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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的人從生活習俗到生理諸種,無不繼承了老一輩的特徵,即一個個特別恩愛。兩性之間一旦婚配就生死相依,不再分離,直到七八十歲了還像青年人一樣纏綿。一些外地人初見這樣情狀無不驚駭,還有的大呼小叫,說這島子上必定有些蹊蹺。

島外不斷有人來到島上,尋找歡愛的訣竅。有的醫學專家甚至長期住下來,從島民的生活習俗諸方面加以考察:吃什麼喝什麼、何時就寢、具體到怎樣親近、怎樣同房等等。有一個醫學女博士準備就此寫一部專著,在島上住了大約一個多月,前後找四十多人交談並做了筆記。

她最感興趣的都是炕上的事情,而且問起來不厭其細,以至於被問者臉紅到脖子,她只滿臉坦然地一筆筆記下,並隨手畫出圖形。

人們送給女博士一個外號:“日得輕了。”

“日得輕了”走後,這裡被進一步渲染,直到引來了那個大公司。

<h5>3</h5>

電視機在島上得到了迅速普及,結果出人意料。幾年來島上出現了一些聞所未聞的怪事:女人穿露膀子的衣服,男女當眾拉手,婚前鑽樹林子……本來這都是電視上演過的,有人又在島上重演。大家盯著電視議論:“這物件呀,難說是個吉祥物哩。”有人指證:“‘日得輕了’夏天露出半個奶頭。”大家記起關於她的許多場景:有人見她與一個老太太交談時,曾以手勢比畫過那事兒;還有人見她一邊往本子上記著什麼,一邊解了男子短褲觀察……“妖怪出世了”,大家嘆息。

大鐵鳥飛來的日子,是全島的盛事。老老少少全跑出來了,老婆婆持拐跑得慌急,摔傷了股骨。這隻大鳥沒有羽毛,卻比平時的鷺和鷗飛得更快,個頭也大上百倍。它呼哧呼哧落在了那片紅房子跟前,從上面下來一些怪人:他們手挽手肩連肩,女的脖子上掛了珠子,男的脖子上掛了條大鮁魚——仔細些看是鋥亮的布條做成的假魚——僅從這一點上看,他們喜歡這海島也是情有可原的。黑眼鏡白眼鏡,黑皮箱白皮箱,大包小包,一切都大大不同於島上物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等著看吧,稀奇事兒就像海蜇鑽襠,夠你老兄喝一壺的!”島上人都知道被海蜇沾上襠部,會痛得死去活來,於是嚇得一聲不吭。

賓館裡招服務員了,男女都要,而且先要相面:長得越俊越好。

被招走的男男女女都運出島子,在外面的大地方培訓一兩個月,然後再回到島上工作。島上先後換了兩個頭兒,最後來的一個手上戴了兩個金戒指,是個三四十歲的男子,人們就跟他叫“戒子”。這人油頭粉面,耳朵大於常人,身邊有一個美麗超群的女人。這個女人的名字發音怪異,就像老年人的兩聲奸笑:“荷荷”。不久人們就發現,這裡的一切都是那“兩聲奸笑”說了算,那個“戒子”什麼都聽她的,兩個人簡直比新婚小兩口還要親密。人們預計他們二人被“日得輕了”點撥過,反正在恩愛親暱方面比起島上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個別島上青年看電視日久,想入非非,說去公司裡應招,掙錢多少並不重要,要緊是能天天看到那個小娘們。

島上老人有一個經驗要告訴青年人:凡物都分為上火去火兩種,做事也是一樣:看女人多了會上火,女人越是風騷上火就越厲害。年輕人因為一陣急火攻心,最後得了暴病死在這上面的,真的不在少數。島上有一種敗毒草生在崖畔,要用來去火最有功效,所以島上自從來了“兩聲奸笑”之後,這種草也就要斷根了。

不過島上人對“兩聲奸笑”的容貌還是承認的。他們認為開天闢地以來,像這樣的美貌也不會太多。“這種物件既能上火,又能去火。有誰上了大火沒法收拾,到頭來就得找她了。”

一批批男人從那隻大鐵鳥肚子裡鑽出,然後就不願離開。島上人開始猜測:他們都是來去火的。這些人大概上了大火。她去火的能力如何,只要看看不離左右的“戒子”也就知道:年紀不大眼兒凹了,嘴唇發紫且賊眉鼠目,站在風裡打抖。別看他這副不久於人世的模樣,管教起下人卻是聲色俱厲。在賓館裡做服務生的男女一說到“戒子”,臉色馬上變了。他們出了門就不敢提賓館的事情,說這是公司秘密,誰透露了就要吃官司——“戒子”訓話說:“告訴你們,咱公司有世界上最大的律師,誰要敢犯事,大律師就把他送上法庭!咱公司一切都依國際通則,你可以試試!”

