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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知道維護自己的父親,從來不知道維護我的父親。”

我記得類似的抱怨和指責已經許多了。在這無聊的時刻,我突然靈感大發,終於也歸結出一句:

“我維護勞動的父親。”

一陣沉寂。我們倆不吵了。梅子望著我,任我說什麼她都不再回答。夠了,我想。你瞧,我心裡很驕傲呢。我就是有各種辦法對付別人呀。

如果這個上午再不去黃科長那兒,梅子回來會失望的。這一上午挺好的時光又要被我糟蹋了。我該馬上去了。

終於結識了黃科長。

原來這是一個六十多歲的矮小老頭。他的氣色出奇地好,胖乎乎的,頭髮稀疏,臉龐上長著一對驚厥的眼睛。他看我時,不知怎麼讓我覺得這人似曾相識。這當然是一種錯覺。他只偶爾到我岳父家裡去一次,連梅子也剛剛熟悉不久。他握住我的手時,我突出的感覺是這雙手這麼小、這麼軟又這麼溫暖。一想起自己就要受惠於此人,想起他將幫我解決一個至關重要的生活問題,心裡就湧出了一點感激,還有一點慚愧。可是當我認真地注視他,特別是看到他張嘴說話的時候,又馬上沮喪了。因為我一看到那對桀驁不馴的門牙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操的是一口奇怪的普通話,摻有濃濃的南方味兒。談了一會兒他更使我大吃一驚:原來我們還是老鄉呢。他的老家也在東部平原上,只不過“參加革命已經很早了”。也許他的那些戰友們當中有南方人,也許他直接就在南方工作過一段時間。只是談得久了,我才多多少少聽出了一些鄉音。他說:“這事情很簡單啦,只到那裡去登個記,辦一下手續,然後也就行啦。”

“具體是做什麼工作呢?”

“工作嘛是很閒散的啦。當然,對你嘛還是文字工作啦。”

他捏弄著一雙小得讓人吃驚的手掌:“我也在他們那兒啦,離休之後就分擔了一點點社會工作啦,閒散得很。今後我們倆一塊兒打交道的時間也就長了。”

說到這兒他朝裡屋喊了一聲。出來一個鼻子尖尖、說話甕聲甕氣的姑娘。他對她說一句:“我們走了。”

那姑娘看也不看我,只對他點一下頭,“嗯”了一聲退進裡屋。

我和黃科長出門。他說:“很近啦,用不著乘車,拐一個彎,再往前走二百多米就到了。”

我們穿過一個很熱鬧的露天市場,接著又走入一條斜巷。這條巷子很僻靜。黃科長說:“我這一帶可是熟啊,我在這一帶住了二十多年。你看見前面那個牌子了嗎?”

我發現那裡有很多牌子,不知他指的是哪一個。這是一幢破舊的水泥樓,上面的很多玻璃已經碎了。黃科長伸手指指一塊黑色的牌子:“人才交流中心”。我愣了一下。黃科長說:“這不過是掛個牌子而已,檔案關係要放在這兒。你具體是在‘營養協會’工作啦。”

我的耳邊嗡嗡響著他的話,心裡還沒有完全明白。我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牌子。這時我突然明白了:我是一個“人才”!

我每天和梅子一塊兒走出家門,她往西,我往東。我們都去上班。我手提一個人造革棕色皮包,每天去黃科長那兒。

“大老爺們/走在街上/手拿提包/搖搖晃晃……”一首滑稽歌謠脫口而出。我真的感到了周身輕鬆,像突然解脫了似的。這從梅子的笑臉上也可以領悟。我在家裡,甚至是在這座城市裡,都體驗了一種嶄新的和諧與諒解。我想在這個週末再到岳父岳母那兒去待一會兒,感受一下那種“上班效應”。

是的,一個男人到了四十多歲就尤其不可以獨來獨往,更不能悶在屋裡。如果他恰在這個時候失業了,那也就意味著——完了。為什麼完了?不知道,反正是完了。儘管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那個“人才交流中心”與正在效力的“營養協會”是一種什麼關係,沒弄明白黃科長與它們之間的關係,但還是感到了一點點安慰。當時我問黃科長:“就到‘中心’來上班嗎?”

