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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我在黑屋裡苦苦忍受,真像踏在了一條地獄之路上,這條路是這麼黑,除了惡鬼魑魅之聲,再無其他生跡。一個人只要來到這裡,就要忍受蹂躪,不能存有任何奢望和幻想。“不說不要緊,來吧。”有人擠一下眼,旁邊的人就一個箭步衝上來,把我的腰帶刷一下抽掉,扭著我的胳膊推到了一盞大功率燈泡下邊。那個小小的空間只有一點五平方米左右,我在鋥明瓦亮的大燈下汗流如注。渴,頭疼欲裂,想站一站都不行,腰快要斷掉。這樣一會兒人就垮了。審問的人還是那幾句:“你們是怎麼發出集合令的?當時是幾個人?”“跟你一塊兒密謀的還有誰?他們全跑不了——有人已經交代出來了!你說吧!別想蒙過去。”“這個案子太大了,最後會嚇你一跳,誰也救不了你,除非是自己爭取寬大!”我從未認為主要責任在村民一方,他們是天底下最可憐的自衛者。我說過了,然後一聲不吭。解釋已經變得多餘。是的,我對眼前這些人沒有幻想。我惟獨不能忍受的是強烈的思念和牽掛:想那些逃脫的朋友,想小茅屋的人。我知道這裡已經封鎖了訊息,我現在的處境誰也不知道,外面的人真的救不了我。

就這樣一天天熬著。不知是第幾天的一個上午,突然有人讓我快些收拾東西,而且口氣不再那麼兇暴。哪裡有什麼東西,我只是等待著。幾個穿制服的來了,他們說話的口音不是當地人,瞥瞥我,把我半推半引地弄到一輛警車上。“去哪兒?”我問。幾個人繃著臉不吭,直到車子上路了才說一句:“回城裡。你的案子移交了。”然後不再吱聲。

車子開了接近五個小時,沒有停過一次。我一路都琢磨著“移交”二字,搞不明白。這一次車窗上沒有遮掩,一路的景物讓我猜測和辨認,最後終於知道了它正在駛向哪裡,它在回城啊!我心裡叫了一聲:“回家了!”我腦海裡迅速推演了一番,認為肯定是有人將我的資訊透露給了家裡人——他們震驚之餘會擔心和憤怒,特別是梅子的父親,一定在發過一陣大大的火氣之後再做點什麼,他會施以援手的。我想不出事情還會有其他的解釋。

押車的人表情木木的,從他們臉上看不出什麼。果然,車子一直開到了那座都市,七拐八拐進入一處院落。這兒來來往往的全是穿制服的人。我明白,自己不會被徑直送回那個小窩的,世上不會有那麼便宜的事。

我被一個胖胖的人領到一個單獨的房間裡。有人送來了一杯水——不,是茶!這些天來第一次喝到茶,我把它一口氣全喝光了。胖胖的人等著我喝完,然後就慢悠悠說了起來。他的大致意思是:你參與的是一件蓄謀已久的惡性案件,該案件已經震驚了全國,甚至很快就會影響到國外;直接和間接的經濟損失是一個嚇人的數字;主要案犯還沒有歸案,但他們最終一個都跑不了,通緝早就開始了……“而你,”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從一旁的抽屜裡摸出一個藍色的夾子,翻開,拍拍,“你是他們當中的一員,雖然不是主犯,但問題仍然十分嚴重……”可能就因為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吧,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大著膽子插了一句:“我不嚴重,我甚至一直在阻止……”對方抬起頭看我一眼。我覺得他的臉上有一絲不難察覺的笑容。這種笑沒有惡意。還好,這傢伙總算還有點幽默感,這就好。他繼續翻著夾子,說下去:

“在整個案子沒有偵結之前,你還不能說完全沒事了,就是說……”

我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我想喊一句,可是這次忍住了。

“你還要從頭講清楚,不要因為我們把你從那些人手裡救出來,就覺得自己沒事了,一清二白了。最後會有一個結論的,這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可以決定的。”他這樣說時,面容明顯地變得較前嚴肅多了。

我終於明白過來:前一段自己真的是被集團保衛部非法拘禁的,他們那些人在私設公堂!是的,公安部門獲知訊息以後把我解救出來……我心裡一陣感激,忍不住說:“這,當然是……可是我……我沒有參與——這也不是一次暴動,而是農民在暴力面前的自衛,你該知道他們沒有任何辦法!我們……”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案件早就定性了。這也不是你為別人辯解的時候,你能保住自己也就不錯了!”

