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蹂 躪,曙光與暮色,張煒,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那傢伙尷尬地退到了一邊。周子把加友扶起,撫摸著,把她攬到懷裡。加友沒有掙扎,她一直閉著眼。

“小東西,睜眼看看大叔,對了。”他把她的眼皮撐開,“多好的一對大雙眼。這模樣怪好看的。看看這小嘴兒,又厚又犟氣,臉上的皮兒緊繃繃的,我看你長得多少像個男孩兒,水光溜滑的,就是頭髮長了點。你要是剃個小平頭就是挺好的小男孩了。不錯,大叔沒白親一頓。來呀,”他喊一聲:“給這個小東西理理髮,給她剃個小平頭!”

有人把她從周子懷中揪走,接著按住她,真的給她剃頭了。長長的頭髮一撮撮落在腳下,從她雪白的身體上滑落下來,在腳邊積成了一堆……加友真的給留了一個小平頭,看上去那模樣真是怪極了。由於是慌促中剃成的,所以那髮型古怪到了極點……

“喂,夥計,睜眼看看咱的‘小平頭’怎麼樣?”周子在吆喝我,“‘小平頭’是個好東西啊,衣服穿上吧,讓她跟上小懷好好幹活,好好服務。大興水利的年頭,不好好服務還行?”

周子一說旁邊就有人笑。那種惡毒的幽默被眼前這個人發揮得淋漓盡致。他走過去拍拍加友的頭頂,想讓她蹲下,可是加友硬硬地站直了身子。後來他硬是把她按蹲了。他也在加友面前蹲好,兩人離得很近。他一動不動看著她,嘆一聲:“小東西!你的心真硬,這就離開大叔了……”加友不吭聲。“等你兩天,再不回心轉意,也就怨不得我了!你看看,我為了你差一點讓那個傢伙把‘寶劍’給我卸去。”說著撫摸起自己的下體,發出哎喲哎喲的聲音。我知道剛才擊中了他的那個部位,所以才引出他那麼大的暴怒。他生生用那根腳踏車鏈條把我抽得渾身是血。

天黑下來,我被牽出了石頭屋子,鎖進了貂籠。裡面連一把草也沒有,我只有薄薄的衣服。還好,我身上的繩子被鬆掉了。這個貂籠被放在了高粱秸紮成的柵欄裡,這樣我就與工棚的目光隔離了。我只能聽見外邊人吃飯時叮叮噹噹的勺子聲和吆喝聲,但看不見他們。柵欄那兒有個小門,有人按時開啟那個小門送飯給我。他們把食物倒在原來喂貂的鐵盆裡,鐵盆直接焊在貂籠上。我只能伸手到鐵盆裡抓東西吃。喝湯時我就伸出勺子到外邊舀。他們完全用養貂的方式來對待我。我想如果我沒有給他那一擊,也許他還不會這麼狠。不過我知道這個亡命之徒什麼都做得出。我以前聽人講過,在這大山裡,那些包工頭幹遍了喪盡天良的事,事發之後,就獨身一人帶上他們劫掠的財物逃走;追捕人員趕來時,打工的人還睡在窩棚裡,什麼都不知道呢—— 一個個工頭就這樣跑得無影無蹤了。這些工頭惡貫滿盈,有的甚至有好幾條人命。他們真是姦淫擄掠,無所不為。他們每人都有自己的防範措施,比如說幾支包工隊攜手結成聯盟,遇到事情互相包庇和隱瞞。他們的觸角伸到大山之外,與一些大公司接上關係,成為那個公司在外面的一支施工隊。這樣一旦出了問題,上面就有人保護,使他們更加膽大包天了。有的直接就兼任了公司副經理或者分公司經理。眼前的周子是個不願炫耀的主兒,因此也就格外陰險。

夜裡寒氣逼人。我後悔自己沒有聽加友的話趕快逃走,而今真的身陷“囚籠”……食物倒在貂盆裡,那些鐵盆甚至還沾著乾結的獸血和獸毛。一種腥臭味直讓人嘔吐,送飯的人說:

“那你不吃就是了,你把它掀翻也沒人管。”

這不是忍受的問題,而是活下來的問題。這個問題的權衡在許多人那兒早已解決了,因為別無選擇……我又想起了莊周。是的,一個人到了一定的年齡,最重要的是要能夠接受必須接受的一切。每個人都在走向自己的結果:無論是周子,還是我和加友,以及所有這些打工者、山裡人。

在這深山午夜,在瑟瑟發抖的貂籠裡,我終於明白了:對我而言,已經沒有權利去享受另一份生活。我該好好咀嚼這份自己的生活,正像我該把那份倒在貂盆裡的食物一點點細嚼慢嚥吃下去一樣。吃下去,活下來,再接受神靈交給的另一份禮物。一個人活著,總要接受一份又一份禮物。

在這樣的夜晚,我只能靠回顧捱過時光。這才是“靜思”。這個貂籠四下只有幾道鋼筋,我嗅得見一切,望得見一切。我有機會盯著一個夜晚怎樣開始、又怎樣一絲絲向黎明挨近;星斗怎樣由疏變密,最後又是灰濛濛的夜的消失;一句話,由曙光到暮色……

早晨那個柵欄門開啟,使我驚喜的是這次送飯的不是周子一夥,而是小懷。小懷一進來就趕緊把柵欄門關上,然後小步跑到跟前,把熱騰騰的食物直接從鋼筋空隙裡塞來。她把那兩個貂食盆子撤掉,換上兩個嶄新的粗瓷碗。我那麼感激她。小懷做這些時一聲不吭。這樣直到最後,她才把嘴移過來,對著我的耳朵說:

“大兄弟,沒聽我的話,後悔了吧?”

