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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原,有一些植物是飛來的,非人工種植的。

那是一種毫無來由的、純天意的生存方式。來也無蹤,去也無影兒,但它仍然是一歲一枯榮。

比如,翎子花。此花長形菱狀,先綠後紅,會變色。據說,不知是何方神聖(或是雁兒.或是燕兒)在何處吃了些什麼,經過那小小肚腸消化後,變成了鳥兒在天空飛過時拉下的屎,那鳥屎不知會落在哪裡。可它一旦落在平原的大地上.就會化腐朽為神奇,長出一株株奇異的植物來,昂揚地活。

比如:地龍花,當地人俗稱“抓地龍’。此物隨地蔓爬,有的竟能爬出一丈多遠,拖徊長的秧子。那秧棵是很不起眼的灰綠,每爬一截都隨地紮根,每一截都有扒地的根系,若是剪雲一截,餘節仍在生長。此花星碎,蔓開蔓長,雜開著白色、紫色、粉紅色、米黃色小花,春天裡滿地生輝,燦若星辰。可至今仍沒人知道此花的出處。冬日就不見了,來年再生。

比如,仙人花,也叫“仙人指路”。又叫卦人花。此花朵小,有紅有白,水粉樣。花上伸一長莖,莖上開黃花後結籽。此花極豔,秋死春生。傳說此花是“踏生”。早年那些個牽駱駝的人,從千里之外,一步步走進平原,那花種是從鞋底或駱駝蹄縫兒裡沾帶過來的……自然也無出處。

比如,野生的喇叭花,城裡人叫牽牛花,非人工栽培。沒有人知道野生喇叭花的出處,植物學上說它產於南美洲。可它怎麼就來到了平原?是風送它來的麼?沒人知道。可它在平原的鄉野,也是一歲一榮。正因為野生野長,來去無蹤,且無處攀援,朵要小一些,淡一些,怯生一些。也正因為它的豔麗,後來才被一些人採回家去,培育成了名花的。可野生的喇叭花仍然無種無植,遍地開放。

眾人又笑。

蟲嫂的孃家是大辛莊的,離無樑只有六里地。不久,就有閒話從大辛莊那邊傳過來,說那天老拐車把上掛的點心是假的。那兩封點心,匣子是空的,還有那封貼,都是在代銷點花了五分錢買的,每個匣子裡裝了兩穗煮熟了的嫩玉米。這一切都是為了撐面子,為了體面。傳話的人說,蟲嫂的娘當即哭了。她偷偷對她孃家一嫂子說:那老拐都窮成這樣?真是把閨女害了。咋嫁個這人?

閒話傳回村裡時,村裡人不怨老拐,只說這女人假氣。都說:呸,那玉米還是偷的呢。她就是個“蟲兒”。在無樑,“蟲兒”就是小的意思,也是低賤的意思。通常是對一些看不起的人的蔑稱。

就為這件事,剛嫁過來不久,蟲嫂就落下了很不好的名聲。從此,人們給她起了個綽號:小蟲窩蛋。簡稱:蟲嫂。

每個人似乎都有一條心理防線,當防線被突破後,她就徹底“解放”了。

據傳說,蟲嫂的“防線”是她的褲腰帶。

在平原的鄉村,一個女人的“品行”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怕“三隻手”,二怕“松褲腰”。“三隻手”倒還罷了,說的是小偷小摸;“松褲腰”說的是作風問題,當年,這是女人的“大忌”。一個女人若是兩樣都佔了,那就是最讓人看不起的女人了。

記得有一年秋天,全村人都在津津樂道地傳誦著一個故事,關於蟲嫂的故事:蟲嫂在鄰村的一個棗園裡被人捉住了。看棗園的是一個老光棍,有五十多歲了。此人年輕時瞎了一隻眼,但這獨眼老漢極聰明,為了防備人們偷棗,這老漢在棗園四周暗暗佈下了一根細繩,每根繩上綁著一個牛鈴鐺。夜裡,蟲嫂曾多次潛入過棗園,她知道棗園裡拴有鈴鐺,頭幾次去,她躲過了那隻鈴鐺。可等她再去時,她不知道那老漢又掛了鈴鐺,且一個時辰換一個地方。一天晚上,當她偷了一布袋棗,摸黑從樹上跳下來時,剛好碰響了拴在繩上的鈴鐺……於是蟲嫂就被人捉住了。

那老漢用手電筒照著蟲嫂的臉,說:是個妞?

