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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一朵朵白雲,背景是瓦藍的天空。天氣晴好時,人的心情會為之改變。我和廖若一起走出來,一直走向海邊。

一路上廖若情緒極佳,思路出人預料地有條理,不停地講以前的故事。他說有一次他們幾個來海上玩,在海蝕崖那兒只差一點就撞上了一隻海鷗。我知道那個地方:崖上有許多洞穴,每到颳大風的時候就發出嗚嗚的響聲。廖若說:“我們想從崖下轉過去。那一天漲潮,腳下的路快沒了,我們小心地一點點往前挪動。一隻海鷗正在崖洞裡歇息,我們直走到跟前它還沒有發覺,也許正打瞌睡呢,一下被驚起來,嗖一聲從我們臉前飛走了。它的翅膀劃了我的胳膊一下——那時一回頭就得被啄……”

“是啊,那兒有很多鳥。”

“那天我們還撿到了一隻小海蜇,瞧它渾身透明,大家就高興地捧在手裡往前走,想帶回去養起來。可是一邊走它一邊滴水,低頭一看,它正一點點融化呢。原來它的身體能變成水!”

我發現談論這些的時候,面前的孩子一切正常。可見大自然有多麼強的撫慰力,這甚至使我相信:只要經常走出屋子來到原野,他很快就會康復的……前邊就是大海了,我心裡的希望正像潮水一樣漲起。

廖若一看到海就歡呼著奔跑起來。我也緊隨上去。我們試了試水:由於幾天來缺乏陽光,手插到水裡有點涼。而往常這時候還會是游泳的大好季節。即便是冬天,連續幾個晴天后海水也會有一種暖煦煦的感覺。大海把天空映在裡面,一片蒼藍,浪花白得耀眼。遠處有三兩個船影,打魚的人離我們很遠。我們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又往前走去。老遠看見那個凸起在海岸上的山包了——那就是探進海里的山脊,是廖若說的那個海蝕崖。我知道那裡地形複雜,棲息了各種野鳥,有時還會發現海豹。這會兒只要順著海岸一直往前就可以接近它——離它不遠就是淺淺的河口,是蘆青河的一條支流,叫欒河口;另一條支流是界河:兩河與大海之間有一道山脊,山脊的餘脈向北伸去,形成一個凸起的山包,迎海的一面就是那個懸崖。那裡,長長的一段海岸都由雲頁岩、鐵鏽色的石灰砂岩和石灰岩構成,迎向水浪的那一面十分陡峭,大風天裡,浪頭每拍過來都要射起一丈多高的水濺。今天沒有太大的海浪,所以我們可以踏著崖下的小路往前。

崖壁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空洞,這些空洞有一半做了鳥窩,結果不斷有海鷗被我們驚起,它們撲動翅膀時帶起一股風,撲稜稜飛向大海……我扯上廖若一陣快跑,害怕飛鳥帶起的碎石會擊中我們。

在懸崖旁邊,我們找了一片乾淨的沙地坐下。廖若直直地望著大海,就像凝住了一樣。我仰臉看天:“看見那個老鷹了吧?就像一個風箏……”

“那不是老鷹,那是水鳥。”他非常機敏地回應一句。

“對,是一種長腿水鳥,看到魚就會一個猛子紮下去;水鳥逮魚使用嘴上的一個彎鉤,魚被掛住就掙不脫,有點像釣魚鉤……”

廖若轉臉打斷我的話:“包學忠,我們同學,釣魚的本事可大了。唐小岷不高興和我們一塊兒,她只與駱明在一起。”

我不願他提到駱明,想把話題引開:“水鳥把魚抓到,然後就有一頓美餐了……”

“……唐小岷只要和駱明在一塊兒,包學忠就罵他們,說早晚用魚鉤把他倆一塊兒鉤上來。他有很多鉤子,一根粗線上面連了很多細線,每一根細線上都有一個帶倒刺的釣鉤。如果把它們丟擲去,就能把他倆鉤住。他只這樣說,不會那樣乾的。不過他一直在想法對付駱明。有一次他要把駱明從橋上推下去,還說‘淹死這個小女婿’……我們都說‘小蘋果孩’該死。唐小岷說駱明熱愛勞動、熱愛勞動人民。我們問她:‘小蘋果孩’是勞動人民嗎?她答不上來。其實他父母才是勞動人民。”

