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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克和露露舉行各種派對。他們喜歡派對。這是他們美國生活的消遣。胡克也做其他的事情:教大學研討班宣傳材料上廣受歡迎的小號,在對外關係協會上做報告,乘坐班機前往特區和智囊團會面商討工作,給政治期刊的編輯們寫信發牢騷,疲憊不堪地爬到四樓的辦公室給朋友或學生的著作寫評論或簡介。亨利·“胡克”·托馬斯,CNN帶引號的標誌性人物,這個綽號是怎麼得來的人們已經想不起來了:不是歷史的締造者,而是代表其概念。他是(反正是某些)總統的密友,代表他所認為的最偉大的民族出使世界各地。當然,胡克非常勤奮,不過,他的平步青雲也證明了其他因素的重要性——運氣、正確的時間和正確的地點、某種不屈不撓的精神。他正好在總統任職期滿的時候進入國務院,接著證明了自己作為下一任官員的價值,站穩了腳跟。

短期的美國政府職務造就了胡克漫長而成功的職業生涯。他非常瞭解遊戲的規則,1979年就放棄了妻子在委內瑞拉的財產,並從那裡轉移到正確的地方。至少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就是百萬富翁了。他的專長就是永遠領先別人一步。

胡克的辦公室有幾扇窗戶,你可以透過窗戶俯瞰隔壁街區所有房屋的後牆。羅倫和沙拉曾經在那間辦公室裡抽菸,然後透過敞開的窗戶把煙霧“扇”出去,其實沒人會注意到煙味,因為那個時候胡克自己每天都要抽上半包,肯特煙在菸灰缸裡燒得一乾二淨,胡克憤怒地敲著鍵盤,說約翰遜對越南的政策錯在哪裡,或者國家福利有哪些弊端。他們蠢得像乳臭未乾的孩子。

露露已經退休了。她有個音樂專輯,一直受到時尚界的追捧,裡面收集了幾首傳統的科裡多曲、一首和瓊·貝茲緊密相關的智利曲、幾首質樸的民謠,頗有幾分文藝復興的味道,其中一首原創曲目被一部成功的假日電影用作序幕音樂。版稅,讓有錢人變得更有錢。樂聲沒有完全消失,只不過調子變了,變得深沉蕭條,像上了年紀的女人發出的聲音。其實她並沒有闖出什麼名堂,早在二十四歲就嫁為人妻了,當時大家都這樣。她的生活按部就班:跑到紐黑文給胡克煮飯,像照顧孩子似的照顧胡克。之後又追隨胡克來到華盛頓,盛裝打扮參加各種無聊的派對,生兒育女,外出就餐,裝修康涅狄格州的住宅,張羅各種名目的義演活動。做這個家庭的成員很消耗時間。羅倫從來沒見過誰比他們一家三口更忙。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其實都沒有工作。

他們今晚要舉行派對。好像是為了一本書吧,羅倫記不清了,不過沙拉堅持要她來,這兩個月每週都發郵件提醒她,還用語音信箱給她留言:

嗨,倫倫,是我,別忘了,星期四晚上,在我父母家,你答應了一定一定一定要來的,穿得漂漂亮亮的,和你往常一樣迷死人,不過別遲到哦,你不來我都不知道跟誰說話,因為丹來不了,鬼知道什麼原因,好了,後天見。

羅倫的辦公室很冷。冷得把黃油放在桌子上都不會化,冷得都能做手術。辦公室裡全是女人,每個女人的椅子後背上都搭著一件羊毛衫。她們坐在桌前,兩隻手放在鍵盤上,像流浪漢對著著了火的垃圾箱。辦公室裡通常只有敲擊鍵盤的聲音、打電話的聲音、進出衛生間的聲音和電梯下行的“叮叮”聲。不知道為什麼,電梯下行時的兩聲“叮”比上行時的一聲“叮”聲音更大。或許這是辦公室一種等待解決的隱喻吧。那些女人制作菜譜。不過這裡沒有食材,只有堆積如山的紙張和戴眼鏡的助理編輯們。羅倫在這裡幹了四年了。一切尚好。

