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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梅子偶爾要拉我去一個畫廊。它隸屬於那個公司,馬光和婁萌也少不了參與。因為岳父的書畫也掛進去兩張,所以這個畫廊得到了他和他們那一幫老人的大力支援,也成為梅子喜歡的一個地方。

這個冬天最冷的時候還沒有過去,接下來的日子都在盼一場雪。天陰著,但是沒有情況。那種晦暗的天氣讓人更加難以忍受。

馬光因為畫廊的事似乎有了新的理由,時不時地來這兒一趟,不過他很少談繪畫,因為壓根兒就不懂。他告訴,他原來估計得不足——原以為只是一件雅事,是做做樣子而已,同時可以與藝術家有點來往,商場上也需要用畫打通關節——誰知道這直接就是一筆大買賣!“你可能不明白,只要橡樹路上的老頭們把字畫往這兒一擺,肯掏錢的還真不少。”

我真的不明白。

“是這樣,”馬光從基本原理講起,“那些需要老頭子們辦事的人直接送錢是不行的,那就是行賄;再說老同志也根本不會要的。買他們的作品總可以了吧?他們的東西標價不低,再高也買——你敢賣我就敢買,就這樣把價錢炒上去了,最後兩邊都高興……”

我聽明白了:“這不等於是一種‘洗錢’的方法嗎?”

馬光拍拍我的肩膀:“還行,反應不慢。這下子你知道畫廊的妙處了吧?告訴你,婁萌這娘們兒一點都不笨。剛開始我還以為她只想幫幫老頭子們呢,後來才知道這裡面的門道大了!唉,不過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告訴我有一天畫廊裡去了兩個年輕人,一律戴著黑眼鏡和黑皮手套,所謂這個城市裡新興的“飛車族”。“這樣的人我們當然惹不起!”馬光說他當時趕緊把他們讓到裡屋,給他們端上咖啡,好好招待一番。“剛開始還以為他們要來騙幾張畫,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後來才弄明白,他們原來是衝著我們那個年輕女店員來的。那個小不點兒你見過,”馬光用手比畫著。

我想起其中的一個女店員很漂亮,長得過於嬌小,一雙眼睛奇怪地往上吊著,讓人看了很難忘記。“壞就壞在她那一雙眼睛上。訊息傳得飛快,結果就招來了這麼兩個惡棍……他們毫無廉恥地把我的咖啡杯子往邊上推了推,說:‘有話直說,我們就是衝著她來的。’我一聽恨不得給他們一拳,但還是咬咬牙忍了。他們說,‘我們的條件很優厚,怎麼樣夥計?讓一讓吧!’我不知道他們要做到什麼地步。我說這是我們的僱員,我們透過勞動介紹所,手續也是完備的……飛車族說:‘你得了吧,你那一套我們還不知道?俗話說見了面分一半嘛!你該懂點禮貌……’”

馬光說當時他真想抓起咖啡杯砸到他們臉上。他一直忍著。“他們要把那個小姑娘劫走。就在下邊,他們有個歌廳,就是西邊大街上從東數第二個掛滿了彩燈的地方。他們恬著臉嚷叫:‘換一換吧,她在你這兒是舊的,到了我們那兒就是新的了,買賣人鬼精明,都是在場面上混的,吃喝不分家……’說著還硬往我嘴裡塞了一支香菸,用打火機給我點上。我把香菸取下扔在一旁……他們走的時候丟下一句話:‘兩天以後就來領人了!’……”

馬光說那天直到摩托的轟鳴聲消失了,他才想起去商量一下那個小女店員。他本來有點擔心,擔心說出這句話之後她會“哇”一聲哭出來。誰知道他剛試著說出半句,女店員就笑嘻嘻地看著他,還問:“這是真的嗎?”

馬光說當時他懊喪極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知道不必再挽留了……就這樣,兩天之後那些傢伙來甩下一沓票子,扯著那個小姑娘的手就走了。馬光說那一天他把票子遠遠擲過去,飛車族哈哈大笑:“一個蠻子。說不定還是一個陽痿……”那個小姑娘就在兩個人中間扭扭捏捏,回頭看了看,儘量裝出一副戀戀不捨的樣子。兩個傢伙扳著她的肩膀親親熱熱,像兄妹仨似的,踏踏踏走下樓梯……馬光說到這兒長長嘆息:

