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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施 主</h4>

<h5>1</h5>

一個壞訊息到底還是得到了證實:我們的雜誌從下半年起逐步取消財政補貼。擺在眼前的道路只有兩條——要麼靠各種經營和贊助生存下去,要麼關門。以前大家做夢也不曾想到的結局,這會兒真的來臨了。幾個人相互看著發愣。

婁萌前半年聽到類似的訊息還有點幸災樂禍,因為她從來都把自己劃為這個行當裡的“另類”,認為自己是有豁免權的:無論如何這份刊物最終還是要接受政府補貼。她說它是某一個門類裡的“代表作”,當然算是這個城市的一份權威刊物;而且更重要的是,根據以往的經驗,主編本人在市裡頭面人物那兒轉一圈,許多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任何規定都可以大打折扣。這是不容置疑的。其實我們都明白,不是刊物本身——今天看它實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而是我們的婁萌,她倒是這個城市乃至於這個時代難得的一個“尤物”,必須好好儲存下來。憑以往的經驗似乎可以說:沒有人會無視“尤物”,整個城市裡都沒有這樣的傻傢伙。

可惜這次卻真的是一個例外。不斷出臺的新規定、各種各樣的傳聞以及最後的證實,終於讓婁萌灰心喪氣。她覺得很沒面子,情緒壓抑了一個星期。看著她那副抑鬱的樣子,我和馬光、編輯部裡所有的人,都像捱了揍似的。

馬光背後以半似玩笑半似認真的口吻說:“在婁萌這樣的美人兒手下做事,咱們都應該抖擻精神,拿出一股男子漢的勁頭來。讓我們抓起武器衝上去吧!”他這樣說時甚至攥了攥拳頭。

這又使我想起鬥眼小煥寫給婁萌的那兩句順口溜。可儘管如此俠義和豪邁,我們也仍然沒有多少辦法:經濟槓桿鐵一般堅硬。如果真的到了最後時刻,我知道婁萌和她的那幫狐朋狗友都會蔫下來。我們平時交往的人有問題,比如李貴字之流。我相信他們在關鍵時候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大家也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事態往不利於我們的方向發展。在這段時間裡,如果說雜誌社裡的人還產生了一點反省之心的話,那也只是一種特別的愧疚。是的,這裡倚仗婁萌的特殊地位,過得也過於奢侈了,兩輛高階車子,高檔電器裝置一應俱全,裝飾過分的辦公室,還有讓任何一個機關事業單位都要眼饞的福利待遇。算了,現在這些不必一一數叨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越來越清楚明朗:我們這份雜誌離完全取消補貼只是個時間問題。

阿環說: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們也要像其他人一樣躬腰乞食了。

沮喪之後,首先要找的就是這個城市的“企業家”。這一來馬光倒變得身價倍增。時代造就偉人,而馬光在這方面從來身手不凡。由此來看,馬光頂起編輯部主任的角色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可也就在這樣的節骨眼上,馬光說許多人——那些腰纏萬貫的鐵桿朋友—— 一個個全都失蹤了,而李貴字是最先溜號的人。這個本來可以好好指望的大靠山說溜就溜,也許真的像他自吹的那樣,這次乘直升機到海外度假去了。於是我們這會兒才知道,原來馬光聯絡的有實力的“企業家”當中,真正可以依靠的貨色寥寥無幾。競爭愈演愈烈,需要出力的地方也越來越多,施主們早就叫苦不迭。各種各樣的贊助要求終於讓他們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開始躲躲閃閃。

馬光對婁萌搓著手說:“沒辦法了,看來我們不得不跑跑遠路了——就像打兔子,附近山上的都打光了,獵人也就不得不提著槍下山去了。”他為這個比喻而得意,鼓鼓勇氣說:“好在這個世界上的大企業家有的是,慷慨解囊者也不乏其人。地大物博,幅員遼闊,我就不信我們的雜誌活不下去!”

馬光率先出發,到這個城市之外去尋找施主了。

他的離開,使我覺得事情真的到了某個“坎”上。雜誌的命運不過是一個徵兆而已。就像那個李咪最終要投奔李貴字一樣,我們這份雜誌也不得不向某一些人伸出乞討之手了。人們以前有個錯覺,總覺得這份雜誌的形象就像婁萌一樣,美麗大方,潔淨優雅。現在看這種感覺是靠不住的,它僅有的一點矜持眼看要被如數摧毀。說實話,一份雜誌變得這樣狼狽,既於心不忍,又憤憤不平。我儘管以前對它也有諸多看法、諸多保留,但此刻站在了一個“坎”上,仍然還是要投入一場保衛戰。是的,既然在一位大美人兒手下做事,在某種時刻,也就不由你不去做一個男子漢了……

