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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梅子說呂擎他們把我的“魂兒”給帶走了。

她說得有點誇張,可是這一段時間我真的常常走神。除了陽子的日記所描述的那些情況之外,我幾乎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他們行進的路線是東部山區和平原,那麼我還可以想象一下,因為我對那裡畢竟太熟悉了。我甚至可以預想一下他們會遇到怎樣的艱難險阻。我對東部的民俗風情以及自然地理瞭如指掌。而他們這次去的卻是最貧困的南部,我對那裡一無所知。

我在這座城市裡真的變成了一個孤單的人。當家里人都離開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在小屋裡待著,一時做不下什麼別的事情。我好像在一種寂寥中期待著什麼——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這或許有點像後方的戰士在等待前線的訊息……麗麗長時間注視著我,眼睛蒙上了一層憂鬱。它沉默一會兒,再回到自己的角落。即便高興起來,它注意的也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像一截線頭、一個瓶蓋、落在地上的一張紙等。它儘可能把它們弄活,給它們以運動的生命。但只是一會兒,它就重新失去了興趣。

雜誌社的馬光已經正式接任了編輯部主任。這對我而言本來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他倒像因此欠下了什麼,對我變得格外熱情,有時要帶我去看一場戲,再不就塞給我一張免費餐券。婁萌也看出我這一段有點憂心忡忡,就說:“你該找地方好好玩一玩,也許我們又該開一個作品討論會了。”我說:“謝天謝地,今後再有這樣的討論會,操辦者應該是馬光了。”

馬光與婁萌配合默契。我一直覺得婁萌很喜歡馬光,有時候一個微笑、一個眼神,都能讓人覺得他們在傳遞什麼。我伏在桌上讀東西,常常感到頭頂正有頻繁往來的目光。

我發現自己多少有一點嫉妒。她坐在我的對桌,更多的時候不像一個領導,而像一個溫厚的大姐;除了那一絲明顯的浮淺氣,我常常覺得她是一位難得的女性。我時不時地想起鬥眼小煥在她本子上飛速寫下的那句即興歌謠……

鄰座那個年紀大一些的女人有一次小聲告訴我,說她在走廊裡看到了什麼。她笑得很詭秘。我問看到了什麼,她就是不答。生活往往就是這樣,有人故意把一個謎團扔給你,然後就想在一旁看你抱著它玩。

馬光下班時對我說:“願不願到我那兒去,晚上?”還沒等回答,他就說:“去吧,婁萌也去,還有很多熟人,都是一些朋友。你會覺得不虛此行的。”我知道馬光近來常常熱衷於“藝術沙龍”之類的事情,聽說還專門整出了一間豪華客廳。馬光的父親去世前做過一個實惠部門的頭兒,所以留下了一座很寬敞的房子。

可能是太寂寞了吧,我當時就萌動了好奇心,一口答應下來。

馬光的家是這座亂哄哄的城市裡一個很難讓人想象的特殊角落。它夾在市中區破破爛爛的老式灰樓和矮小的平房中央,順著一個小巷往裡拐,巷子窄得僅能跑開一輛車。而盡頭一小段只可走開幾輛腳踏車,所以轎車不得不停下來。這是一段磚路,大約一百多米,一直通到那個灰色的門樓——小小門樓幾乎和周圍沒什麼不同,可是當你按一下門框上那個紅色的按鈕,馬上可以聽到裡面響起動聽的音樂聲,接著有人出來開門:或是馬光,或是他的母親。這是一個非常幽靜的小院,院裡栽了夾竹桃和玫瑰。

這個冬天,馬光的小院暖融融的,它一溜四間平房,外帶一個挺大的耳房。聚會用的客廳是西頭最大的一間,與房子前廊新裝的玻璃長廊連成了一體,一下子變成了原來面積的一倍以上,大約有六十多個平米,真夠氣派。想不出馬光從哪兒搞來這麼多錢。客廳裡有十幾張皮面沙發,高檔茶几和電器什麼的,總之一應俱全。

客廳裡已經坐了十來個人。角落裡燈光太暗,我看不清具體的面孔。馬光一開始不在,後來才和母親一塊兒進來。母親溫和地笑著。接著馬光給大家倒水、擺水果。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婁萌。

婁萌讓我挨著她坐,講了什麼,聲音很小很柔和,我聽不清楚……

音樂響起來:低低的音樂,一首西方曲子。耳熟,但叫不上名字。馬光拍拍手掌,音樂卻沒有停下。他開始一一介紹客人。由於我是第一次參加這個沙龍,所以首先介紹了我。在說到我的名字時,我感到黑影裡有人像鴨子一樣伸長了脖子。這立刻讓我覺得來這裡似乎有些唐突。旁邊坐的大概都是常客。我逐一辨認客廳裡的人。婁萌在旁邊稍微提高了嗓門,說我是他們那裡最有才華的一個人。我一直想謙虛一下,但舌頭澀得拉不動,最後也沒有張口。