今天不一樣,因為今天辦公室來了個男的,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是跑來開會的攝像師或者形象設計師,而是一名臨時僱員。克里斯汀懷孕了,醫生要求她臥床休息,所以才僱了一名臨時工。羅倫根本不知道克里斯汀是負責哪些工作的,不過現在有個男的來替她了。他穿著領尖帶扣的襯衫和牛仔褲,腳蹬平底便鞋,而不是膠底帆布鞋,這說明他比較成熟。羅倫一整天都在想方設法引起他的注意。她是辦公室裡排名第二的大美女,所以這並不難。最漂亮的漢娜總是一臉茫然。其實她並不蠢,事實上,她非常能幹,只是看上去沒什麼活力。她金髮白膚,乾瘦乾瘦的,總是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沒什麼吸引力,就連電腦螢幕的背景都是她的法國鬥牛犬。

羅倫早就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她會從他桌前來來回回走幾趟,這倒沒什麼可疑的,因為他的辦公桌離廚房不遠,而咖啡就在廚房裡。到她第三次從他桌前經過的時候,他就會尾隨她走進廚房。她會說幾句關於咖啡的俏皮話,他會說感覺還不錯。然後他們就會聊起來,互留電話號碼和郵箱之類的。再然後,他們就同時離開辦公室,一同乘坐電梯下樓。他們在電梯裡不會開口,因為兩個人都知道,按照社會契約的要求,聰明人不會在電梯裡聊天。接著,他會讓她先走出旋轉門,儘管她非常肯定,按照禮儀,過旋轉門時,男士應該走在女士前面。再接著,他們兩個都站在百老匯大街上,街上車來車往,推著午餐車站在角落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一股晦暗不明的烤肉味,他提議去喝一杯,她說好,於是他們就來到五十五號大街的愛爾蘭酒吧,因為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喝上兩杯之後,兩個人肚子餓了,他就會提議共進晚餐。不過這裡沒有地方吃飯,所以他們會乘地鐵去聯合廣場,結果發現聯合廣場也沒地方吃飯,於是走路到東村,終於找到了吃飯的地方。或許吃拉麵,或許到那家摩洛哥餐館就餐,她總是忘記自己很喜歡那家餐館。他們開始吃飯,不時會發生碰觸,假裝無意,小心翼翼地試探。吃完飯,結賬單送來了,她會要求平攤,他會說不用了,我請你,儘管他是個臨時工,掙不了多少錢,對吧?接著,他們都喝醉了,還是打計程車比較明智。他們會在後座上說說話,不過只是偶爾聊幾句,也會哈哈大笑。他們不時看看手機,或者看看窗外的風景。他可能會解釋說自己和室友住一塊兒,或者家裡有條狗。她可能會跟他聊聊工作中的趣事,那些故事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他才剛剛上了一天班,還分不清誰是誰,更別提知道她們都有什麼怪癖,辦公室政治環境和生態環境有多複雜了。

接著,他會付錢給司機,因為他們要去他的住處——她不打算把這個臨時工帶回自己的住處。他的住處可能很舒服,可能還不錯,也可能很噁心。他會開兩瓶啤酒,因為他家只有啤酒。她假裝喝上兩口,其實已經喝夠了。他會道一聲歉,走進浴室,其實是去刷牙、撒尿,說不定還會用溼紙巾擦一擦屁股和“蛋蛋”。蓋比幾年前告訴過她,男人,或者至少他會這麼做。雖然掃興,不過倒是有點兒感動人。接著,臨時工會在她身邊的長沙發上坐下。拜託,最好是沙發,不是摺疊床。他會坐下來撫摸她的頭髮,然後親吻她。他的嘴巴是薄荷味的,她的是啤酒味。他會脫掉襯衫,露出結實而多毛的胸脯,肚子微微有點兒軟,她喜歡這樣的身體。有一次她跟那個叫西恩的傢伙上床,他渾身精瘦,而且不長毛,把她嚇了一大跳。感覺就好像在跟女性人體模特做愛。臨時工會輕輕將她推進臥室,充滿激情又不乏尊重。臥室裡或許還不錯,或許很噁心。床單是海軍藍的,因為男人的床單都是這個顏色。臥室裝著威尼斯軟百葉簾,床頭櫃上擺著很多書,他既然到出版公司做臨時工,肯定很喜歡看書。她會從頭頂脫掉上衣,他會脫開她的胸罩,他們赤裸相對。感覺很不錯,然後就結束了。然後他們就會覺得很好笑,因為他們的行為違背了公司的性騷擾政策。她會拉過床單把自己蓋上,他也來拉床單。他下床去拿啤酒的時候,她就會穿好衣服。他會幫她叫車,因為不管他住在哪裡,附近都沒有黃色計程車。他們睡覺前都會花一會兒工夫想清楚明天在辦公室見面怎麼相處。

