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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光說:“而我喜歡阿環。”

我並不認為他是在開玩笑。原來阿環是他鄰居家的一個小姑娘。她儘管比他小好多,但讓他一眼就看上了:他剛剛遷入她家隔壁不久。他說阿環比他早一些進入這個雜誌社,他就為了窮追不捨,才設法到這兒當了個編輯。這是個直爽的、無所顧忌的小夥子。

“我已經工作了三年。”他這樣總結說,“阿環從一所職業學校畢業,直接到這裡打字來了。她的資格比我老,可是不瞞你說,上個月我才跟她接吻。”

我笑了。婁萌過來,他馬上到一邊去了。

第二天我上班很早,屋裡只有我和婁萌兩個。婁主編跟我扯來扯去,後來說:“你岳父是一位很受人尊敬的老首長哦。”我聽下去。她瞥瞥我放在桌上的兩隻手——她一直盯著我的手,“老首長給上邊的同志打了個電話,後來就有人寫條子來了。我們歡迎你這樣的同志嘛!其實,只要你岳父給我個電話,問題也就解決了。當然,這樣也好。”說到這兒她吞吞吐吐。我不動聲色,心裡卻像被什麼碰了一下。我吃驚的是,心中的幾分得意一下子被她的幾句話全趕跑了——原來我還是沒有逃出岳父的手心,我能夠來這兒,還是因為他的緣故,他竟在暗處幫我!真尷尬。人也奇怪,這時心裡怎麼就沒有一點感謝?我的嗓子有點渴,到旁邊去找一個杯子。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她還在那兒咕噥:“放心吧,我們會做適當安排的。你工作時間也不短了,雖然在這兒才剛剛開始,但我們要通盤考慮……”

她意思模糊,我聽不明白。我呷了一口茶,轉過臉。

婁萌還在微笑。這一刻我才注意到,她真的是一位美麗的婦人。

“我們這裡正缺一位編輯部主任,原來打算讓另一位同志擔任。你知道,這要是一個能跑能顛的角兒,那個同志顯然不太合適。我初步打算讓你接過這個擔子。”

我慌慌擺手:“這個……我根本幹不了,我剛來,再說……”

婁萌收斂了笑容:“不要謙虛,這是很重要的一個職位。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行政上的事務並不多,我們這裡是很寬鬆的。”

我一迭聲推辭。這就使她變得愈加嚴肅。我突然想起,這才剛剛接觸實際性工作,而且也僅僅是她的一個設想,我實在不必過於認真。但我如果沉默了,又像是一種默許……

回家後我告訴梅子,說我即將得到一個嶄新的、重要的職務,而且……她好久沒有吭聲,最後只留下一句:婁萌的頂頭上司是父親的老朋友。

我不知說什麼才好。白天在婁萌面前的那種感覺又一次襲來。我在把什麼忍下來。人就是這麼尷尬。忍受吧,即便在自己家裡也是一樣。

第二天馬光在樓梯上見到我,馬上笑吟吟地喊:

“寧主任來了。”

我驚異於他的訊息來得這麼快,想發火,對方卻做了個鬼臉。

終於可以在家裡上班了,這是好不容易才爭得的一份自由。這不是曠工,而是合理合法的一種安逸。我在書架前徘徊,看著那一個個熟悉的面孔,伸手撫摸它們,就像撫摸長者的肩頭。我感到了他們的體溫。

麗麗一顛一顛跑來,扭扭的樣子讓人心裡發顫。我想說:“我多麼喜歡你,可我很少像喜歡你那麼喜歡一個人。”是的,我想我沒有欺騙自己。捧著它毛茸茸的臉,看它灰藍色的眸子。我看到的仍然是一雙憂鬱的眼睛。這種憂鬱的眼神我以前好像也見過:一雙火辣辣的、卻怎麼也無法掩去一絲憂鬱的眼睛。

麗麗是一個非常聰慧、卻又與我毫無共同語言的生靈,它怎麼也弄不懂該到哪裡解溲,所以很長時間都沒有改變隨地大小便的習慣,這使我頭痛。它在我手裡激動得渾身顫抖,可有時在一瞬間就能冷靜下來。它含蓄的、若有所思的目光緊盯著我。

<h5>4</h5>

我到雜誌社工作不久,陽子和小涓就來了。我好像看到他們是手扯手走進了屋子。我高興極了。自從我取得了在家裡上班的權利之後,還是第一次迎接他們。兩個真正的年輕人:陽子剛剛二十五歲,正上大學二年級;小涓二十出頭,樣子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得多。她是一個很少安靜的、嘻嘻哈哈的姑娘,只顧自己說話。她一進門就抽出一本書又一本書,胡亂翻弄,隨意放置,嘴裡還嗑著瓜子之類的。

陽子說:“老寧,你知道嗎?我是來告訴你一個事情的。”

“什麼事情?”