女子白天要陪客人在角子機旁、海灘上玩,晚上要陪他們喝酒喝咖啡。“聽說你們個個都有一手啊,”客人伸手在她們赤裸的身上度量著,彈擊幾下,揪揪面板,“膠皮一樣。”當他們提出過分的要求時,她們就會說:“咱是‘賣藝不賣身’的。”客人笑了:“一個島上姑娘有什麼藝?”姑娘不答,只是重複一遍說過的話。客人砰砰砸牆,然後就撥電話,一會兒荷荷就來了。她看看姑娘,說:“就這麼點事兒把你難成那樣?我還沒你那麼多窮講究哩!”姑娘說:“那你做做看!”荷荷摸過旁邊一柄拂塵,舉起就打。姑娘一邊躲閃一邊說:“主任我不敢了,我依著他就是。”說著就伏到床上嗚嗚大哭起來。荷荷像哄小孩兒一樣對客人說:“老總您多擔待就是,她們開始總要哭一會兒的。”

男生有時也要遇上一兩個胖胖的女客,她們仔細問過他是不是島上的後生,答過“是的”之後,她們就不懷好意地笑起來,說:“聽說你們都是有特長的,能給咱露上一手?”男生迷惑不解,問:“哪一手?”“哪一手厲害就露哪一手吧。”“我,”男生搓搓手,“來賓館前,學過宰豬……”女客一愣,大笑:“真調皮,真狠!好吧,你就宰我吧!”她脫得一絲不掛,站在男生面前。男生覺得她真像一頭豬啊。他不敢看她的下體,羞得轉臉,她就一次次把他撥正過來。當她一次次擰他的頭、揪他的衣服時,他惱了。女賓客火了,撥通了電話,荷荷來了。男生慌得趕緊用床單遮住了身體。荷荷看著他,目光裡充滿了厭惡。男生說:“我是‘賣藝不賣身的’……”荷荷呵斥:“你前幾天還直勾勾盯住我看呢,這會兒裝什麼蒜?”男生淚花滿面:“這是,這是兩碼事啊……讓她饒了我吧!”荷荷對女賓客說:“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太挑食了。您別見怪,他也有個熟悉的過程……”說完厲聲對男生說:“打起精神,工作不能挑肥揀瘦!”

島上人知道,“戒子”和“兩聲奸笑”就是這裡的雌雄二王,是島上的皇帝和皇后。他們後來又聽說,這兩人還是另一個海島——粟米島的主人呢!瞧他們坐著那隻大鐵鳥空裡來空裡去,出入不分對兒,原以為是夫妻呢,到後來出了一件事情,才讓大家知道了一點端的。

那天一個大塊頭女人突然出現在毛錛島,是坐船來的。她一露面就惹得人不轉眼地看:一頭濃髮黑裡透紅,大眼灼灼,雙腿頎長。她先是拤著腰在島上踱了一會兒,遠遠看了看那片賓舍,然後徑直走了進去。據說她在賓館裡大鬧了一場,先把“戒子”的辦公室砸了,又從什麼地方找到了一些乳罩內衣之類的東西,用樹枝挑著扔到了食堂的火爐裡。胖女人鬧了一場就走了。不過公司上下的人都對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大俊美,威風凜凜,氣度不凡——她的雙乳就像小孩頭顱那麼大,屁股讓人想起扭動的大象!這樣一個超凡出眾的女人竟然管不住那個氣息奄奄的“戒子”?也許她是“首長”?後來每當“戒子”對他們發火時,他們就在私下裡咒一句:“兇吧,讓你出門遇見‘首長’!”

