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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漆黑的夜色中,我和外祖母都聽到了有人輕輕拍門。門開了,進來的是老駱,他神色慌張,一進門就告訴母親:事情吃緊了,你們該有個準備,說完又匆匆走開。

媽媽和外祖母一陣合計。

我問媽媽怎麼了?媽媽說事情吃緊了。我去問老駱怎麼吃緊了?老駱說那個傢伙把你們告發了,也許不久就要來人搜你們的小屋。我知道那個傢伙就是剛到這兒的另一個護園人,這人壞極了。我問搜什麼?老駱問:你們家沒有值錢的東西嗎?我說當然有啦。“有什麼?”他尖尖的眼睛盯住我。我說:“我們有一把雕了花的洗衣槌。”老駱嚥了一口:“還有什麼?”“還有硬木柄的拂塵。”“噢,再呢?”我說都是些小東西……老駱說快藏了吧,事情吃緊了……

後來媽媽和外祖母爭執了半天,讓我去把老駱叫來。

那時已是夜深人靜,老駱趕來,進門就說:“要做快做,那個傢伙回場部去了。他也許天一亮就領人來。”

外祖母在一個破櫃裡翻找,找出了好幾塊閃閃發亮的布料。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些綢緞。媽媽告訴這是外祖父留下來的,我們一直不捨得用。怎麼辦?老駱出了個主意,讓我們把醃鹹菜用的瓷壇刷淨擦乾,把這些布料塞到裡邊。老駱用手推車推著罈子,外祖母、我、媽媽,一塊兒來到一棵大槐樹下。大槐樹離我們茅屋正好有二十步遠。這是老駱丈量好了的。他說:“記住,正西二十步,第一棵槐樹。”然後就動手挖。他挖得很深很深,瓷壇埋在了下面。

後來外祖母又從角落裡找出了很多古書古畫。怎麼辦?它們太多了,放在哪兒好?媽媽也沒有辦法。老駱四處看了看,在茅屋前邊的小草棚裡發現了為外祖母準備的一副壽材——這兒的人有個習慣,到了老年都要提前準備棺木。老駱說:“他們想不到的。”說著就把壽材開啟,把那些古書古畫,還有一些值錢的小玩藝兒統統塞到了裡面,然後重新把壽材蓋好。為了更穩妥,老駱又出主意:用細羅盛了土末在壽材上晃動了兩下。這樣一層細細的薄土就把壽材矇住了,看上去像很久沒人動過似的。

媽媽叮囑我:“好孩子,不要跟別人講,什麼時候也不要講——明白了吧?”

我當然明白。接著我們又在屋角用陶缸埋了一點兒零零散散的東西。在我眼裡它們都不值得藏,可老駱堅持要把它們藏好。

許多天過去了,沒有任何動靜。

媽媽有一天問達子嫂,達子嫂說:“我們家老駱說一定要藏好,那些搜家的要用鋼釺往地下捅呢,捅很深很深。他們的鋼釺捅不到也就不礙事了……”媽媽說:“虧了遇上老駱這個好鄰居,要不是他提早送個信來,事情非糟不可。”

從此我們夜晚就睡不好了,老覺得四周有背槍的人走來走去。“事情吃緊了,吃緊了。”我總聽到老駱這樣咕噥,覺得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大難臨頭。

第二天,母親正給父親熬一種湯藥,突然一幫人擁進來了。他們真是進門搜家的,帶了鐵鍁和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進門後沒有解釋什麼就開始翻找。外祖母、全家人,沒有一個敢去阻止他們。全家人都坐在院裡被指定的一個地方,一動不能動。我眼看著他們把編好的蟈蟈籠從木柱上摘下,扔在地上踩碎,把外祖母和媽媽的花盆也摔爛了——裡面的花剛剛開放。我的小畫書、褲子,那個不捨得穿的小制服上衣,都被他們拋在院子裡。差不多所有的東西都給翻找了一遍,並沒有翻到他們需要的東西。櫃子上有一支水菸袋——當時我們怎麼那麼粗心大意,就沒有想到收起來。有個人把它取到手裡試著吸了幾下,然後就揣到兜裡。園子裡三個背槍的人都參與了行動。但我發現老駱做得慢慢騰騰,他大概不得不這樣隨上做。一會兒我看見有人到草棚裡去了,心立刻咚咚跳起來。我瞥一眼母親,發現母親不動聲色。外祖母只是抄著手望著。他們在草棚裡面翻找,後來用槍托搗了搗那口黑色的壽材。

外祖母終於坐不住了,爬起來說:“這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老東西,知道是你的小屋。”

他們用鐵釺敲敲那個壽材,又伏下身把耳朵貼上去聽。

我真害怕。

一個人說:“去他孃的,撬開。”

我的兩耳一響,然後什麼也聽不見了。接上咣噹咣噹,他們開始撬了……當然很容易就開啟了。

老駱像木頭一樣立在一邊。我看見外祖母撲上去又被揪開。壽材裡各種各樣的東西都被抱出來,扔了一地。

有一個人拤著腰哈哈大笑。在這瘋狂的笑聲裡,父親突然也笑了起來——這是我看到父親惟一的一次笑容。

我至今記得那個夜晚的雷聲。好像從來沒有聽過那麼響的炸雷。大雨嘩嘩澆潑……我們一家人就坐在院裡淋雨,老駱揹著槍站在旁邊。

我們不能回屋睡覺。門被封了,因為從壽材裡搜出了東西……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父親牙齒咯咯的抖動聲。他是凍的還是故意咬響自己的牙齒,我弄不清。反正我在閃電裡見他渾身被雨水洗得通亮,兩眼一會兒閉上一會兒睜開。當他睜開時,那種光亮簡直可以逼退電光。母親就在他的一邊,手搭在他的膝蓋上。母親的嘴使勁閉著,雨水從她頭上流下來,又從鼻子兩側流進嘴裡,一會兒就要吐一口。她把一件衣服披在了外祖母身上。我坐在外祖母旁邊,儘可能給她遮擋風雨。那雷啊,那麼響,那麼響。咔嚓嚓的聲音準是擊中了什麼。我想第二天我們也許會看到夜裡有雷把哪棵樹木打折了。這雷啊,最好把那些狠心的人打個粉碎。我們做了什麼?我們無非把自己的東西藏了起來——它是我們自己的東西……

半夜,其他人都走開了,跟前只有老駱一個人了。老駱指了指草棚子。母親領會了他的意思,就扶著父親和外祖母進去了。

我們實在是太困了,一進草棚就呼呼睡去。

<h5>2</h5>

那一天我夢見全家人都被一個繩索拴了,像風箏一樣被風吹到了天空。我被拴在最末一個,而爸爸是被拴在最前面的一個。我想當這風停息了時我們就會落到地上。我們迎著風飛翔得很遠很遠,幸虧有人在下邊扯著線。我覺得飛到了大海的上空,低頭一看到處都是渾濁的浪湧。

醒來時天還沒亮,但我知道已經離天亮不遠。老駱又推醒母親和外祖母,他讓我們趁天不亮再回到院子裡去。這時候雷停了,雨也停了。院子變成了稀泥漿。我和母親把父親扶起,費力地把他扶出來。我們一家四口又坐到了院子當心。老駱就在草棚子裡揹著槍。天一點點亮了。遠處傳來了唱歌的聲音,這歌聲真讓人害怕。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坐好!老實!”老駱突然惡狠狠地喊起來,他是喊給另一些人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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