擱在灶上。我問山裡人:為什麼不換一個好鍋子呢?

那人笑笑:“好鍋子也得被人砸破。”

“平常怎麼不鎖門?”

“山裡人可不信那一套,鎖著還不如敞著。鎖著門,他們以為裡面有什麼好東西,一塊石頭就給你砸開。這樣開著也方便,那些要飯的、做活做累了的人,都能順路到小屋裡歇歇。”

他繼續講那個叫“老孟”的人:晚上不蓋被子,就躺在這個炕上,頂多鋪一把草。最冷的時候,也不過是從山裡割回一些苫草毛須——這東西很暖和,他兩隻大手揉一揉,揉成一團,到了半夜就鑽進去。別人到了冬天就回老家去了,他沒有家,就留在這個小屋裡熬冬。大雪天他把炕燒得滾燙,再鑽進這團草裡,倒也睡得安穩……

這人早就去世了。他會是那個老人嗎?看著這間殘破的小屋,心裡有點兒發酸。我扯扯梅子的手說一句:走吧,該離開了。

<h5>2</h5>

告別了小屋,我們又去老屯。這兒的“老孟”是個什麼人呢?

村裡人都說:那個老頭兒可不是個安分的主兒,平時他最愛去的地方就是看山人的小屋,他老往看山人的小屋裡跑,為什麼?因為他是個老光棍,悶得慌。他跑到山上,就為了去聽一些葷故事。小村裡也有他一個小屋,不過死的前一年被他賣掉了。

我問:“他賣掉這個小屋怎麼辦?到哪兒住?”

“他才用不著留什麼家產,反正沒人給他養老送終,他還不如賣了小屋換點兒錢花。住的地方還不容易?山裡人走哪兒不能睡一個好覺?山上小屋裡那些老光棍就是他的好夥計,他就躺在那裡面睡。‘老孟’快七十歲了,還常常扒人家窗戶看看光景,他趴在那兒人家也不忌諱,該做啥做啥。半夜裡,只要聽見後窗戶有咯吱咯吱的響聲,就知道是那個老頭子趴在上面了——只有一戶人家不是東西,心狠哩!”

“怎麼?”

“怎麼?人家老頭子那年正趴在窗戶上看光景,被這戶人家的女人一個針錐捅過來,天哪,老頭子疼得在地上打滾……女人捅瞎了他一隻眼!”

梅子的手不由得抱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恍恍忽忽覺得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不幸的老人,他被人扎瞎了眼睛。

“他們就這樣把老人扎瞎了,他那會兒在地上疼得打滾,抹得滿臉都是灰末,呼天搶地大叫。他疼啊。就這樣,老頭子打那兒以後就剩下一隻眼了,大夥兒又給他起個外號叫‘老獨’。老獨、老孟,反正都是他了。那一回折騰了好久眼傷才好,不過結了個大肉疙瘩……

“他沒了小屋,在牆角上睡一宿,在溝裡睡一宿,有時候還出去討要,到山上扒地瓜花生,吃些生東西。奇怪的是他老也不死。村頭兒說,老東西不會死了,他滿山吃野物,大概不知不覺吃了一棵靈芝草,死不了啦。別看這個老頭子不正經,對人倒和氣,什麼時候都笑嘻嘻的。

“他一輩子也沒沾過女人。有一年上,他在大街上喊著叫著,說天哪,俺一輩子沒沾過女人,饞哩。喊這些話的時候,離他近的女人就急匆匆地往回跑。有人跑遠了才敢指點著罵他。他在山上的小屋裡蜷著,一夜一夜睡不著,就在山溝裡轉悠,那時候常常有一些流浪人鑽到山裡,他就盼著和哪個流浪女人成親,就這麼盼了一輩子。大夥兒說他這是乾等了一輩子,又給他取了個外號,叫他‘老等’。他就那麼等,等,說自己等不到媳婦,到死那天也閉不上眼……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烈藥

阿瑟·黑利

心似耀言

一個米餅

陰陽藥店

陳直男

偶像從賺錢開始

午夜店長

都市之護花豪婿

笑舞春秋

我修煉武學能暴擊

新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