蟲嫂手裡緊抓著布袋,說:大爺,饒了我吧。

那老漢說:還是個小妞,多大一點兒,不學好?

蟲嫂說:頭一回,饒了我吧大爺。

那老漢說:不止一回吧?

蟲嫂說:頭一回,真是頭一回。

那老漢說:我也是頭一回,碰上個妞兒。

蟲嫂說:不是妞,是妞她娘。我都仨孩子了。

那老漢說:不像。我這棗可是論斤的,偷一罰十。

蟲嫂說:你放我一馬,我再也不來了。

那老漢說:放你一馬?也成。把褲子脫了。

蟲嫂說:草裡有疙針。

那老漢說:我鋪個襖。

蟲嫂說:我……吆喝你。

那老漢說:你吆喝吧,偷一罰十。

蟲嫂說:…..我喊了,我真喊了?

那老漢說:你喊。你一喊,這棗就背不走了。

蟲嫂說:這,大月明地兒……

那老漢說:走,去草菴裡。

……後來蟲嫂就揹著一布袋棗回家去了。一路走一路哭。到了家門口,把淚擦了擦,才進的門。大國、二國、三花圍上來,說:棗。棗!蟲嫂一人給了一巴掌,而後說:一人倆。花小,給仨。老拐從床上爬起來,說:棗?笨棗還是靈棗?靈棗吧?給我倆,叫我也嚐嚐。蟲嫂眼裡的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她抓起一把棗,像子彈一樣甩了過去,說:吃死你!老拐彎腰拾起來,在被子上擦了,咔嚓一口,說:嫁接的,怪甜呢。

看看天快亮了,蟲嫂背上棗,重又出門去了。老拐說:又回孃家呢?這棗多甜,給孩子留一半吧?大國、二國、三花也都眼巴巴地看著那布袋棗……蟲嫂扭過頭,惡狠狠地說:光知道吃!棗我背鎮上賣了,得給娃換作業本錢。

據說,這些情況都是鄰村那老光棍在一次“鬥私”會上交代之後,才又傳出去的。他說,那一年棗結得多,蟲嫂又接連去了幾次……老光棍還交代說,後來,兩人“好”上了,啥話都說,也說床上的事。他甚至還供出了兩人最私密的話,說老拐辦那事只一條腿使勁,不給力。待事過之後,蟲嫂一見那老光棍就“呸”他,說:啥人。

有一段時間,村裡人見了老拐就問:老拐,棗甜麼?

老拐腿一拐一拐畫著圈兒,扭頭就走,邊走邊說:母(沒)有。母(沒)有。

村裡的孩子們也滿街追著大國二國三花問:棗甜麼?而後跟在他們屁股後大聲吆喝:甜,甜。甜死驢不要錢!問得他一家人不敢出門。

也許,蟲嫂的“解放”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此後,蟲嫂一旦到了無路可逃被人捉住的時候,她就把褲子脫下來,往地上一蹲,露出白花花的屁股……有那麼幾次,倒是讓她僥倖逃脫了。後來這種行為就變成了一種誘惑,變成了半交易式的自覺自願。好在蟲嫂生完第三個孩子就被強制結紮了,不怕懷孕。就此,蟲嫂的名聲越來越壞了。

在村子裡,情緒是漫延的。

尤其是女人,女人們的竊竊私語……影響著一個村子的空氣和氛圍。

有一段時間,蟲嫂家的三個“國”,每次放學回家,身上都帶著傷。

蟲嫂有點詫異,說:又跟人打架了?

三個孩子,誰也不吭……最初蟲嫂並不在意。也許蟲嫂覺得,都是野孩子,滿地滾,受點皮肉傷,不算什麼。誰家孩子不淘氣呢?

可是,有一天,當她走到村口時,卻發現有人在村口擺了兩個小石磙,石磙中間放著一根葦子稈,她的三個“國”,正揹著書包,依次從葦稈下爬過去……蟲嫂“嗷”一聲就撲過去了。她大聲嚷嚷說:誰讓俺鑽桿的?真欺負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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