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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昏沉</h4>

<h5>1</h5>

從公司—集團回來的一段時間,我感到了極度的疲憊。就像被施了某種蠱毒似的,我的身體在短時間內似乎一下變得衰弱了,以至於難以承受。那天我在廖家正說著話,突然覺得一陣頭暈,不得不緊緊扶住旁邊的桌子。我堅持了一會兒,頭上身上全是冷汗。出門時小心翼翼下樓,惟恐栽到樓梯上。我走出這幢樓房時已是筋疲力盡,硬撐著才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這天夜裡,我確信自己要病倒了。

睡不著,噁心,發冷。我不知道是因為吃了不潔的食物,還是連日來的困頓煎磨,反正知道這一回真的是被病魔牢牢地縛住了。大若是夜裡十一點左右,開始了腹部劇疼: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絞疼,它讓我滾動,渾身打抖。但我沒有呼喊,沒有求救,只是緊緊咬住牙關。我馬上想到的是駱明的遭遇,同時幻想和預感著宿命般的不祥。但我像是在有意考驗自己的運氣和生命力似的,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忍受劇疼和頻繁的腹瀉,只在背囊裡翻找出一把把藥物吞下去。我只想熬到天亮,那時就好辦了。我相信這場病魔的突襲會被擊退,因為我以前在地質考察的野外,一直有處理突發病況的豐富經驗。

大約是黎明前的一段時間,我突然覺得渾身篩糠似的震顫,而且絕無可能自我控制。同時覺得手心和腳心有成束的針扎一般的劇痛。我想去摸床頭的電話,可是我發現自己的手腳竟然不能動了。最後——我只記得這個“最後”了——一陣眩暈和嘔吐,我的意識即全部中止了。

餘下的是空白、空白……生命原來真的具有空白,而且被慢慢泛出的顏色包裹——空白的四周出現了一片茫茫黑色,像另一種黑夜在圍攏和降臨。

我彷彿臥在了一片沼澤地上,整個身體正在沉下去,沉下去……我在漂浮昏沉中過了一天?一小時?抑或是一個星期?到處都是水草和泥濺,是咕咕的聲音……我好像又一次跋涉在山地和平原,在虛脫前最後一次看著帶有等高線的山地圖,一遍遍揪緊背囊,卻忍不住要栽倒下去。我發現自己在極度虛弱中只想沉睡,可是這已經絕無可能,因為四周變得越來越嘈雜。後來,我覺得夜色裡出現了叢叢人影,他們疊在一起,一雙雙焦灼的目光投射過來,在我身旁像電火一樣閃爍。

我想呼喊什麼。最後我聽見雜亂的腳步聲響成了一片。

不知什麼時候蓋在臉上的東西被拿掉了,我睜開眼睛:圍在眼前的全是穿白衣的人。有一個人似曾相識——聽診器掛在脖子上,兩手插在衣兜裡,站在床邊。她是那個女醫師!我閉上了眼睛。她握起我的手,又把自己的手放在我的額頭上。

她好像說了什麼。不過她的話我無法聽清。

她摘下聽診器。一隻手解開我的衣釦……冰涼的手……“不要緊張,不要緊,對,一會兒……”

許多交叉的目光。有人驅趕了他們,他們又圍上來。我彷彿被移動了一下。我在極力感知一隻手的溫度和分量……非常困難,她無聲無形,既遙遠又切近。只有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讓我記住了……

又一陣由遠而近的呼喊,這次我準確地捕捉到了它。我想起了那個奔跑的瘋子。這時那隻手顯出了重量——它試圖壓住我,不讓我移動。但我那麼渴望坐起來。“唔唔,注射一針好了,嗯,這樣,來幫一下……”她在招呼自己的助手。

混亂的腳步聲。有什麼人在一塊兒奔跑。我卻突然記起了那個瘋子,就是他在病房外邊發瘋地奔跑。他長了鬍子,下巴尖尖,額頭上有幾道深皺,兩眼像燃燒的檸檬……一個美麗的小女孩緊緊追在他的身後,一邊跑一邊伸開小巴掌,只差一點就要揪到瘋子飄飄的衣角了。“伯父,我的伯父,等等我啊,伯父……”

