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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汽車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行駛了兩天兩夜。同車的都是男人,很大的車只坐了四五個人。他們在車上搖搖晃晃,都睡不著。後來實在太困了,就迷糊過去。可是劇烈搖晃和顛簸的汽車把他們的頭都給撞傷了。第三天上午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原來這是很遠的外省,一個林場。林場的入口處有持槍的人站崗。淳于雲嘉這時候才明白:她離曲更遠了。她明白這是紅雙子一夥故意將他們分開的。對於曲和路吟來講,她將是一個消失的人。所有來林場的人都是城裡知識界的頂尖人物,他們當中有好多與她早就熟悉,有的雖沒見面,但早就在文字上成了老朋友了。與這些人在一起倒也愉快。

林場裡的活兒很苦,但做下半年之後,差不多也就適應了。林場和農場連在一塊兒,地處海灘平原,氣候潮溼。剛來不久,淳于雲嘉的身上就生出了好多紅點,後來癢得厲害。她不得不請假到林場醫務所治病。

醫務所裡,正好有一個副指揮在那兒治感冒。他見了她很客氣地點頭微笑。淳于雲嘉很膽怯地點一下頭。她這樣的人只配接受一些冷言冷語,這突來的微笑反倒使她有點惶悚。副指揮笑過之後就走近來,這時醫生正把她的衣袖捋起,面板上露出一些紅點。副指揮看得入迷,一聲不吭。他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淳于雲嘉猛地抬頭:她看到了一對奇怪的目光。

副指揮有四十多歲,走路有非常奇怪的姿勢,平時少言寡語,偶爾說出一句,那冰涼的聲音讓人打抖。雲嘉取了一點藥就往回走。她走出醫務所門口,發現那個副指揮就立在旁邊,好像在故意等人。她往前走,他就跟在五六步遠的地方,揹著手。當她向自己的作業小組走去時,他突然站住說:

“這邊,這邊,我們談點正事。”

雲嘉只好跟他踏上了一片稀疏的加拿大白楊林。副指揮沒有做聲,一直往前。他一邊走一邊伸手揪著地上的灌木枝葉,在手裡揉出汁水再扔到地上,用腳踩一下。

“我看過你的檔案。你的出身麼還算不錯嘛,說不上苦大仇深,也算我們的團結物件,是不?”

她不知該怎樣回答。

“可你的問題很嚴重啊!”

雲嘉看了看他,發現他皺著眉頭。他說:“這你也知道,來這個林場裡的都是些什麼人。但我們這裡女同志不多,我們對於女同志嘛,一般而言還是比較重視的。林場裡有各種各樣的工作,你如果身體不好就可以考慮做點別的。本來嘛,打掃打掃辦公室,幫食堂賣點餐票,記記賬,都可以嘛!同樣可以改造嘛,是吧?”

“很感謝……不過,就讓我和大夥一塊兒做活吧。”

“你一個人在這兒工作很不容易,你知道嗎?我像你一樣,也是獨身。”

雲嘉剛要開口,他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哎呀一聲:“我好像在哪兒看過你的照片。當時我想:天哪,真是一個美貌的才女!”

雲嘉覺得臉上一陣發燙。但她覺得這種奉承太蹩腳了。

副指揮又說:“我在這裡的工作性質你也明白,你覺得我能幫你什麼忙就直接提出好了。我能為你做點什麼,感到不勝榮幸。”

“很感謝,真的很感謝;不過我不願給領導添麻煩。”

副指揮搓著手掌:“哎,有時候添點麻煩更好。我是說,我非常想為你做點什麼。你知道嗎?你那天從大卡車裡一跳出來,我就認出了你。”

雲嘉轉過臉:“我們以前見過?”

“不,”他惶惶搓手,“我是指……你是多麼好的女同志……”

雲嘉在心裡說:“無聊!”

