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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枝落屏了屏呼吸,走近棺材,發現裡面的情形和她預想的差不多。

一具骸骨。

血肉早已腐爛。

她從衣裳邊緣扯下一塊布,裹在手上,把附著在骸骨表面沒有全部腐爛的布料剝離,抬手輕輕撥弄了一下屍體的顱骨,面色凝聚,輕聲道:“顱骨完好,沒有碎裂的痕跡。”

“肩骨、胸骨都沒有發現明顯傷痕,”宋枝落拂去骸骨上堆積的細土,在肋骨處停下動作,“肋骨有一處劃傷,是利器穿透皮囊刺到骨上造成的,但按傷口創面來看,不足以致命。”

宋枝落沉了沉眸,看向面前的白骨,像是想到什麼,手在喉骨處捏了捏。

景離看著宋枝落眉頭舒展,就聽見她說:“常人的喉骨都是上下微軟,中間堅硬,可吳兆輝的喉骨中間軟,上下硬,造成這種情況的,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中毒身亡。”宋枝落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景離陰鷙眸子微眯,目光危險。

宋枝落垂眸看著吳兆輝的遺骸,即使血肉全無,但他的骨相和簡珩還是像的。

前額骨傾斜度較大,眉間、眉弓突出明顯,眼眶深,顴骨外擴,是一副錚錚鐵骨的樣子。

她輕嘆一聲,準備將吳兆輝的屍骨放回原位,卻看見一堆白骨中赫然有一點黑色。

宋枝落一怔,小心翼翼地移開盆骨,發現棺底安靜地躺著一枚紐扣。

面質光滑,中間三口穿線,外圈金色勾勒,呈螺旋狀。

景離看到宋枝落盯著一枚紐扣出神,連忙問道:“怎麼了?”

宋枝落壓了壓自己的情緒,冷聲道:“查兩年前刑部大牢看押吳兆輝的獄卒。”

景離雖然雲裡霧裡,但還是吩咐下去。

等他們走出獄莊才發現,外面天烏壓壓的一片,細密的雨砸落在獄莊前的泥地上,濺起幾滴泥漿。

而他們的馬車停在兩公里外的空地上。

“等雨停了我們再走。”景離說。

宋枝落抬眼望了一眼雨勢,搖搖頭,“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我們還是趁天沒黑前走吧。”

景離思忖了幾秒,同意了宋枝落的話。

宋枝落皺了皺眉,接過侍衛遞來的傘,硬著頭皮往前走。

可她還沒走幾步路,一陣狂風捲著雨珠襲來,宋枝落死死攥住傘柄,卻徒勞無功,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傘被風颳到不遠處的草叢中,被雜亂的樹枝戳得稀碎。

雨水也在傘柄脫離的那一刻,朝著她毫不留情地灌來。

從髮絲到臉頰,再順到她細膩的脖頸,一滴滴滲入她的毛孔,帶著徹骨的涼意。

可那股透涼的感覺,還未蔓延到腿上,一道陰影攏住她,肆虐的風和雨也隨之散去。

宋枝落一抬眸,就看到景離撐著傘,目光低垂,看著她。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拳。

“王爺,”宋枝落喚了一聲,蔥白的手懸在景離之上,握住那把傘柄,推向他:“我身子卑賤,王爺不必管我。”

“本王沒有那麼嬌貴,你撐著。”景離握住宋枝落的手,把傘塞進她的手中,自己轉身走進雨裡。

宋枝落一愣,心下一沉。她追上景離,伸手拉住了景離的衣袖,同時也將手中的傘費力舉過他的頭頂,悶聲說道:“如果王爺不嫌棄,我們一起撐吧。”

兩人的身子,雙雙落在傘下。

景離挽唇笑道:“不介意。”說著,左手接過宋枝落手裡的傘,右手攬過她的肩膀。

炙熱的掌心溫度透過宋枝落冰冷溼透的衣裳傳到她的肌膚,宋枝落微微一顫,但默不作聲,沒有掙脫。

宋枝落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起床的時候只感覺頭重腳輕,推門出去的時候,腳下一軟,還好被門口守著的林尋一把接住,那張冷靜自持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環住宋枝落的手臂不敢用力,急道:“主子,你怎麼了?”

宋枝落閉了閉眼,等湧上來的無力感褪去後,輕聲說:“我沒事,去叫煙兒來。”

林尋把宋枝落扶到床上休息後,很快找來煙兒。

煙兒跑進門的時候,聲音染上哭腔,“小姐你怎麼樣啊?”

宋枝落倚在床頭,淡淡地笑了笑,“死不了,還是按照原來的藥方給我煮點藥吧。”

“我知道了。”說完,煙兒著急忙慌地出去了。

宋枝落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臉,血色盡失,就像一隻丟失了呼吸的蒼白蝴蝶,只有那雙清澈的眼眸裡寫滿了恨意。

當年姜添月是下嫁宋家的,彼時的宋聘還只是個九品芝麻官,在成婚後,宋聘靠著姜家的勢力一步步高昇,直到入京為官。

但十年前姜世蕃被害,姜添月失蹤後,宋聘僅僅悲痛了幾天,就迅速娶季蓉為妻,絕口不提自己的髮妻,可他拼命想要抹掉的過去,卻因宋枝落的存在而難以磨滅。

宋枝落就是那個時候在宋聘的打罵罰跪中,落下病根,只能用藥調理,不能痊癒。

宋枝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夢裡的她睡得並不安穩。

她夢到了小時候姜添月揹著她逛廟會,她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乖乖地趴在姜添月的背上。

姜添月兩手託著她的兩條小短腿,嘴裡淺淺地哼唱著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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