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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荒 蕪</h4>

<h5>1</h5>

我不能在城裡繼續待下去。凱平和那個古堡、帆帆的農場,更有我散在山地和平原上的新朋舊友,都一齊發出了呼喚。

曠野和山嶺充滿了迷惑,叩問和尋覓像是剛剛開始。在這個特別的時刻,人的心身只能不停地遊走……當背囊裡的水和食物差不多都用盡了時,我正好走出了山地。河谷下游出現了疏疏落落的村莊——像所有山地村莊一樣,這兒一律是矮小的石頭房屋,十戶或二十幾戶就組成一個村子,遠看就像一群剛剛撲地的山雀。在離這兒不遠的那座大山後面,可能還隱藏著另一個村子,它們看上去都大致差不多,所以路人常常會把它們搞混。

越是大山深處的人越是好客,他們願意接待過路的人,甚至以此為榮——當然這要是真正的大山才行,那兒訊息閉塞,沒有電視機之類。他們即便從外地人嘴裡聽到一點新鮮故事,都會非常高興。大山裡的孩子直到十八九二十歲,完全長成了大姑娘或小夥子,還大多沒有見過大海,沒到大城市裡去過。從這兒到東部海灘平原的直線距離只有五六十公里,可他們當中一輩子沒有抵達那兒的卻不在少數。

傍晚時分走進一個小村。像過去一樣,我希望在這兒補充一點水和食物。過去的經驗裡,山裡人不願讓一個過路人花錢買他們的東西,最後我總要設法留下一點禮物以做補償。可是這一次我發現這一切完全變了——他們對外來人並不歡迎,不願留人過夜,不願接近。最後是一個孤老漢把我怏怏地領回家去。

孤老漢沒有妻小,家徒四壁,幾乎沒有任何提防的必要。我想這大概也是他收留我過夜的原因吧。本來我可以在村外搭個帳篷,但這會兒極想找人聊聊天什麼的。我想念這些小小的山村,因為關於它們我有太多美好的記憶。

歇下之後,老人只顧在夜裡奓著鬍子吸菸,不太理我。我一再和他搭話,他才把煙桿從嘴裡拉出來,咕噥了幾句,大意是:這些年裡人心都變壞了,流浪漢也是一樣。“在俺眼裡你這樣的人,哼,十有八九都是靠不住的……”他咂咂嘴,“前一段從外面來了幾個人,戴著黑眼鏡,打扮洋裡八道的,手裡還提著戲匣子,拿著望遠鏡。說是進村打打工,掙了錢再往南走。結果哩,他們在村子裡幹盡了壞事。狗日的,以聽戲匣子為名招去了不少年輕人。歸總呢,姑娘給糟蹋了,有一家婆娘也給騙走了……”

我十分驚訝,不吭一聲聽下去。

“還有一次,這兒來了一個冬天裡穿裙子的女人……”

我明白,在寒冷的冬天,如果在城裡遇到個把穿裙子的女人並不會大驚小怪,可在這偏僻的山溝裡,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了。

老人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不斷地敲打著菸斗:“你剛才聽見我的話了?世道變了!冬天裡都穿上了裙子!妖怪嘛!”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老人垂下眼睛:“年輕人哪,就得本分,蒙咱山裡人有個什麼好?山裡人一天天混日子,也不是鬆快事兒……”

我們兩個一樣,這樣的夜晚都不想睡得太早。他不停地吸菸,咳,對我也不那麼戒備了。其實我心裡對他滿是感激,因為是他把我領進了自己的屋子……夜晚的下半截他鬆弛下來,開始講各種各樣的故事——都是這座大山裡的傳說,其中照例有很多鬼怪故事。如果不是過去聽得多了,伴著山風聽來可真夠嚇人的。他說:“村子四周這些荒禿山上,出了什麼事兒你都別覺得新奇,裡面有騙人的狐狸,吃人的妖精——這一段還有了專門背男娃的野物……”

最後一件事我倒從沒聽說過,簡直嚇了一跳。

老光棍坐起來解釋:“那都是山裡好事兒的野物乾的……”

據老人解釋,大山裡有一些母狼或母狸到了一定年紀還嫁不出去,就渴望找一個伴兒了。它們漸漸也就打上了人的主意。“說起來,咱們這樣歲數的,它們覺得個頭兒大了些。那些男娃看上去小模小樣和和順順,再說也背得動……”

我搖搖頭,笑了。

老漢把眼一瞪:“這是真的!娃兒們給拖拉到山裡,在野物窩裡過上一年兩年——最多能過四五年!野物折騰起人來也不是鬧著玩的,幾天下去一個個男娃眼凹臉黃,光剩下一個大腦殼耷拉著,能撿回一條命也就不錯了,你當怎麼!”

我忍住笑說:“它們還沒有咬他們,傷害他們,這已經不錯了!”

老頭子不知為什麼上氣不接下氣,大喘著說:“那倒不會。可是好傢伙,野物出去找東西給他們吃,都是些血淋淋的物件,什麼兔子啦,一隻鳥啦。娃兒嚇得不敢吃,噁心,野物還以為他不知好歹,就掄起巴掌潑揍。”老漢吸著煙,大股煙霧從鼻孔裡冒出。他兩腿使勁蜷起,上身卻挺直了望著窗外:“人和人的賬碼不一樣哩,我倒天天盼著這樣的野物來背咱,盼了十年也沒盼到。這兩年倒是有不少野物來背咱莊裡的女娃哩,嘿,風水轉了……”

我有點不明白,聽了一會兒才知道,那是一些人販子到村裡行騙。

“他們把女人招到平原上做媳婦,說平原上的人啊,一天到晚吃白饃,逢年過節還要殺豬吃肉,晚上就蹲在炕上看一個電影匣子。結果哩,”老漢伸出黑乎乎的巴掌,“像販豬崽似的,三五個紮成一堆,牽到一個大河套子裡,一捏手指頭估個價,轉手就給賣了!”

這樣的事兒我以前也聽過。在那些貧窮地方,有些人家的媳婦就是人販子弄來的。她們在這兒待了好幾年,還要一天到晚用繩索捆著。其中有的日子長了生出感情,真想在當地安頓下來過日子,戶主兒才會把繩索解開。當然也有不少冒著生命危險出逃的。

我問老漢:“上面不管這些事兒?”

“不管?人販子還有不管的?可就是逮不乾淨哩,就像我破棉襖上的蝨子。這不,前幾天又一個女娃從外面跑回來,身上一道連一道血口子。問她怎麼回事兒?她說是男人打的、牙咬的——你當怎麼?原來那個男人夜裡摟抱著女娃,一高興低頭就是一口!你看看,天底下什麼人沒有哇!”

夜色烏黑烏黑。窗外颳起了大風,呼隆呼隆的聲音像遠遠的雷鳴,又像巨石從屋頂上緩緩滾過……

天亮了,我離開這個村子繼續往前。我灌滿了水壺,買了一點玉米粉和地瓜粉。山裡人認真得很,與過去稍有不同的是,他們賣東西要按斤按兩收錢,而且價錢高得嚇人。

<h5>2</h5>

沒人知道那個古堡。就這樣走著問著,出了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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