這時暗影裡站出一個矮矮的小姑娘,她戴了一頂絨線帽,穿了毛茸茸的衣服,打扮得像一個小熊貓,胖胖的很可愛。我剛剛覺得有點眼熟,她就哼了一聲。這聲音喚起了我的記憶——這不是李咪嗎?老天,真的是她。她伸出手。那是一隻火燙燙的小手,出了很多汗。

李咪旁邊是一個臉色發青、疙裡疙瘩的男人。這男人肚子很大,但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很瘦小。他剃著平頭,眼窩很深,右手緊緊抓著一臺極小的便攜電腦之類的東西。馬光介紹他:“這是企業家李貴字。”

這名字在我腦海裡一跳。我當然知道這個人——是插手校園事件、揚言要用直升機接朋友們到海外度假的那個傢伙。他朝大家點點頭。

這個人的眼神極其奇特。

婁萌在旁邊稍稍提高聲音說:“貴字老闆對我們的刊物幫助很大噢!”

婁萌以前讚揚過馬光,說他總有辦法跟那些企業家取得聯絡,爾後很快就建立起密切的關係。看來他經常找的就是李貴字這樣的人物了。

接上馬光講了什麼,婁萌又講,再就是鼓掌。我發現這個聚會挺正規,馬光和婁萌輪流做了這裡的主角。大家喝著各種飲料。音樂聲漸漸大起來。婁萌邀請李貴字跳舞,但結果是婁萌和馬光結對,而李貴字和一直偎在身旁的李咪跳起來。

我覺得李咪的處境很危險。

<h5>2</h5>

接下的一段時間,我被一個長著金魚眼的姑娘邀請了。這個姑娘性情內向,很少說話也很少笑,使人覺得她在這些人當中是一個多少令人憐憫的姑娘。整個跳舞的過程中她沒有說一句話,顯然是一個十分羞澀的人。可是我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麼會到這裡來,又怎麼會受到馬光他們的邀請——我想她可能也是一個藝術的崇拜者,僅此而已……一曲終了,大家停下來。

該談點“藝術”了,我想。

婁萌帶頭提到了什麼,馬光很快發言。李貴字拍手時把臉扭向一邊,舉止顯得有點莫名其妙,原來李咪在一邊咕噥了一句,他是為李咪拍手。那個金魚眼聲音艱澀地問了馬光一個問題,馬光用了十幾分鍾作答。他一邊回答一邊問我:“這樣講可以吧?”實際上我什麼也沒有聽進去。其實他怎樣講都無妨。馬光這傢伙真的不可小覷,這在平時還真的看不出來。他好像談到了加繆、貝克特、尤尼斯庫,講著講著激動起來,最後像一個醉酒的人那樣大聲呼喊起來。他的呼喊還沒有落地,立刻有一個沙啞的嗓子接上:“打倒斯特林堡!打倒卡夫卡!”

我心裡說一聲:媽的,又來了。我知道這種聚會總是這樣:總是有人陡然激越起來,說一些驢唇不對馬嘴的話,每次如此,概莫能外。那個人的樣子我看不清,但多半是憑感覺得知,他喊完之後立刻用深情的目光注視起那個姑娘。他大聲吟哦,一遍又一遍背誦起翻譯詩……

我發現那雙金魚眼慢慢地滲出了淚水;馬光沉默著,像一匹馬那樣垂下了頭顱,兩手夾在兩腿之間……金魚眼和沙啞嗓子一齊站起,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往角落裡走,兩雙手握在了一起。

我把目光轉向了婁萌,發現婁萌有點憤憤的樣子。她仰起臉問我什麼,我聽不清;她拍拍扶手,示意我就坐近一些。我們倆小聲說起話來。馬光、金魚眼姑娘,還有李咪、李貴字幾個人都在那兒熱烈地爭辯,噼噼啪啪拍打沙發扶手,後來又把什麼東西碰倒了,發出“砰嚓”一聲。

馬光的母親走進來看了看,又退回去。

就在這時候,婁萌握緊了我暗影裡的一隻手,像對待一個比她小得多的年輕人說:“你知道我很不願你辭去主任職務的,你身上體現了我們雜誌真正的希望……”

我沒有做聲,只是在感覺著這隻手的溫暖。婁萌一直看著我,重複著:“大家在一起多麼好!多麼好!”我一直不吭聲。她說:“多麼好!”

就在這時候,我被一旁的情景給驚呆了:那個李貴字竟然在昏暗的燈光下忘情地擁住李咪,而李咪竟然一聲不吭、毫無反抗。

我“騰”的一下站起來,往前邁了一步。

婁萌稍稍用力地扯了我一下,算是給我一個提醒。我再次坐在原位。

“你想幹什麼?”婁萌小聲問。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麼。我只是本能地、條件反射似的往前邁了一步。因為當時我的眼前閃過了莊周那對沉沉的目光……婁萌拍打我的手,又捏我的手指。“你是個毛頭小子,傻大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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