“從那時起,我們的畫廊就冷清了不少。當然我們又重新僱了一個。現在僱人特別難,稍微上點樣子的女孩和小夥子在這一溜大街上很快都派了用場。你要找一個像樣的可真難。我們現在找到的是一個鑲了金牙的老處女,是剛剛從機關上辭職的。哪兒都好,就是太懶,有時能一整天坐在那兒不動一動,顧客來了她都不站一下;而且一閒下來就纏著我們講這講那,都是一些天方夜譚。實際上她比所有過來人都開放得多,講起她原來那個機關上的頂頭上司就沒個完,數叨那個老處長的種種毛病,‘他喘氣就像牛一樣,’最後還加上一句:‘他的身體可真好啊!’……一說起自己的婚姻就慷慨陳詞,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不結婚的女子當中,只有她的理由最為充分。為什麼?就因為她與原來一個副部長的孩子談過戀愛——他們談得那個纏綿啊,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互相之間滾燙燙的信件來往了足有兩大箱子——可是這種‘光說不練’是要付出代價的。結果呢?在那個可怕的令人詛咒的春天裡,有一天她到他們家去了,她熱戀中的人不在,只有副部長一個人在家。在她心目中他早就是自己的公爹了。她說:‘我向他問好,手裡提著好吃的東西,一下舉起來——這是晚輩的一片孝心哪。哪有這樣的長輩,拍拍打打,摸我的頭髮。我知道他把我當成了孩子。可是啊,他的手伸這兒伸那兒,就這樣,有了這麼一場,我還怎麼有臉見我的那一位啊……我苦熬到現在,也算是問心無愧!’……”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了她,我們的畫廊簡直是一個可怕的地方了。可是我們又沒有那麼硬的心,不知該怎麼解僱她。一看她喋喋不休的嘴和閃閃發光的幾顆金牙,我就覺得那個畫廊是個晦氣地方!”

我幾乎脫口而出:“我看也是。”

我問了岳父的作品行情,馬光說“蠻好”:“已經賣掉五張了,價錢都不低。本來可以賣得更好,可惜你岳父這個人太厚道……”

“什麼意思?”

“是這樣,他把自己那些老朋友老同事閒了沒事描畫的東西都搬來了,這會衝擊畫廊生意的……最可笑的是他把凱平他老爸也領了來,現身說法,讓那個傢伙也學著描上兩筆……”

我的眼睛瞪大了:“他幹了這行?”

“想幹吧,幹不成了——兩隻手老要哆嗦,可能害了什麼大病。”

這倒是一個新情況。我想那不是美尼爾綜合徵,就是中風之類的毛病。這很不幸。凱平沒有說過,可能也不一定知道。但我一想起這個老人哆嗦著一路去尋帆帆,心裡還是有點感動。我想什麼時候真的應該去看看老人。

<h5>2</h5>

我不到岳父家去,岳母就經常來了。她一來就幫助料理家務,做飯,打掃衛生。我勸她停一會兒,她好像幹得更起勁兒了。她是疼惜梅子,一舉一動都包含著無聲的指責。她覺得女兒太虧了。現實的情況是,梅子在外邊上班養活我,而我一天天只是這麼閒逛。我好像聽到了她心裡的長嘆:怎麼辦呢?一箇中年人天天晃來晃去,剩下的日子可怎麼辦啊……

這也的確是個逼到眼前的問題。

最讓我高興的時候就是小鹿領著小阿苔來了。他們熱戀的狀態、青春的氣息,都在感染我。這不能不引起我諸多回憶。在大學裡我曾像一個剛剛放飛的鳥兒,那種愉悅和亢奮心情到現在想起來還讓我激動和神往……他們兩個手扯手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裡蹦跳,讓我覺得奇怪的是,他們差不多天天在一起,這會兒還一定要手扯手。小鹿毫無羞澀地親著小阿苔,小阿苔要吻他的時候卻要用力蹺起雙腳。一會兒小鹿就把小阿苔抱在懷裡,有一次甚至還把她擱在了寫字檯上。這樣搬上拿下像取一隻小貓。我覺得這個小阿苔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藝術品,是人世間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有生命的玩具。她幾乎沒有一點憂愁,不會生氣,從來都不曾沉著臉。黝黑的面龐,緊繃的面板,像描出來的生氣勃勃的眉梢,還有那雙分得很開的大眼睛——梅子在年輕時也有這樣一雙眼睛,不過那雙眼睛從一開始就比小阿苔成熟得多。

他們在那兒商量給我取一個外號,一口氣取了十幾個,仍不如意,後來就說算了算了。他們又建議我在屋裡養一盆花:“看,爸爸媽媽那兒有多少花,你們一盆也沒有!”

我告訴他們原來有的,就因為太忙了,經常不在家,它們就死了。

小鹿提起當年我們養的小狗麗麗,眉飛色舞——悲痛業已淡化,這時剩下的只有愉快的回憶。

小阿苔說:“可惜我沒有看到。我如果看到,一定會抱著好好親它。”

想象一下那個毛茸茸的小嘴巴印在她嘴巴上的樣子,會是最有趣的事情。她和小狗麗麗接吻的那個鏡頭實際上可以囊括和折射人間所有的幸福。那樣真好。

小阿苔直接稱呼我為“大哥”,脆生生的“大哥大哥”的聲音從這間屋裡追到那間屋裡,問這問那,問讀過的書、走過的地方和聽過的故事。好像她小小的腦瓜裡有永遠裝不滿的空間。有一次她還提到了出國的問題,說:“我如果有這個機會就不回來,”說著看一眼小鹿,“不過得我們一塊兒才行。”

小鹿說:“那當然了。聽說我們有好幾個隊友在國外定居了。”小鹿說得很隨便,像談一件很小的事情。

我告訴他:在那兒居住應該看自己合適不合適。我總覺得父親只有你一個兒子,你還是留在他們身邊現實一點兒;而且你們走了,我和梅子也會想念呢。

小鹿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算了吧,也不能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事兒就失去那麼好的機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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