或許也不一定。或許她會徑直走到他跟前,直接對他說:嘿,你喜歡派對嗎?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參加派對?沒關係,穿牛仔褲系領帶挺好的。不會太花哨。是派對,挺不錯的派對。當然,有開放式吧檯。有面包蝦球,油炸的,棒極了。我想是去年的吧。不管怎麼說,可能會有大人物出現。肯定會有大人物。有一次在這樣的派對上我還看到了比爾·克林頓呢。他比你想象的乾瘦。總之,你考慮一下吧,會玩得很開心的。順便說一下,我叫羅倫,是這裡的助理編輯,你呢?她可以想象出這樣的對話,而且說得挺順溜,但是是在幻想中,而不是在現實中。在電影裡他們稱之為邂逅帥哥,不過這樣的情景也只會出現在電影裡。

五點三十分,人們開始陸陸續續離開辦公室。現在是夏天,外面依舊陽光明媚。有的同事會跟每個人道別、道晚安,還不時停下看看各自晚上有什麼安排。她更喜歡匆匆離開。她戴上太陽鏡,檢查了四次包包,看看手機、手機充電器和鑰匙都帶好沒有。有一次忘了帶鑰匙,她只好又大老遠地跑回來,那真是太糟糕了。現在她把所有東西一股腦丟進包包,檢查鑰匙,再開啟錢包,然後皺起了眉頭——只有三十七元錢,夠打車回家,但是不夠再打車來上班了。她要走路回去。生硬地衝戴麗[1](不錯,她就是叫戴麗)揮揮手,衝漢娜點點頭,安東尼婭在辦公室那頭衝她說了聲“再見!”她就走出辦公室,來到外面的接待室了。她在一個白色的小平板電腦上掃描了一下ID卡,走進另一道大門,來到大廳。大廳通往出版社同一個樓層的其他辦公室(負責關於戰爭和海難的非虛構類嚴肅題材)和化妝間。化妝間,多白痴的名字。畢業的那年夏天,她和沙拉第一次在外面租房子,住在東村一間可怕的公寓裡,她一度想把衛生間說成“茅房”,沙拉對此毫不介意。

化妝間照明不太好,沒有窗戶。羅倫洗了把臉,那種水龍頭簡直叫人發瘋:你按一下出十二秒鐘水,然後自動關閉,你得不停地按啊按。她刷了牙,檢查了自己的腋窩,還好。從地鐵口走路到辦公室沒怎麼出汗。她把頭髮往後攏了攏。頭髮還有點兒溼,不過沒關係。她的髮質一向很好:十分濃密,精緻的髮捲自然地垂下來,一點兒都不死板,學會里有個女孩曾經非常羨慕她的頭髮,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對自己的頭髮感到驕傲。她沒戴首飾,連手錶都不戴。她穿上不知道打哪兒淘來的嬉皮風裙子,或許是墨西哥。裙子就藏在搭在椅子後背上的束帶羊毛衫底下,比她平時上班穿的衣服都漂亮。她換上高跟鞋,一身“我要去參加派對”的裝扮。她塗了點兒口紅,又刷了刷眼睫毛,就匆匆走了出去。她可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在衛生間裡化妝,以為她像個窩囊廢似的,為了赴約精心打扮自己。

羅倫在五十七號街東頭坐上巴士,然後打算換乘另一輛沿著第二大道往前走,可是等了八分鐘之後,她失去了耐心,乾脆步行。就算出了汗,她也不會有汗味。應該沒關係。她穿過一臉茫然的遊客群,往前走,路上碰到跑步的、遛狗的,還有一個小老太太。幾個同事和朋友在路邊小咖啡館裡喝著冷飲。典型的曼哈頓戶外餐飲形式,羅倫一直都無法理解,感覺聞上去全是汽油味和尿騷味。