“可是他們非法拘禁、折磨和關押了那麼多人……”

“這些自然都會處理。你還是多考慮自己的問題吧。”

我心底有一萬個聲音在反抗。可是我終於不再吱聲。我早就明白辯解是多餘的。剩下的只有觀察和等待。

他把夾子重新放回了抽屜裡,抓起桌上的電話:“喂喂,嗯,可以了。”放下電話他開始吸一支菸,眯上一隻眼:“經研究決定你可以回家去住——但仍然要接受我們的訊問。這是一種寬大處理,也是一種刑責方式。你下一步要做的是……”

我聽得確切並馬上感到興奮的只有兩個字:回家。

<h5>2</h5>

我被告知將在天黑前回家。這之前是談話、填表格,並被再一次強調:在訊問沒有結束前不準出城,就是離開城區一步都要報告;需隨時接受訊問和筆錄。天哪,我想這可能就等於“取保候審”吧。但不管怎麼說,我終於還是被他們救出,從最黑的地獄掙扎出來了。

一出門時看到藍天綠地,那種嶄新的、恍若隔世的感受會讓我一直記住。這種心緒他人無法體味,我也難以道人。屈指算來,我僅僅在小黑屋中待了一個星期,可這已經讓人終生難忘。

回家後一切都清楚了:曾有陌生人打來了電話;不久茅屋裡的四哥也設法找到了梅子……當然是她的父親把我打撈上來……梅子一見面就掀我的衣服,想看我身上有沒有傷痕——沒有。她放心了,問:“那些人說你參與指揮了一場大亂子,你們領一幫暴徒砸了集團、化工廠,又開始砸礦區……”她的一對杏眼瞪得溜圓。我渴得嗓子說不出話。我搖搖頭。

怎麼說呢?從頭講述平原上幾個村子被逼得走投無路,他們被四周幾個集團害得死不了活不成,而所謂的區政府是跟害人蟲勾在一塊兒的?村民們一輩輩都忍氣吞聲,他們有一點指望就不會鋌而走險。至於我呢,知道他們要鬧事兒已經很晚了,也從心裡不贊成這種暴力方式,擔心後果是不可預料的。總之我盡了一切可能勸阻他們——問題是當不幸的民眾擁上大道之後,他們就不受任何人的約束了,無論是小白還是老健,更不用說我了,都無能為力。兩邊對陣時,任何稍有良知的人都會站在可憐的村民一邊,而絕不會有另一種選擇。

怎麼對梅子解釋這一切?

梅子家裡人來看我了。我是指內弟和我的岳母,他們進門不一會兒都要像梅子一樣掀開我的衣服,想找到想象中的傷疤。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因為嗓子啞了。我想說——我親眼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關在集團大老闆的黑屋子裡,被逼吃下了半碗鹽面、外加幾根紅辣椒,一天一夜不給水喝。這個人毀掉了,但身上不會有一塊傷疤。

當我剛剛能說出一句話的時候,傳人的電話就響了。我只好按照指令,一次次到那個指定的地方去,去回答沒完沒了的問題。

“嘿嘿,知道嗎?你的案卷都轉到了我們手裡——不要以為事情全過去了,弄不好隨時都得離開家住進我們這兒。這案子太大了,了得,敢砸國家……算了,從頭說吧——不說也知道,這只是個態度問題。也別指望有關係、有人,就能逃開這一劫;讓你夜裡能摟摟老婆,這已經是夠寬大的了。”

我明白這個傢伙毫無善意。我甚至覺得他是那些大老闆們買通了的暗樁,私下裡他們是一夥兒。如果指望這一類人去懲罰那個集團保衛部的惡行,那就太天真了。我記起了小白分手時說過的一句話:你會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價的。

“你哪一年去那兒的?目的?來往的人?聽說你從城裡、從四面八方找了不少人?這些人有沒有暗中摻和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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