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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由於河谷拐了個彎,白天瞄準的群山從這裡望去,已經落在河谷的左邊。我們沿著山谷走得很慢。這兒的山嶺大都由玄武岩構成。腳下的土層很薄,樹木長得特別矮小;而生長在河谷裡的樹木,根鬚可以深入十幾米的地下。所以河谷中的樹木總是和山坡上的樹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山上瘦小的枝椏在秋天剛剛深入時就脫光了葉子——這使我們想到那些早早謝頂的城裡人——我想到了那所地質學院,記得那些在花壇和甬道邊緩緩漫步的人大半戴著眼鏡,頭髮稀疏,面色萎黃……這就是人類當中特殊的一族,他們漸漸都要長成這樣一副模樣。

隨著走下去,我漸漸覺得這一帶有些陌生,彷彿從未到過這裡似的。可是當我和梅子登上一道山坡的時候,一眼就望見那個小小的村落了——我伸手指著遠處那散散落落的棕色屋頂,對梅子驚喜大喊:“你看到了嗎?你看到它們了嗎?”

“就是那個小村嗎?”

“對,就是那個小村!”

她滿臉興奮。是啊,她一會兒就要踏上丈夫的滯留之地、那個在一次次講敘述中變得多少有些神秘的地方了。我們倆不再耽擱,而且不由得加快了步子,一會兒身上就熱汗涔涔……

走進這些石頭街巷,我不得不壓抑著心中泛起的陣陣激動。奇怪的是,我們進村後已經走了好久,可連一個熟人都沒有看見——好像這個村子換了另一茬人,好像完全陌生的一代正在飛速長成,他們已經替代和主宰了這裡的生活。村裡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和梅子,有時還發出兩聲快意的嬉笑。

他們笑什麼?梅子看看我,我也無法回答。

穿過大半個村子,過了村中的一條小河。小河因為在村裡轉了兩個彎,所以我們要兩次涉水才能登上村西那個小小的山包:山包上有幾排平房,它們比村中的房子要高大一些。

梅子這會兒大概知道了我為什麼要直奔那裡,明白它就是當年那個作坊的舊址——那裡有多少故事啊,這裡有個叫“偏”的姑娘……

我們涉過河水,登上山包,直接走進了那幾排房屋。

房屋陰冷逼人,黑蒼蒼的。歲月沒有饒過它們。有幾間房屋眼看就要坍塌了,當年築起的牆壁已經有好幾處掉下了牆皮土,露出了長長的泥草。幾排房子組成了一個院落,院落的大門早就破損了。我一腳踏進去就驚起了一群鳥雀。裡面死一樣寂靜,大概除了老鼠之類再也沒有一個活物了。

我屏住呼吸,仔細辨認著,尋覓當年的痕跡。

“就是這兒,這是最北面的幾間,當年我們就在這裡做夜班。那時候這裡多熱鬧,點起的煤油汽燈照得屋前空地一片通明。裡面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如果不是因為那個禿腦會計的話,我們也許會一直過得快快活活。當時全村的人都眼巴巴地看著這兒,把作坊當成了救星。那時山裡人有多麼窮,你沒法想象。我們每次到外面出差都要借錢湊路費,一個村子的人把錢集中起來,這家三毛,那家兩毛,就帶著這些零零散散的錢到外地去……”

梅子一直緊跟在我的後面。我一間一間看得很細,一邊走一邊給她講當年的情景。我這會兒感到有點兒奇怪的是,這些房子一直空著,為什麼不能派上一點兒用場?它們沒人管理,眼看就要全部廢掉了。

我在一間屋子跟前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走了進去。

屋裡照舊是空空蕩蕩。當年的一切都不見了:條桌、笨重的木凳、錘子、石板,什麼都沒有了。留下來的只是滿屋的垃圾,是老鼠扒開的泥土。可是在屋子的一角有一團亂草,那上面有人躺過的印跡。梅子也看到了,說:“這肯定是那些流浪漢留下來的。”

是的,這片土屋雖然上面露著天,已經不成樣子了,可它實在還是流浪漢的一個好去處。可是這片土屋讓我心裡發疼,讓我緊緊咬住了牙關……

<h5>2</h5>

我這會兒不願告訴梅子——不過也許她早就猜到了:就是在這間屋子裡,有個叫做“偏”的姑娘,有過悲壯駭人的一幕……此刻,在這間黑乎乎的屋子裡,惟有她的那雙眼睛依舊是那麼明亮。它穿過一片時間的霧靄望過來,望著一個滿身塵土的人——他歸來了,就站在這間屋子裡……這兒的聲息和氣味還是那麼清晰可辨,我竟不由自主地伸出了雙手,像要撫摸什麼。到處都是那雙沉沉的、帶著無限怨艾的女性的目光。我在牆上撫摸著、辨認著……這兒什麼痕跡也沒有了,歲月把一切都覆蓋了。

當我在屋子裡細細察看的時候,梅子突然揪住了我的胳膊。我轉過臉:小窗上好像有人影閃了一下。

“有人……”

梅子點點頭。

我們趕緊走出去。真的看到一個人,他正站在窗戶旁邊,伏在牆上。我剛問了一句,那人迅速離開了。

這是一個面色黝黑的男人,大約有六十多歲。這個人是誰呢?我覺得他的背影有點兒熟悉,可又實在想不起是誰。他手裡緊緊握著一把鐮刀。

梅子害怕了。

手握鐮刀的黑臉男人站在前邊不遠處望過來,一聲不吭。他只用惡毒的眼睛盯住我,咬著牙齒,眼睛眨也不眨。

正在我疑惑的時候,突然他往前闖了一步,胳膊一抖,手裡的鐮刀掉在了地上。他跑上來,還沒等我做出反應,就一下扯住了我。

他嘴裡嗚嗚囉囉喊著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清。

我只想從他的拉扯中掙脫出來……可是這聲音多麼熟悉!就在即將掙開的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來了:他是偏的哥哥啊!是的,這個男人,就是這個男人……可他怎麼會是這樣?他在當年是多麼強壯的一個小夥子啊,現在則完全變成了一個老人,像是一眨眼的工夫變成的!

“是你呀,啊呀你回來了?”他大喊著,張開的大嘴裡挺立著幾顆殘牙。

我告訴他這是梅子,我的妻子——我們已經在大山裡走了很久,我們是特意趕來看看當年的作坊的。

我面前的老人肚子疼似的,一下蹲在了地上。他摸索著撿起了鐮刀。

一會兒,他竟然吭哧吭哧哭起來。

“你從這兒走了不久,爹媽都死了。你知道,這都是因為我妹妹偏。偏死得好慘。她死的前幾天把什麼都告訴了我。她告訴我,她也許要跟上一個人走哩。偏對我說起過他的名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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