一個渾身腥臭、穿了鏽蝕銅錢衣服的傢伙盯住了我。我差點驚撥出來:這是旱魃啊。他咬牙切齒,發出了冷笑。可惜在這個空間裡,除了我,所有人都對這個惡魔視而不見。我喊起來,我的呼喊他們能聽見嗎?我接著一直在喊:快打旱魃啊,他藏在這兒,就藏在這兒啊……沒有一絲回應。我知道接下去是雨神的降臨,因為一般情況下她會接踵而至,那個白衣白馬疾馳而去的影子很快就要從原野上掠過,而後是渾茫之水排山倒海地湧來……我必須趕快逃離——可是我的雙腿像被捆住了一樣絲絲難移,全身像被壓上了千斤巨石……我呼叫,沒有聲音;我掙扎,抬不起手臂。我只好絕望地閉上眼睛,任渾茫之水把我吞沒。我的生命在聲音和水的中間飄忽搖動。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無邊的湧蕩突然像鐘擺那樣晃動幾下,凝止了。

一個人的聲音。

我睜了睜眼,想看看這個冰涼的嗓子到底是誰。他消瘦,冷酷,個子不高,尖下巴上有一坑凹,不足五十歲的樣子,戴著眼鏡——眼鏡腿很長,所以眼睛離鏡片很遠,看上去那眼鏡就像探出的一對望遠鏡頭。他隔著這雙鏡片定定地望我,目光像錐子。“韓主任……”有人怯怯地叫了一聲,我聽得非常清晰。

我極力回憶……瞪大眼睛,緊緊盯住他。“韓立!”我在心中叫了一聲。我想看出這個人有什麼特別之處——結果我發現他在我尖利的、不願妥協的目光下,竟然還顯出了一點莫名的羞澀。他像女人一樣紅著臉。這個人儒雅,體面,衣飾簡單樸素;他的身材甚至可以稱得上單薄。他就像一盤清淡的蔬菜一樣,平凡無奇地擺在了餐桌上……內科醫生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動作乾脆利落。在周圍的大夫當中,他顯而易見是個不容置疑的權威。有人忙活起來。我從這些人中發現了外科主任藍珂——他正戴上口罩、藍色的帽子。

我明白他們要把我推到一個地方。

叮叮的鈴聲響起來。一種奇怪的藥水味兒。鈴聲響著。我覺得嚴菲後面還走著一個哭哭啼啼的人,看不清。我真希望她是——肖瀟。我渴望她在這裡。

我的思念就是魔法。她真的出現了,就在旁邊,握著我的手。

“誰來給他簽字?”一個人沙著嗓子問。

肖瀟毫不猶豫地拿起筆,簽上了兩個足夠漂亮的字。

“好啦,開始吧。”

“請你開始倒數。”

十、九、八……我記得一直數到“二”。一陣飄忽感襲來。我沉入了夏天的海洋——不過這海水不是藍色的,而是白色的,雪白雪白,像牛奶一樣。它真的像牛奶一樣洗滌起來,我的頭髮在輕輕擺動。它的香味兒讓我想起了那棵大李子樹。那是春天的氣味。

<h5>2</h5>

我極力回想這是在哪裡、為什麼?我大聲詢問。

“我們想領你走,這一次真的要走了。”

隱隱約約,像一個姑娘的聲音。我百依百順地回一句:“好的。”

我好像看到了外祖母也在旁邊,她是最慈祥的親人。她站在這兒,儘管離得很近,可我們實在是隔著什麼,不能緊緊依偎。外祖母的心啊,我親愛的外祖母,我們分別得可真是太久太久了……

“怎麼樣,可以了吧?”那個聲音冷冷的人在問。

藍珂說:“放心吧,他是我的朋友,一切有我呢。”

他溫情脈脈地看了女醫師一眼。

又是那個冷冷的聲音:“請嚴肅。”

我感到了無影燈刺眼的光,藍色的帽子在我眼前晃動。藍珂戴著薄如蟬翼的膠皮手套,捉一把靈巧的小刀。他旁邊是一個女護士,端著盤子。藍珂每伸出手來,她們就把一樣器械遞給他。藍珂的刀子瞄準了我的腹部。天哪,我不敢看下去。恐懼使我緊閉雙眼。這時我覺得就像穿了一件帶拉鍊的茄克衫一樣,有一隻手捏住了拉鍊的小手柄,刷一聲拉開了。那麼快,那麼流暢,一點兒也不痛。我的身體袒露著——冰涼冰涼的風吹透了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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