胡克和露露的房子爬滿了常春藤,視窗花壇生機盎然,那是露露的傑作。客廳的窗子敞開著,羅倫聽到派對的聲音從裡面飄出來:賓客彬彬有禮的聊天聲,不時夾雜著的儒雅談笑聲,此起彼伏的打招呼聲,腳步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有失禮貌的賓客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不一而足。儘管外面光線還很好,但是她腦海裡浮現出房子裡面燈火通明的景象,像在演戲。燈光灑在門廊和走道上。窗戶裡透出一絲異樣的風情。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像博物館的透景畫,百貨商店的半身照片。房子裡總是燈火通明,像在舉行派對,胡克、露露和沙拉的生活一直都像派對。

在這種派對上,你不用按門鈴,而且,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按過他們家的門鈴了。她來來往往習慣了,或許很久很久以前按過吧。她走進大門,客廳里人很多,一個身穿黑色POLO衫和黑色短褲的漂亮女孩走進來,只見她腰間圍著櫻桃色的圍裙,手裡托盤上的東西老遠看過去就覺得可口。參加派對的男人各個西裝革履。這種派對上,人們不管走到哪裡都是西裝革履,哪怕在床上呢。當然也有女人。遠處某個地方傳來露露的聲音,你總能聽到她的聲音。她從喉嚨深處發出哈哈大笑聲,說話的時候夾雜著各種語言:她的母語西班牙語、永遠不會完全美國化的英語,為了強調效果,適當的時候再加點兒法語。羅倫能想象她的樣子,她側身站著,頭微微後仰,有點兒像薩金特引起公憤的肖像畫——後來他不得不進行修飾,加了一條裙帶。露露總是那樣站著,她覺得要把自己“好看的側面”展現出來。羅倫穿得不夠隆重,只穿了一條棉布裙。不過,她的年輕足以彌補這點不足。她不是那種穿著無領西裝的強勢的幾何老師,也不是穿著鉛筆裙的博士。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到處都看不到胡克的身影,她沿著樓梯向二樓走去。

沙拉的房間和胡克的辦公室都在四樓。二樓是她父母的臥室和客房,客房經常有人住。二樓的女盥洗室外面排起了長龍,走到哪裡都有女人,都有女人在排隊。羅倫大步穿過人群,走過胡克和露露臥室的門。門上和往常一樣,雕飾著亞克力彩繪,一幅女孩的肖像畫用絲帶掛在臥室門的釘子上。露露是個收集狂,牆壁上早就掛滿了她收集來的各種飾品。樓梯嘎吱嘎吱作響。參加派對的來賓有個心照不宣的共識:客人可以上到二樓,在衛生間外面排隊,但是再往裡面走就是對主人的冒犯了,所以羅倫穿過人群,繼續往頂樓走去的時候,大家都皺起了眉頭。羅倫極力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牆壁上掛著各種相框,都是拼接的剪貼畫,足足有幾百幅。照片本來是要成為經典留念的,可惜這些並不是。燈光效果、過時的髮型、服飾的顏色:你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出它們非常陳舊了,陳舊得像洞窟壁畫。所有的一切都擺放得十分雅緻,壓在塑膠板下面。但是這些圖片裝裱的方式似乎有點兒像老古董。羅倫不需要貼近去看,也不用去找,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臉:沙拉旁邊的那個女孩,不是在衝著鏡頭微笑,而是學著化幼稚的妝,還做鬼臉。那是她們外出的時候拍的,跟哪些男孩子有關吧,她記不起來了。還有那邊,梳著馬尾辮,辮梢從鹿皮絨邊的燈芯絨棒球帽後面鑽出來。那是班級去野外考察的時候拍的,那天他們去了農場,去了暴風國王藝術中心,可能還去了野口勇博物館,總之大約是類似的參觀。當然,那張也是沙拉:她驕傲地坐在高高的馬背上,因為她是那種喜歡策馬奔騰的女孩。直到滿十三歲以後,沙拉覺得騎馬有點兒幼稚,像阿奇蠟筆漫畫裡面的芭比,這才作罷。還有那張,沙拉還是個剛剛學走路的孩子,不過一眼就能認出她來(長長的鼻子、蓬亂的頭髮)。她在研究爸爸的大厚書,嘲諷地皺著眉頭,把爸爸的帽子當靴子往腳上套。還有一張是沙拉穿著工裝,正在埋頭做著各種各樣的項鍊。那個時候沙拉特別喜歡做項鍊,她用細繩把各種珠子串起來,稱其為自己的藝術大作。那些項鍊羅倫至今還留著一條呢。

