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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呂擎從東北返回後,三個人就沿著林河走下去。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村裡,只要一有機會就要尋點事情做。他們仍舊是打工,並幾次嘗試重辦冬學。這時他們感到極大的充實和幸福。他們還曾多次打聽那個盲人,總也沒有結果。他們在山路上遠遠地看到一個跳躍而去的身影,立刻就會喊叫起來。那個像山兔一樣靈捷的影子啊,再也沒有出現。可是在墨黑的午夜,山風只要呼嘯,山石只要滾動,都能讓人想到那個瘦瘦的身軀,想到他正在大山上腳不沾地飛跑……

林河中游有一個叫“錢扣”的小村。這個小村的頭兒長了一對八字眉,一雙大大的圓眼,極其像貓。與一般村頭不同的是,他讀過不少閒書,所以很重視識字的事。他對呂擎幾個人非常友善,對他們倡導辦學的事十分積極,說:“以前娃兒都是去下河鎮上學,要過橋哩;去年春上橋一塌,完了,沒法去了。夏天水旺淹死了兩個孩子;入冬水枯了,上冬學又跟不上課。得,這回你們哥兒仨給咱弄起來吧!”

他們簡直是大喜過望。可是要真正辦學才知道有多麼難。首先是找不到校舍,因為這兒既沒有荒廢不用的牲口棚,又沒有其他空屋。他們和村頭貓眼一塊兒為難了好幾天。有一天貓眼使勁吸著煙,吸了半天才吐出一個髒字,說:“操!豁上哩……”

他領他們到村邊上,指著三間舊石屋說:“若何?”

他們看了看,一塊兒高興。貓眼蹲在地上吸菸,八字眉皺成了一字。呂擎他們覺得這個人真是不好捉摸。貓眼後來哭喪著臉:“講了吧,講了吧,不講對不住你仨哩,是吧是吧!是吧?”

他用力仰起臉看著他們,菸斗鬆鬆地掛在嘴上,說話時碰得格啷啷響也不掉:“這屋子大凶哩!前些年由村裡做主賣給了一戶人家,人家剛住了沒有幾宿就找我來了,變著臉嚷:‘退錢退錢。’你猜咋個?了不得哩!這石屋到了半夜就出些險事,不是身下的大炕亂抖,就是屋角上有個什麼鬼魅哧哧磨刀。一家人嚇得閉著眼不敢看,只有娃兒偷偷睜了眼,說媽呀看見了,一屋子小人兒,一齊舉著刀子跳哩!再不就是出來一個妖怪,拉著個二尺長的舌頭……這一下兇屋可就出了名哩,都說:‘住不了哇,媽呀,窮山惡水出兇屋,百年不遇的事兒全讓咱攤上了!’我一開頭不信,心想這還是真的不成?就讓民兵頭兒帶上傢伙,再帶上三五人去宿下了。誰知到了半夜屋子裡真是發出嘩啦啦山響,幾個人的頭皮一奓,撒開丫子就跑。我明白了,這屋子裡冤魂不散哪!”

幾個人瞪著眼看他。呂擎想到的是橡樹路大宅那些傳說。原來天下鬧鬼的地方可不止一處啊。

貓眼像哭一樣哼著:“我的天,這是個什麼年頭啊,我能說這是個什麼年頭嗎?我不敢哩!可我心裡大明著,全村人心裡都大明著哩……這年頭啊,反正誰家生了個好娃,你就得小心地藏好;只要走漏了風聲,你就別想保得住!這是鐵定的事兒。不信就試試吧,這是鐵定的事兒。這個年頭,誰家生出好娃兒誰家招禍啊……”

他囉囉嗦嗦講了許久,幾個人好不容易才聽明白。

原來過去這屋子的主人是一個叫“香子”的寡婦,她一直守著自己的女兒“小苘”過。貓眼說:“本來日子過得就不易,兩個人省吃儉用才能對付下來。誰知後來的禍患大著呢。錯全在女兒一個人身上,誰讓她長那麼俊?俊也不要緊,老老實實在山旮旯裡趴著多好。她偏不,跟上一些年輕人去鎮裡逛店哩。下河鎮是個大碼頭,搽脂抹粉的人物多了,這也是窮人家孩兒該去的地方?這下可好了,還沒有半天工夫,小苘就讓人盯上了。要是別人上了眼還好,偏偏看上她的是有名的‘三毒腿’。

“這個人可招惹不起啊,百八十里沒有不知道的,你猜咋的?不光縣太爺是他舅,就連省裡的一個頭兒也是他的什麼叔……反正他在這一周遭了不得呀。你們別看咱這是個窮地方,可常言說得好,三尺小灣養大魚。三毒腿有好幾座屋,還有樓哩,有汽車摩托車一長串,身後那些幫手也多,扛槍掄棒子的一招手就是一大群。

“別說下河鎮,就是這個縣裡,誰敢招惹三毒腿?他平時在街上轉悠,進了商店理髮鋪,看中了哪個閨女,哪個閨女早早晚晚就得落進他的口。不從不行,有哪個娃兒剛強不是?打個皮開肉綻最後還得落下一身垢氣。這都是說一不二的事兒。山裡人嘴笨,比如錢扣這個地方吧,全村裡識字的也不過十個八個,還識不了多少,連寫個狀子也不成。再說告發三毒腿誰敢?就是一天吃一個豹子膽也不敢啊,都說:我媽呀,俺還是留著這副下水吧。他們心知肚明,都對這些事兒閉著眼,就是那些鎮上縣上的官人也是一樣。有不少官人和三毒腿是一夥兒,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兒……

“那天三毒腿一見到小苘就盯上了,他先讓人油嘴滑舌地把她從幾個人當中引走,然後就像個毒蜘蛛一樣叮上了。從傍晌到過午一點,也不過是一個多鐘頭吧,小苘就給糟蹋了。她頭髮亂蓬蓬回到幾個同村人這兒,哭著一五一十說了。幾個姐妹不知深淺,說這還了得啊,告他去,讓這個狠心狠性的畜生蹲個監給咱看看!

