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瑪麗,荒原紀事,張煒,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h5>1</h5>
我儘管厭惡這個鎮子,還是要和一些人遭遇。眼前常常閃動著武早被人毆打的場景,心裡的憤懣頂得下頜發疼。鎮頭兒大鬍子精像個沒事人,一見面就奔過來握手,滿臉堆笑。這樣的人有一個了不起的本事,就是能夠把一切不好的、甚至是極為惡毒的念頭悉數隱瞞——背後把你當成敵人,見面還會勾肩搭背……談到酒廠,他誇張地挓挲著大手:“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老朋友,我又感激你又埋怨你啊。”
我沒有吭聲。
“……大發酵池,一下子多少噸哪,差不多全完了。你不該把個腦子有毛病的人塞給我嘛。”
我刺他一句:“這個酒廠是我們共同建起來的,我總不會自己毀自己吧!”
大鬍子精嗯嗯著,大概想找別的詞兒。他停了會兒又說:
“那小子完了,沒救了。到後來你不知道他痴成了什麼……一下子全演砸了!”
“他既然生了病,你就該請醫生來,怎麼能讓人揍他呢?”
大鬍子精霍地站起:“這是哪個狗日的造謠?”
“有人親眼見他被打得滿臉是血!”
“那是他跟車間裡幾個人鬧翻了,他們之間鬥毆。我是領導不假,可我是事後才知道的!”
“據我瞭解,你當時就站在一邊,你在拤著腰看!”
大鬍子精連連叫罵,往門外喊著:“劉寶,劉寶你來你來……”
胖胖的女副書記慢吞吞地走來了。我熟悉她,最早就是她負責酒廠的聯絡協調工作。她看上去溫吞吞的,可脾氣暴躁,一旦遇到急事就滿口粗話。她四十多歲了,至今獨身。她很客氣地與我握手。
大鬍子精說:“你把武早的事情跟他講明白,有人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劉寶笑笑:“是這樣,我們對武早同志的評價是功過分明,我們對他從來都是‘三七開’……”
“什麼‘三七開’?”我問。
大鬍子精說:“三分毛病,七分功勞,這個還不明白嗎?常說的話嘛。”
我覺得好笑。我說:“好了,既然是這樣,那你們就該把他照料好,他現在跑得無影無蹤了,怎麼辦?我們到處找他,一直沒有下落——你們不要忘了,直到最後他還是廠裡的技術員,你們要為他負責!”
劉寶皺皺眉頭。她看了大鬍子精一眼,反駁說:“可不是你講的那樣,我們對他非常關心。當時馬上跟公安部門掛了號,又跟他原單位通了氣。我們必須透過組織途徑去解決。不過他造成的損失也很大,當時你並不在現場……”
大鬍子精搓著手:“你聽聽,劉書記說得有沒有道理?你的心情我們知道,都是好朋友嘛。不過先消消氣再說吧——今天在這兒吃飯怎麼樣?我們要好好喝一盅。”
我搖搖頭:“我哪有這樣的心情啊!”
大鬍子精端量著我,突然拍拍劉寶的肩膀:“小劉你不知道,這傢伙可是個有大福的人——看出來了吧?你看他耳朵垂兒多大!”
劉寶竟然認真地觀察起我來了,說:“真是的……”
我打斷他們,再次詢問武早走前的情形,他們搖著頭說:他離開這裡的前幾天和過去一樣,反正瘋瘋癲癲的,嘴角老是帶著白沫。最後一個多月都沒見他,這才知道失蹤了……
告別大鬍子精和劉寶時,我是那麼絕望。
他們最後讓我參觀一下酒廠,我謝絕了。
<h5>2</h5>
剛踏進葡萄園,萬蕙就迎上來說:“你剛走,有個閨女就開著車找你來了,在這兒等了一會兒又走了。她告訴我們下晌再來哩!”經過四哥的補充我才知道:來的是“老總”的人,他的女秘書。四哥說:
“‘老總’才沒那麼多閒心哩,這個鬼人肯定有事兒。”
萬蕙說:“怪俊的閨女,叫什麼‘馬、馬麗兒’……”
我想那該是“瑪麗”,一個洋名兒。
“閨女家怪客氣呢,一口一個‘寧先生’。她自己開車,開那個快,到了園門口嚓一下停了。斑虎撲過去就咬,用爪子搭在車上,我趕緊喊它。原以為車上坐了個大幹部……年輕輕的閨女會開小鱉蓋子車哩……”
四哥打斷她:“反正只要是‘老總’手下的人,個個都得提防哩!可別招惹她……黃鼠狼給雞拜年……”
下午她沒有出現。天傍黑時,一陣喇叭響過——出門一看,暮色裡有一輛藍色小車開進來。出來的是個姑娘,戴了一頂米黃色的涼帽……姑娘穿了開衩的皮革小裙子,兩條黑紅結實的長腿,腳上是閃亮的長筒皮靴——而且她戴了白手套,這時在帽簷那兒伸出幾個手指,做了一個乾淨利落的動作,像敬禮又像打招呼。她直著走過來,摘下手套:
“您好寧先生!我叫瑪麗,給‘老總’打工的……”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