羅倫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們在郊區錯層式的住宅沒有這麼花哨的樓梯間,雖然樓梯旁邊的牆壁上也掛著孩子們的照片,但是隻有三幅,一個孩子一幅。她父母的裝飾風格跟露露截然不同。他們更喜歡從商店買來的東西,而不是淘來的舊東西。沙拉的門是關著的。羅倫敲了敲門。

“你躲起來了?”

“一分鐘就好!”

“我說,你躲起來了?”羅倫輕輕擰了下把手,擰不動。門上鎖了,“是我。”

門開啟了。“該死,你嚇我一大跳。”沙拉一邊內疚地扇著煙一邊說,“快進來。”

羅倫馬上把門帶上,好像擔心被抓到幹什麼壞事似的。她忍不住這麼做。每次在這座房子的頂樓,她好像都會幹一些非常幼稚的事情。沙拉朝後倒在床上。她穿著海軍藍的裙子,裙子有點兒保守,腰間有些褶皺,只有剛懷孕的女人或五十歲的婦女才這麼穿。而且這個顏色也不適合她,不過她總是很喜歡這種濃烈的色彩——深藍、純黑、大紅,一點兒都不襯她的面板。不知道為什麼,沙拉對自己穿衣服的效果不怎麼上心。沙拉對某些東西確實不在意,這讓羅倫有點兒嫉妒。

房間裡有兩張床,有配套的床頭板,床邊還有配套的軟墊長椅。左邊床邊的長椅上放著羅倫的短途旅行包,是她以前來過夜的時候留在這裡的。右邊床邊的長椅上扔著沙拉的運動衫和襯衫,都是她早上不肯穿,隨手丟在那裡的。羅倫非常喜歡那些牌子:這件是貝納通的,那件是蓋普的;這件是拉爾夫·勞倫的,那件是唐娜·凱倫的;最後那件不像是露露給她的,倒像是從露露那裡偷來的;羊絨衫柔軟細膩得像嬰兒的面板。下午清潔工會過來,把衣服全部收好。

“我靠,這裡像個展覽館。”羅倫坐在自己床邊。這裡有自己青少年時期的影子。在這片屋簷下,她似乎穿得太多了。

沙拉哈哈大笑起來。“為優等生舉辦的展覽,我就是那個優等生。”她手裡拿著一支玻璃菸斗,上面裝飾著五顏六色的小雛菊。“A級展覽。”

“A級展覽是預展,不是展覽會。”

“你到底想不想來一口?”

“你從哪裡弄來這東西的?”羅倫大概認出來了,她認真看了看,有點兒嫌惡又有點兒喜歡,就像看著一件曾經很喜歡現在卻很討厭的毛衣。

“小抽屜裡的珠寶盒裡找來的,就挨著你從布盧明代爾百貨偷來的耳環呢,我記得好像是吧?”

羅倫知道沙拉說的是哪副耳環。“你把酒壺也藏在那裡了吧?”

沙拉把玻璃菸斗和一隻酸橙綠的小打火機遞給羅倫。羅倫搖了搖頭。“不管你信不信,這東西是亨利·胡克·托馬斯的個人收藏品。”

羅倫屏住呼吸,感覺煙鑽進她的肺部,又從她的鼻子鑽進嘴裡,就像有魔法似的。她張開嘴,把煙吐出去——只有一小縷煙。她以為會吐出一個大煙圈呢。

“你在跟我開玩笑呢。”羅倫說著咳嗽了一聲。

“我沒有,親愛的。”沙拉脫掉鞋子,雙腳蜷在身子底下,穩穩地坐好,不過看上去還是很專注,“關節炎。這是遵醫囑。”

“哦?”羅倫咳得更厲害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過煙癮了。

“是握手握得太多了吧?”沙拉微微一笑,“可憐的爸爸。十多年了,我還在偷他珍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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