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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2</h5>

我知道至少是在短時間內,婁萌被我給打敗了。不過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這會兒一切都不在乎。因為從跨進雜誌社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這次根本不想說服她。我知道又一次的告別遲早要來——我只不過想在這個時刻讓她留下一點記憶:我要讓她記住,在這個年頭還仍然有那麼一些人,他們會稍稍不同,還仍然有那麼一點點莽撞氣……

在這場談話的最後,婁萌已經變得有些喪氣了。她說:“你有意見、有看法可以提出來,可是我們已經決定的事情,你不能擅自更改啊,這是違背紀律啊。”

我說:“算了吧,我的年紀也不小了,我的胡碴也硬硬的了……”

馬光在旁邊發出了笑聲。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我接下去說:“你也該告訴我實話,我們具體做事情的人心裡也好有個數兒——你不該騙我吧?”

“我怎麼騙你了?”她的聲音又高起來。

“你心裡明白。你告訴我那個集團的總經理讓我們拿出一些版面來,到後來又說他提出發個‘專號’、登彩照;再後來對方的胃口越來越大,又提出聯辦、當‘名譽社長’——這是你講的吧?”

我注意到婁萌鼻子兩側白白的面板開始變紅。她說:“是這樣又怎麼了?”

“你說假話了。到了那裡我才知道,這完全是你先提出來的。是你越來越主動,吊起了人家的胃口。我作為這個雜誌社的一員,不能眼瞅著你引狼入室。”

婁萌氣得抖起來。馬光、阿環都收斂了剛才那一臉的揶揄,他們幾個一齊定定地看我。我面對他們兩個說:“這真的是引狼入室。那是怎樣一個惡棍,你們到金星集團那兒去看一下就知道了,那個醜陋的傢伙,一張臉就像河馬出水……”

阿環笑了。馬光卻沒有笑。他把長舌帽摘下來。我發現他前面的頭髮好像稀疏了一點,這大概是讓錢和女人累的。

婁萌還想認真地吵下去。我說:“對不起,我已經累了,我要好好休息了。”

我說完就一下仰倒在沙發上,一邊聽著婁萌發誓——她在說“我們要追究”之類的話。追究吧。我倦了。這會兒我只是一聲不吭。

後來我終於不能容忍她在旁邊吵吵嚷嚷,就直接欠身對馬光、阿環和剛剛上來的老編輯咕噥了一句:“在那樣一個‘名譽社長’下面工作,咱大夥還不如死了好……”

馬光終於哈哈大笑了。他看看阿環,阿環兩手抄在漂亮的條絨褲兜裡,左邊的腿一顫一顫。我發現阿環的腿並不比金星集團那個小白的腿差到哪裡,只不過以前並未在意而已。“尤物滿地跑,看你找不找……”

馬光愣怔怔地看著我。

我又加上一句:“好端端的一個刊物可不能當妓女。”

這一句把婁萌給氣瘋了,她尖叫著,指著我,胸脯急劇起伏,差一點就要上來打我的嘴巴了。

她湊近了時,我趕緊站起來。這時我才發現她只到我胸口那麼高。我緊緊按著桌沿,我想當她把杯子裡的熱水往我身上撩潑的時候,我就要趕快轉身。我心裡想,有些庸俗而美麗的女人的確是可惡和可怕的。

馬光過來平息事態。他勸婁萌消消氣、坐下,然後又颳了一下我的鼻子,說:“來吧,你這個糟傢伙!”

他扯著我的手,把背囊提起來,拉我去了阿環那個小屋裡。他對阿環說:“走開走開走開,大叔要談點事兒。”阿環縮縮鼻子到外面去了。

他把門關上:“何苦呢老寧,你這是何苦!”

我高興不起來。我真想幹點什麼來解解氣,我不吱一聲。馬光皺皺眉頭。這個傢伙特別發達的毛髮這會兒讓我看著挺彆扭,像大猩猩。後來他自言自語起來:“沒有辦法,就是這麼個年頭,就該金仲那一類人發大財,我們沒有辦法啊,生氣沒用,痛心疾首也沒用。我們管不了那麼多,最後只能弄得自己垂頭喪氣。我也像你一樣認真過,後來也還是像你一樣敗下來了。”

我沒有打斷他的話,但我心裡覺得好笑,我在想:你什麼時候像我一樣過呢?你除了爭奪我這個編輯部主任認真過,什麼時候又認真過?你甚至連搞女人都不認真……

他繼續說下去:“其實呢,換一個角度想一想,事情也無非如此。世界上本來就是‘多元’的,本來就生出了各種各樣的動物植物,每一類生命都在千方百計地求得生存和發展。像金仲他們,就是要挖空心思地大把賺錢,能搞來錢就行;像我們,就是要千難萬難地把刊物辦下去,辦得越興旺越好。也只能這樣,我們管不了世界上那麼多事。我這樣一想,才算是諒解了一點點……”

我點點頭:“你說得好像都對。不過我想問問,你的‘心’呢?”

“什麼心?”

“人心。”

馬光抬起頭,直愣愣地看著,像不認識我。

也就在這時我才發現,與他在一起工作了這麼久,以前對這些還毫無察覺:他原來長了一雙不太嚴重的鬥雞眼!這會兒,當他凝起目光的時候,那對鬥雞眼也就暴露無疑了……他的那副傻呆呆的樣子把滿臉的精明驅趕得一乾二淨,那神態好像在問:怎麼?人還需要有“心”嗎?

是的,這是個非常古老又非常現實的問題。可惜這個極其精明的小夥子竟然將這樣一個簡單而基本的問題給忽略了。他太忙了,忙得不可開交,發稿、約稿、搞錢、各種各樣的關係,還有女人的誘惑、千方百計佔便宜、領導被領導、同事、住房,偶爾還要開一個“藝術沙龍”,炫耀自己的高雅和不同凡響……也許就是這些事情使他忙得忘掉了,忘掉了人還要有——“心”。

我說:“可是,我們有史以來遭遇的所有劫難,都是因為‘心’出了問題。”

馬光皺起眉頭,陷入了思索。他很快擺出一副哲學家的模樣,伸出手:“那麼請問,一個道德家能使社會繁榮嗎?”

“我不知道你的‘道德家’指哪一類人。”

馬光並未回答,只順著剛才的思路說下去:“你制約了惡,不允許它們釋放出來,可是你也會同時遏制了人的創造力。沒有了創造力這個社會就將停滯不前,就將萎縮。”

這樣的高論我聽得實在不少了。殘酷的是“創造力”總是與“惡”結成了一對孿生兄弟,而最後“惡”總是一陣瘋長,直到把“創造力”這個弱小的兄弟給不動聲色地一刀宰了——這怎麼辦呢?當鮮血滿地的時候,你還來得及去宣揚那個“惡與創造”的真理嗎?“惡”當然有力量,可是血緣的力量、倫常的力量、知性的力量—— 一句話:人的力量呢?

我還要問下去:人的生存的勇氣呢?這一切呢?

這一切理應裝在你的心上,因為你還是人;也因為我、你、我們大家、我們的後代,都還要繼續活下去,頑強地活下去——僅僅因為這些,這其實非常之簡單;就因為這些,你就得想法不讓自己迷失和瘋狂。我們所面臨的一切原來就是如此的簡單:或者是與這個世界一塊兒活下去,或者是一塊兒瘋狂下去,直到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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