“他們哪裡知道這裡面的厲害。幾個人去了一個地方,一稟報,人家立刻說找錯門了,該上哪兒去哪兒。他們不識字,認不得牌子,好不容易才摸到了一個地方,總算受理了。問了問,人家馬上把幾個人全趕走了,只讓當事人留下問話。

“說起來沒人信,一連三天小苘還沒放回來,只傳來個話:讓家裡去人領。香子急火火趕了去,這才知道事兒鬧大了。原來別人無罪,只有小苘自己被誣為‘賣淫’,解決辦法一是再關一些時日,再就是交一筆很大數目的罰金。香子一連聲為女兒喊冤,直哭得倒在地上。天快黑了,屋裡只剩下一個說了算的人,那個人把槍往桌子上一拍說:‘我日你媽吵得心煩,一個好東西都沒有!’說著就把大門關了。香子這才明白自己也走不了啦。她嚷著:你讓我出去,出去,那個人就盯著她笑。香子四十多歲,人長得還算乾淨。那個人盯了她一會兒,把手槍拴上腰帶又解下,後來連褲子也解了。香子什麼都明白了,兩手撲打門窗,哭叫不停。那個人說:你喊吧,審犯人就不怕犯人橫,再橫咱也收拾得了你。

“就這樣,那個傢伙把香子也糟蹋了。

“香子回來後哭一場又一場。她沒臉求人了。等到第十天上小苘總算也回來了,一頭撲到媽媽懷裡不起來。香子一看,幾天不見孩子成了這個模樣:脖子瘦得像胳膊那麼細,頭髮亂成了老鴉窩。媽媽問她那群狼最後怎麼把她饒了?她說後來是那個三毒腿說了情,才給放了。不過三毒腿讓她以後要隔三差五進城去看他。她那會兒實在受不住就依了他。她說:媽呀,你做夢也想不到那些人是多麼壞啊,那一天裡她打聽著去告發三毒腿,結果被關了好幾回,哪一回都有人按住她欺負!香子問:是不是有個拿槍的人?小苘說就數他最壞,他讓人把她關了好幾天,還叫來三毒腿,兩個人沒心沒肺地折磨她……

“香子聽了嚇得合不上嘴。小苘說:‘媽,他們還會找了來,我怕哩……’孃兒倆摟抱著哭成一團。第二天香子割了三斤豬肉,包了一鍋韭菜包子。這包子裡摻了毒藥。孃兒倆吃了一頓包子,就這麼一塊兒走了……”

貓眼說得涕淚交流,捶打著自己:“說起來沒人信哪,可這事就發生在我這錢扣村呢!誰要來問我,我就敢證著,就是這樣哩,這是一點也不差哩!”

陽子騰一下站起:“你敢證著?”

“我敢!我只要說了就敢哩!”

呂擎和餘澤也看著貓眼。餘澤的嘴唇發紫,眼裡焦乾,咬得牙齒咯咯響。

從空屋跟前走開之後,三個人再也沒有心思辦冬學了。但他們常來三間空屋這兒徘徊,有時默默地站上許久。陽子不斷去那個下河鎮,回來告訴他們:那可真是一個大鎮子,熱鬧極了,熱鬧得不像是大山裡面的鎮子。他說他已經見到了那個拿槍的人,還經人指點,遠遠地看了三毒腿蓋在河邊上的紅樓……

一連幾天,呂擎他們都在找那天和小苘一起去鎮上的幾個年輕人。他們有的能夠直言不諱地講出事情的經過,有的一提起這事兒就躲。

有一天貓眼來了,說起話來吭吭哧哧。他東扯西扯,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告訴你仨了,那天俺可是什麼都沒講哩……”呂擎愣愣地看著他。餘澤和陽子也有些不知所措。貓眼一邊起身離開一邊咕噥:“俺可是什麼都沒講哩……”

他走開了。呂擎他們什麼都明白了。夜晚陰得一絲星光沒有。三個人沒有睡。呂擎本來不吸菸,後來跟餘澤要來一支吸了。他們一直坐在窗前。呂擎說:

“就讓我們試試吧……”

他們辦起了冬學。錢扣村的人白天讓自己的孩子來上學,夜裡卻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們進那間屋子。呂擎幾個誰也沒有發現這屋子有什麼異常。這期間他們暗暗用力的卻是香子母女的冤情,知道最重要的就是設法找到證據。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半個多月。有一天他們正要去學校,突然有個穿黃衣服的人堵在了門口,衝著他們說:“跟我來登個記吧!”說完抬腿往外走去,頭也不回。

呂擎預感到了什麼,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h5>2</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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