他越說越急,鼻尖上冒出汗粒。這是多麼複雜的一沓子道理,我承認連自己也難以回答。我注意到了他們對駱明與唐小岷的友誼有一絲嫉妒——不,那或許是來自少年的深深的嫉妒。

“唐小岷愛上了駱明,提到他就臉紅,還故意生氣。別裝蒜了。我們幾個在一塊兒的時候,把他倆使勁往一塊兒擠……”廖若說到這兒看我兩眼,嗓子突然沉下來:“小岷和駱明,這誰都看得出來。她總是護著他。只要我說了駱明什麼壞話,她就好長時間不理我。那天我們幾個一起來海上游泳,我對駱明說,我們一塊兒往深處遊,咱可不是膽小鬼……我們潛水,一口氣潛了很遠。唐小岷站在岸上看,以為我們真要出事了,急得喊哪喊哪。她是個好心眼的膽小鬼,包學忠總叫她‘小妞’。他在校外有一夥朋友,那一夥人跟女孩子都叫‘小妞’,把找她們說成‘摽’。我們都會說那種話,一般人聽不懂,唐小岷當然不明白了。她聽不懂就躲著我們,只和駱明在一塊兒。我為了氣她,故意和包學忠、和他那一夥朋友一起到公司的遊樂場去。包學忠的爸爸就在公司的肉聯廠裡幹。包學忠那一夥朋友都是公司的人……”

我注意到“公司”和“遊樂場”幾個字,但這時不想多問。

廖若一邊說一邊瞥著我,神色突然慌張起來,後來竟全身發抖。我有些害怕,趕緊把話題移開。這樣過了好長時間他的神色才和緩下來,不過還是接著剛才的話往下說:“……誰都怕包學忠,唐小岷也怕。有一次包學忠說,瞧吧,早晚有人會搶走那個‘小妞’的。‘誰都想嚐嚐那個小妞。“摽”上她滋味好極了……’他這是跟公司裡那一夥人學的,什麼都跟他們學,也戴黑眼鏡,也抽菸。有一段我真的害怕了……”

他的兩道長淚流下來:“我想告訴唐小岷提防他們,可她不願理我,只和駱明在一塊兒……我們這兒去年還發生過一起綁架的事兒,作案的都是十幾歲的學生。我想讓她提防他們。當時都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和全班最討厭的人在一起,只有怡剛明白,知道我在成心氣她。包學忠一遍遍罵駱明,說早晚殺了這個兔崽子,殺了獨霸小妞的人……”

廖若說這些話時一直盯著遠處的海面。我卻為內心裡泛起的那個危險而不祥的判斷稍稍痛苦:眼前的廖若心裡裝了極為複雜的故事,他的病可能不僅僅因為驚嚇,而是有著更為複雜的誘因——它或許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我們下去游泳好嗎?”他突然提議。

“水太涼了……”

“有人冬天把冰砸開照樣遊——那是冬泳。不過人一凍腿會抽筋,會沉到海底。在海底睡一千年……”

他的思緒又開始變得蕪雜零亂了。我扯著他的手站起:“我們也許可以試一試,”

海邊的水很淺,沙很白。這水還真有點兒冷,我一入水就打起了哆嗦。他卻異常勇敢地紮了一個猛子,在另一邊露出頭來——那個地方水色發黑,已經是深水地帶了。我害怕了,招手讓他快些游過來,他卻進一步往裡游去,水性之好令我吃驚。沒有辦法,我只得快些往裡遊,不知費了多少勁兒才把他攔上岸。

<h5>2</h5>

蹲在岸上,廖若一直看著海霧迷茫的遠處。後來他咬著嘴唇問:“那裡面,有個小島……叔叔知道嗎?”

我搖頭,不知他指哪個島。

廖若低低頭,像是在鎮定自己。一會兒他抬頭望著遠處:“媽媽講過,那上面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些小動物。有兔子、刺蝟什麼的。小島上全是沙子和石頭,上面有很多花、草和樹。小島上還有一種動物,叫穿山甲……”他看我一眼,“穿山甲真的能夠穿過大山!石頭那麼硬,它能咬得動石頭!可惜我只在電視上見過那種動物,它渾身鋥亮,全身盔甲,有什麼一動它就鞧起來,緊緊地鞧在一塊兒……”

我向遠處的迷茫望去。看不到那個小島的影子。

廖若還在喃喃自語:“小島上沒有人煙,永遠也不會有。岸上的人有船,可誰也不知道小島在哪兒。它被掩在霧裡,霧散了小島也散了。有一天晚上下大雨,雨把霧全洗乾淨了,天一亮就閃出了那個小島。我們駕著小船,使勁划槳。小船上有我們全家……我想讓小船多裝一個人。媽媽和爸爸說該把你那些同學也叫到船上來——媽媽說船這麼小,只加一個人,你叫誰呢?當然是唐小岷……”

我想到了他那天夢醒了呼喊的船,就留意聽著。

廖若說到這兒聲音高起來:“小島真的有,它就在海里,我們都去過——這是一個秘密,我只跟你說。包學忠一直想把唐小岷騙到那個島上,其實是綁架……我害怕。他說這不算什麼。我怕提她的名字。他一個勁兒問:想不想想不想?還說別讓那個‘小蘋果孩’把她獨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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