毛錛島就這樣過著日子。不知什麼時候,人們一愣神兒,突然發現島上少了兩個人的身影。“老天,咱多久沒見那隻大鐵鳥了?”街上的人猛然記起來。再等下去就是另一撥人的進駐:一個叫吳靈的男子帶領一幫人,滿臉怒容,氣勢洶洶,從頭到尾盤查起來。大家知道公司出事了,不久又聽說:那個“戒子”攜帶一筆鉅款叛逃了!“跑得真是慌急啊,連姘頭都沒來得及帶上!”“帶上大塊頭老婆了嗎?”“哪裡,更沒帶。這小子一個人闖蕩世界去了!”“他一準找上一個外國娘們兒,他也會說她們的話,‘咕嚕咕嚕,我操!’”“瞧你說了些什麼啊,這哪是外國話!”“反正也差不多吧,狗日的整天就是這一套……”

<h5>4</h5>

“聽說荷荷這小娘們兒遭了洋罪!要吃大官司了!日夜上著火刑哩!”毛錛島上的人議論著。他們所有訊息都來自賓舍裡的人。這些島上孩子,如今不論男女都變了個樣兒,一個個穿著怪異,害怕陽光,小臉煞白,屁股撅著,好像隨時都等人從後面踹上一腳。“這些娃兒啊,不中用了!”島上人這樣說,是指他們下海也打不成魚了。

“戒子”跑了,可是“兩聲奸笑”還在。剩下的人就得忍受大苦楚了。總公司裡帶頭的那個男人可不是白吃飯的,他先是把那個女人下了地牢,然後從頭審起。“地牢”就是地下室,平時用來裝一些雜亂東西。主審官就是吳靈,他穿了中式黑衣,像民國時期的幫會人物一樣陰險,沉著臉問話,說:“細細講來,不然你就慘了。這回公司損失了幾個億,這麼大的陰謀——你們怎樣計劃、分成幾個步驟、怎樣具體實施,要從頭說來。我會替你負責,我交了差,才能保你,我交不了差,你就得落到別人手裡,那時你想死都不成……”

荷荷蒙了,半張著嘴說不出話,模樣更加迷人。吳靈對女色從不動心,厲聲質問,思維嚴整。荷荷流淚不停:“他只和我說管理的事,往外國跑,這哪裡提過啊!”“那你們是怎麼分贓的?還有,他沒有許願娶你、接你出去?”荷荷哭出了聲音:“首長說到了哪裡啊!咱是在這兒打工的,咱身子早就不乾淨了,咱掙再多的錢也知道是什麼人哪,還糊塗不到想做大小奶奶那樣的地步……我總有一天還得找俺慶連,俺是他的人……”“慶連?這人是誰?”“就是俺的男人,還沒來得及圓房就招來公司不是……”吳靈磕著牙:“那小子算有豔福——你也不用打岔,老老實實回話。”

荷荷百般辯解。吳靈無奈,上火牙痛,就說:“小賤人吃不了兜著走吧!我哪有工夫和你搭咯?再不說,我就把你扔給小組了,他們什麼法兒都有,到時候想讓我救你都找不到人!我平時日理萬機!”荷荷聽得明白,苦苦哀求他開恩:“莊稼孩兒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實在不行給叔做點什麼?只要叔不嫌棄,我怎樣都行啊!”吳靈哼一聲:“你想得美!老實交代,沒別的門竅!”荷荷跪下:“我知道犯了大罪,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吳靈說一句“不管了”,就離開了。

從此荷荷就落入了那個小組。這些人當中什麼奸邪都有,他們使用各種方法折磨她。她在地下室,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一絲不掛,審問再加上汙辱,有時還要動用特別刑罰:他們有一套手段,格外陰狠蹊蹺,讓人生不如死。荷荷嚷著:“我死了我死了,我肯定不活了……”但還是活下來。他們給她髒東西吃,吐出來再吃。什麼都做過了,仍舊一無所獲。小組的人終於明白:那個“戒子”真是一個狠毒的陰人,單打獨幹。

荷荷被放出後就重新安排了工作。先是把她打發到粟米島,讓她扮了一段時間的“龜娟”。這段時間是粟米島上生意最好的時候,那些人在“龜娟之夜”沒有不喪魂丟魄的,口耳相傳,都說島上出了仙女。可惜這個“仙女”美則美矣,就是有些瘋癲,時不時亂喊亂叫,光著屁股往沙灘上跑……儘管如此,粟米島還是捨不得放她,並且認為有這樣一個瘋物在沙灘上奔跑,也是罕見一景。果然,旅遊者增加了數倍,人們比那個瘋女人更加瘋迷,一個個眼都紅了。

這樣一直到某一天:大鐵鳥降落在粟米島上,從裡面出來一個衰老不堪的人,他剛剛立定就看到了在沙灘上瘋跑的女人,臉上立刻變色。

從那以後瘋女人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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