“我們這兒還有一個小閱覽室哩,”他指著旁邊一溜紅色磚房,“那些閱覽室都是工作人員使用的,你如果要到閱覽室,每星期六晚開放,你可以去。”說著從褲兜裡掏出一個綠色的卡片,上面印了幾個紅字:閱覽證。雲嘉躊躇了一下,但還是接過了。

這兒雖然是一處林場,但他們大部分時間要做一些農活。最苦的活就是砌水渠。他們要在一塊滿是礫石的地方挖一條很寬很深的土溝,然後再從遠處運來一些石頭,從溝底開始壘起,壘成一道石渠。這石渠是從很遠的河邊修過來的,為了將河水引到林區。它差不多像一條萬里長城似的。雲嘉想,她這一輩子也修不完這條渠了。這活計苦得不能再苦,對於雲嘉來說,它簡直可怕極了。她要像大家一樣去搬石頭、挖渠,那石塊稍微大一些,她就不得不把它抱在胸前,用全身的力氣才能把它舉起來。她真羨慕那些男人,他們的手被石頭磕碰一下也沒事,漸漸還生出了老繭。儘管這些人在來這兒之前也是一些玩弄筆桿的書生,但他們差不多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他們都保護著雲嘉,儘可能讓她少做一點,有時也互相開個玩笑。他們都是一些規規矩矩的人。常到工地上轉的是那個指揮。指揮比副指揮年紀要大、也要粗暴得多,他有時毫不掩飾地罵粗話。如果哪一段石牆砌得不夠整齊、不直,他就一腳把剛剛砌上的石頭蹬下來,指著砌牆人的腦門大罵一通。他罵一位戴眼鏡的老教授說:

“你他媽的簡直不是用手砌成的,是用那玩藝兒砌成的。”

他說完還得意地笑,罵著“日你祖宗”走開了。老教授原來還在那兒吸著菸斗欣賞自己的傑作,這會兒又尷尬又羞惱,搓著手看別人。雲嘉幫助他把蹬垮的那一段石頭重新搬起來,砌上去。她看到老教授的眼睛裡閃爍著什麼……

副指揮又一次見到了雲嘉,說:“你要警惕那個指揮!”

雲嘉沒有吭聲。

“那是一個好色之徒!”

雲嘉在心裡想:這大概不可能的吧。因為據觀察,那個傢伙雖然粗魯,但不可能是那樣的人。副指揮卻言之鑿鑿:

“來林場裡的所有女同志他都收拾過!不過對你不敢——我做你的保護人!”

雲嘉打了個寒戰。副指揮說:“他是想把你累垮,累得你向他求饒,然後再打主意。”

雲嘉吸著冷氣,不知說什麼才好。

“你放心吧,我可以保護你。必要的時候,我要讓你去閱覽室整理圖書!你上個週末怎麼不到閱覽室去啊?”

她搖搖頭。

就在那次談話不久,有人來告訴正在工地上做活的淳于雲嘉說:上級有指示,讓你到閱覽室整理圖書。

<h5>2</h5>

閱覽室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有人給她開了門就走了。她進去一看,原來裡面只有很少的圖書和雜誌。兩個不大的書架,蒙了一層厚塵。看得出,很久以來沒有一個人動過它們。她一看到書就有一種特別的親切感。她差不多一下就伏到書架上翻找起來,竟然從中看到了自己喜歡的一本!啊,她急急地取到手裡,又貼到了胸前。她把那本書放到了書架上,卻在心裡琢磨怎樣把它帶走。正這時她覺得有人在一旁盯視,嚇得哆嗦。

他就是副指揮。副指揮把門掩上,往前一步說:

“你知道,這裡其實也沒有很多的事情可做,我只是覺得你太累了,想讓你到這裡休息一下。”

“不必了,我整理完這些書就回工地去。”

“哎,不用急,慢慢來,你把它們分門別類整好,然後再做些卡片。做成卡片嘛,再把它們排列好,最後把這些書一本一本理順,把上面的灰塵什麼的擦巴擦巴……這工作也夠你幹上幾個月了。”

淳于雲嘉對這突來的寬鬆感到驚訝。但她有一種本能的警覺。她看他一眼,發現那個人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自己。她多少有點明白了。

她開始把這些書籍搬到桌子上,一本一本翻檢。她一聲不吭,屋子裡沒有任何聲音。她偶爾抬起頭,發現那雙眼睛仍在盯過來。她對自己說:“這又是一條惡棍。但他對我不會有辦法的。”

很快,她聽到了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這聲音就像一個野物……有一次她和曲散步,走到了校園牆外的灌木叢邊,那是一箇中午,他們都聽到了一陣劇烈喘息。剛開始還以為那是人——後來卻跑出了一隻野物……她當時怎麼也不明白它為什麼要在那兒大力喘息。

副指揮喘息越來越重,最後突然開口叫了一聲:“淳于老師!”

她抬起頭。

“也許我有點……太唐突,不過,不過,你知道這是必然的……”

她很平靜:“什麼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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