這是我在辦公室裡想到的,只是白天的想法。

到了晚上輾轉反側,又是另一些念頭。我不由得要在心裡反問一句:為這樣一份雜誌折騰值得嗎?對我們這個世界而言,按時印出這樣一沓花裡胡哨的紙頁到底又有什麼用?不錯,它常常被冠以堂皇的名義,但說出的卻是一些不鹹不淡的餿話和謊話。它更多的時候就像一個貧血的不誠實的孩子,要養活就得花費不少銀子。而且更為不幸和顯而易見的是,這孩子沒有前途,沒有希望,永遠也變不成棟樑之才。於是對待這個不成器的傢伙,惟一的辦法就是讓他浪跡街頭……說真的,這傢伙原本就不是嫡生,還跟在身後哇哇哭叫,要吃要喝像真事兒似的。主人即便再有憐憫之心,最後也還是要把他踢到一邊——流浪去吧!

<h5>2</h5>

馬光回來了,陰著臉,顯然沒有得手。

幾乎與此同時,女打字員阿環出馬了。一個少女過早地穿上了呢裙,兩腿一彈一彈走在街頭,像有一架破爛鋼琴一直在暗中為她伴奏似的,每一步都踏在了節拍上。是的,這會兒也許一個不太道德的少女才能更好地踏上時代節拍……幾天後她回來了,把什麼東西往桌子上“啪”地一放。

那是一張大面額的贊助單子。

馬光一個勁兒地吸涼氣。婁萌眉開眼笑了。

怎麼感激這個小姑娘?怎麼答謝她?好在她早就與馬光不分彼此,也就談不上感謝不感謝的了。婁萌按例行辦法為她提取了百分之三十五的折扣,還熱情洋溢地讚揚了她,號召大家向她學習。

誰都明白,“學習”兩個字後面隱下了什麼。這使每個人都不再輕鬆。事情過去不久,有一天婁萌突然對我說:“你也該大顯身手了。”我說我可不行。她那雙美得讓人生疑的大眼睛空空洞洞,盯向誰就讓誰渾身不自在。那是詢問和撫摸的目光,有形無形的光的觸控……它這會兒好像在說:你不行?在橡樹路上出出進進的人也敢說“不行”?我低下了頭,只想喊一句:我這回可真的是不行啊!

就在婁萌繼續盯著我的時候,馬光走過來,對她建議道:“有個大主兒,就是那個‘環球集團’。他們過去架子很大,不過這一段遇到了一點麻煩。咱們可以在他們身上打打主意。”

我知道他的意思:乘人之危趁火打劫。

“那個總裁金仲與我有一面之識……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前幾年這個人夠倒黴的了,才三十來歲就老得不成樣子,鬍子都白了一半,一張臉腫膀膀的。我倆喝過酒,盡聽他的牢騷——幾年過去這傢伙就大發了……我一直琢磨怎麼套住他。當然這回要下大本錢。”他這樣說時,一直盯著婁萌的胸脯。

後來他們兩人就到一邊去了,大概在嘀咕一個什麼損人的絕招。果然,後來馬光又出門去了,一連十幾天不見影子。

當馬光再次出現時,忙得簡直顧不得與他人打招呼,總是跟婁萌嘰嘰喳喳。有一天我聽他們說:“就這麼定了,就這麼定了。”

婁萌突然找到我:“你有沒有興趣?有興趣就跑一趟!”

她原來要把我打發到那個“環球集團”去。我不僅不感興趣,而且從心裡害怕這種事兒。可這次我轉了轉頭,在開口回絕之前抬頭看了一下旁邊牆上的地圖——我發現那個環球集團恰好就在東部半島,它大約在南部大山和北部平原的交界處……我的心頭一熱:那兒離我的老家可不遠了啊!我差點說出早就想去那兒了,可這會兒還是忍住了。我承認,這次東部之行對我具有特別的誘惑力。我有些不忍拒絕。

“我們刊物要發一個重頭文章,好好寫一寫‘環球’,我們覺得這事由你去做最合適了。”

我不做聲。我在想為什麼我“最合適”。

馬光在一邊不停地鼓動:“老寧,你去就是了,吃不了虧,那傢伙大方得很,他只要高興了怎麼都行。跟這樣的人交朋友是咱們巴不得的事兒。我知道你不會喜歡他,我也不喜歡。不過現在是為了雜誌……那兒條件很好,吃住都方便。他們那個小招待所也挺講究,連‘大鼻子’都住在裡邊。”

我沒有吱聲。與“環球”打交道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選中我。但我想得更多的卻是其他,是怎樣找機會去半島好好走上一圈——我已經好久沒有出城了,髒膩的氣流差不多把全身蒸出了痱子,癢得我徹夜難眠。

我張望著窗外,悶了一會兒,最後糊糊塗塗就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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