“不,‘中心’下邊還有許多‘協會’,你在我們的協會。”

“協會在哪兒?”

黃科長捏著小手:“現在房子很緊張,辦公地點也成問題。不過這都是小事情啦,解決起來很容易的。有關同志正在跑這個事情。這一段麼,我都在自己家裡上班。我家裡很寬綽,你就到這裡來好了。”

當時我立刻由興奮轉入失望。因為我所期待的上班是像梅子那樣,坐一段車或騎一段腳踏車,到某個辦公樓的某一張桌子旁坐下,倒一杯茶,翻一下雜誌或報紙,然後完成負責人交辦的某一事項。我期待的是這樣一種秩序和環境。因為無論是誰,我、我周圍的人,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一種節奏和環境。

“到你的家裡……”我囁嚅著。

黃科長一笑,擺擺手:“暫時的嘛,我那裡一切都很方便。你去了就會知道啦,待一段時間也就習慣了。”

就這樣,我每天按時到黃科長家裡去上班了。我安慰自己說:這是暫時的。

<h5>3</h5>

這是一個老式小四合院,在當年大概是同類建築中最劣等的了,院子比較小,當中有一棵棗樹。正房是三間,還有兩個小耳房。不過如今它在這座城市裡已經是令人眼紅的居所了。我知道,只有黃科長這樣的老人才有辦法搞到這樣一處院落。不錯,這裡還算寬敞,黃科長的老伴在六七年前去世,一個兒子在外地工作,所以這處小院也就剩下了他自己。原來第一天我遇見的那個姑娘已經三十二歲了,未婚,在這個小院裡已經做了五六年保姆了,叫“小冷”。小冷對人果然很冷,說話聲音很粗,有點像男性。

初來上班的一天,黃科長看一眼小冷,又看一眼我,介紹:“這是新來協會工作的寧同志,以後你就叫他寧老師好了。”然後指指她,“這一位是我的保姆,同時也兼任秘書。很好的一位女同志,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啦。”

她冷冷地伸出手,我們握了握。接著她就走開了。她轉身時讓我看到了側臉:鼻子又高又尖。從正面看,她的一對眼睛相隔很遠,圓圓的。那一對眼睛不難看,可是她身上那種冷漠的神氣不是從眼睛就是從那個尖尖的鼻子上散發出來的。

黃科長盯住她的背影說:“很樸實的同志啊,本市的一個女青年,很愛學習。她是為了學習才到我這兒來的。手勤嘴勤,不懂就問;知道尊重老同志;洗衣做飯、幫我抄抄稿子。很好的女青年啦。”

他說這話的時候,露出了寬厚的笑容。不知怎麼,這笑容凝在臉上長時間不能收攏。

我跟他走進一個耳房。耳房儘管窄小,可由一個人來佔據畢竟有點浪費。裡面有一箇舊寫字檯,一個小小的書架,還有暖瓶杯子,小茶几,破舊的沙發,一把木椅。這就是我的辦公室了。

我很滿意。他指著對面的耳房說:

“那裡就是小冷同志的辦公室。”

我心裡想:這個黃科長不僅慷慨大方,而且有一副菩薩心腸。他甚至給保姆準備了一間辦公室。尋空兒我一定要到她的辦公室看看。那個耳房旁邊大概就是一個小廚房了,因為我看到有一個紅磚砌成的煙囪。

黃科長在正房辦公。他沒有邀請我進那兒看看。不知怎麼,我很想看看黃科長的辦公室。他這一天才告訴我:他就是營養協會的主席。我覺得這挺好玩,“營養協會”,多麼好的一個協會啊。這個人一定對營養學有很深的造詣。不過看看他那稀疏的頭髮和殘缺的牙齒,又讓我有點懷疑,進而感到遺憾。他說:“我們協會是很受領導重視的。”

“協會有多少人在工作?”

他的下唇使勁耷下來:“剛剛成立不久,正式的人員嘛只有我們倆。對啦,小冷同志的編制也在這個協會。還有一些同志是業餘時間為它服務的。我們準備招聘幾個新同志來工作——你知道我們協會的名譽主席是誰嗎?”

我搖搖頭。

“是一位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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