“莊周有訊息了。”

我一下興奮起來,騰地站了起來。

“他到外地打溜溜去了!”

“你見他了?他回來過?”

“不,是有人見過,說他真的夾在一群打工的人當中……”

“唔!”我嘆了一聲。我心底在想這個訊息的價值、它的真假。我想如果是真的,那麼他的這個舉動到底意味著什麼?要知道,“打溜溜”就是當流浪漢的意思——莊周會是夾雜在大街上那些破衣爛衫的人群中嗎?我不太相信。也許這太過分了。這種極端的方式到底包含了什麼內容,我還要好好想一想呢。

陽子搓搓手:“他轉身一跑了事,家裡人可就苦了。特別是李咪,哭吧。”

我還在想街頭那些臉色蒼黑的流浪漢,想西服革履的莊周怎樣變成他們當中的一員——他也許真的會那樣,因為這個人的血比別人要熱。我問:“這訊息準確嗎?誰看到了?”

“有人親眼見的,說肯定是他,頭髮亂蓬蓬的……那是在城外,一群打工的人中……”

我不再問了。“有人”和“聽說”之類,除了只能留以備考,更添了一份焦思。

陽子又說:“我一個偶然的機會遇到了李咪,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人兒,鼻涕眼淚一大把,總想套出我點什麼。她知道自己男人平時來往最密切的就是我們這幾個,我們總不會什麼都不曉得吧。我告訴她:我、老寧、呂擎,沒有一個人知道你男人的事兒。她哭得像熊貓似的。”

一陣刺耳的警車聲傳來。好像不止一輛,聲音大極了。這聲音直響了十幾分鍾才消失。我想那大概是一個由警車組成的長隊。這個城市裡常常實行交通管制,有時後半夜還要響起尖厲刺耳的警笛聲。小涓和陽子都應聲跑到了陽臺上,我則一動不動。

他們回來時手上沾滿了黑灰,因為他們俯在陽臺的鐵欄上。小涓吵著要洗一下手,可是一擰水龍頭照樣是乾的。我們有一個水缸,需要在午夜起來接水。我給她舀了水。她不停地謝我,一邊謝一邊蹙鼻子。大概是嘩嘩的清水讓小涓想起了什麼。她睜大眼睛問:

“聽說你們家買了兩隻龍蝦,在哪兒?”

麗麗正和它們玩呢。我伸手指了指。

小涓兩手拄在膝蓋上,長時間看著它們威風凜凜的兩隻大螯。麗麗則不停地看著小涓,後來她把它抱起來。她那欣喜的模樣讓我忍不住注視了一下。

陽子小聲對我說:“你剛到一個地方就佔了這麼重要的一個位置,有人會眼藍的……”“你是說‘眼紅’吧?”陽子搖頭:“不,還要高一個等級。”“誰呢?誰會‘眼藍’?”陽子故作深沉地把嘴癟起來:“主要是馬光,這個人,哼哼,是滿城的一個人物呢。他結交的人花花色色,紅道黑道都有,好色,差不多就是書上說的‘採花大盜’。如果在前些年,這樣的人早就斃了。不過現在沒事了。”我沒有吭聲。我在想世道變化可真是快啊,剛剛幾年的時間,這個城市的人已經對這種人和事見怪不怪了——而僅僅是幾年前,還有一些人因為跳舞和淫亂丟了年輕的生命。

“我如果是你,就會把這個位置硬推給他。”

我在想那個九月,想凹眼姑娘。我是她夢中那個細細高高的海灘少年啊。

“那個婁萌也喜歡他,告訴你吧,她把這個位置給了你,肯定是對他的一次報復——他太花心了。婁萌可不是一般的娘們兒,她從年輕時候到現在,那魅力大了去了,想辦什麼就能辦成什麼。她喜歡小夥子,也喜歡成熟的中年人。只有她才能把一個單位搞得這麼有聲有色——老同志都喜歡她,你岳父肯定也喜歡……”

“你關心得太多了。”

“誰讓你是我的好朋友呢?我怕你吃虧,才向你介紹‘社情’了。人哪,到什麼山就唱什麼歌。小心她反過來把你給‘採’了。”

我又想起了莊周,想那片像泥水一樣在大地上湧動的打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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