我搖頭。

“不後悔?”

我點點頭。

“大兄弟呀,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怪人,不過也是個好人。你是個好人。大兄弟,我幫不上你的忙了,只能偷一點好吃的送給你。我來送飯,還是自己搶來的活兒呢。你是個好人哪,不該受這個折騰。這也怨那個騷浪閨女。她已經那樣了還偏要看上你!”

“小懷,你不該這樣說她,她也是被迫的,她是個好孩子。她像大家一樣,都是被周子一夥踩在腳底下的人……”

小懷不做聲了。

小懷真的溫厚慈祥,是一個好女人。她伸出手在我單薄的衣服下撫摸著,遠離了那些傷口。

她撫摸著,最後說:

“大兄弟,好好養傷吧,養好了再說。大嬸真想親親你啊,我的好孩兒!”

<h5>3</h5>

我必須掙脫這個囚籠。我一個人時就閉著眼睛想啊想啊,想得好苦。鎖住這個貂籠的是一把三環大鎖,鑰匙就在那一夥人手裡。我掛念加友,不知道這一段時間她怎樣度過。我記起那一天周子的一番話。或者她回到周子身邊,或者正遭受更可怕的折磨。

又是一個星期過去,沒有一點風聲。一天晚上那個柵欄門又開啟了,一個雪亮的手電晃來晃去,照得我眼花。看不清來人是誰,後來他一開口才聽出是周子。“怎麼樣,夥計?你要嫌不過癮,我再養一隻貂和你做伴兒。也別太孤單了,怎麼樣?”

我想這個傢伙完全做得出。

“你要再嫌孤單,我就把貂取出來,放上一隻野狼。你知道,野狼在這一周遭要逮一個可不容易啊。不過我要做就能做得到。”

這個傢伙也許真會那樣做。他會把我和一隻野狼關在一塊兒。我現在琢磨的是怎樣能夠解脫,我到了好好動腦筋的時候了。

周子又說:“你的小腦瓜一定在活動,你想走出去是不是?我現在勸你死了這個心吧。我們也不缺你這個壯勞力,你就在這兒給我蹲著,如果不老實,我就讓人把你這隻沒長毛的貂連籠子一塊兒抬上,抬到懸崖邊上,用槓子往下一撬,也就萬事大吉了。”

“我也勸勸你:還是別太狂了,到時候你再後悔也就晚了。”

周子哼哼一笑:“我還會後悔?我幹到這個份兒上還會後悔?我要懂得什麼是後悔,早就洗手不幹了。你不過才經歷了指甲大一點事兒,你不過是山那邊的一個臭小子,窮得叮噹響,連個媳婦也沒有,還想在我跟前耍光棍?我知道你這傢伙是憋急了,想偷偷摸摸咬口嫩肉。這還行?明人不做暗事,做暗事的都是混賬!都該死!”

“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賬。”

“行,愛說就說吧,我也不零星折騰你。天也不早了,我該回去睡覺了。睡覺之前先和你看一場電影……”

這句話讓我費解。這會兒有人提著一盞桅燈進來了,接上又來了三個。他們三個押來了加友。我恐懼極了。

周子說:“把燈苗撥大了。叫這個兄弟看場電影。他初來乍到,電影看得不多,孤單得慌。來吧。”

那幾個人開始剝加友的衣服。加友看著我,眼淚汪汪叫著:“大哥,大哥,早知道這樣,我該死在你懷裡呀!”

我兩手攥在鋼筋上,不停地搖晃,不停地喊,我想喊南邊工棚裡的人出來:“你們快來看看這些野獸在做什麼事情……”可是我沒喊上多久就被縛上鋼筋的鐵梁,然後嘴巴又塞上了。

我閉上眼睛,他們就不停地拍打我。加友的衣服已經被剝光了。她用手捂住臉,周子就把她的手扯開。加友啊啊叫著,伸手蒙著臉。有人又把她的手扳開。他們吆喝著。加友泣哭、吼叫,一邊就有一個人拍她的臉。加友像死去一樣一動也不動了,連呼吸都聽不到了。

“喂,夥計,睜開眼!”他們來打我的臉,扒我的眼,“怎麼樣?不好好看電影,你這個傢伙真是個有福的人!”

我的兩耳嗡嗡響,聽不清他們又講了些什麼……我的嘴巴嚅動著,咬啊咬啊,後來嘴裡不知哪個地方給弄破了,塞上的破布被血浸紅了。我依靠這種咬緊的力量來抵抗著。

他們把她拉走的時候拍打著她說:“看,多麼好的一個小平頭。”

地上是一片踩爛的茅草。

四周安靜極了,沒有一點聲音。這會兒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天空的星星還在發亮。我覺得天地真是太大了,太寬容了,它竟可以容下一切,溶解和稀釋一切。它教人學會了遺忘,因為它不動聲色。它彷彿一再地暗示:人可以遺忘。

而我詛咒遺忘,我只要活著,就不會停止這種詛咒。在今後的日子裡,無論有多少迷人的機會和熱鬧的場所,都不能牽走我的注意力。我將牢牢地盯住、守住自己的記憶。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說好的進城打工,你卻開始修仙

二點五環的汪

嬌妻甜又軟,總裁老公攬腰寵

大多多

神廚王妃

夜幽懿

明星可以是冰雕,但請不要太沙雕

聽閒

男主的第9任

童柯

娶了綠茶A後,渣們都後悔了

雨落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