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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詩人實在是很可憐的,他們是俗話所謂眼淚向肚裡落的,他們儘管在文字裡大聲哭叫,儘管濫用最駭人的大黑槓子——儘管把眼淚鼻涕浸透了他們的詩箋,儘管滿想張開口把他們破碎了的心血,一口一口的向我們身上直噴——結果非但不能引起他們想望的同情,反而招起讀者的笑話。

但如壞詩以及各類不純粹的藝術所引起的止於好意的憐與笑,假詩(Fake Poetry)所引起的往往是極端的厭惡。因為壞詩的動機,比如袒露著真的傷痕乞人的憐憫,雖則不高明,總還是誠實的;假詩的動機卻只是詐欺一類,彷彿是清明節城隍山上的討飯專家,用紅蠟燭油塗腿裝爛瘡,閉著眼睛裝瞎子,你若是看出了他們的作偽,不由你不感覺厭惡。

葛萊符司的比喻也很有趣。他是我們康橋的心理學和人種學者Rivers的好友,所以他也很喜從原民的風俗裡求詩藝的起源。現代最時髦的心理病法,根據佛洛德的學理,極注重往昔以為荒謬無理的夢境與夢話,這詳夢的辦法也是原民最早習慣之一。原民在夢裡見神見鬼,公事私事取決於夢的很多,後來就有詳夢專家出現,專替人解說夢意,以及補說做夢人記不清切或遺忘了的夢境。他為要取信,他就像我們南方的關魂婆、肚仙之類,求神禱鬼,眼珠白轉的出了神,然後說他的“鬼話”或“夢話”。為使人便於記憶,這類的鬼話漸漸趨向於有韻的語體——比如我們的彈弦子算命。這類的巫醫,研究人種學者就說是詩人的始祖。但巫醫的出入神(trance)也是一種藝術,有的也許的確是一種利用“潛識”的催眠術,但後來成了一種營利的職業,就有作偽的人學了幾句術語,私服麻醉劑,入了昏迷狀態,模仿“出神”;有的爽性連麻醉劑也不用,竟是假裝出了神,仿效從前巫醫,東借西湊的說上一大串鬼話騙人斂錢。這是墮落派的巫醫,他們嫡派的子孫,就是現代作偽的詩人們。

適之有一天和我說笑話,他說我的“嘗試”詩體也是作孽不淺,不過我這一A,詩壞是無可諱言的,但總還不至於作偽;他們解決了自己情緒衝突,一行一行直直白白的寫了出來,老老實實的送到報上去登了出來,自己覺得很舒服很滿意了,但他們卻沒有顧念到讀他們詩的人舒服不舒服,滿意不滿意。但總還好,他們至少是誠實的。此外我就不敢包了。現在fake poetry的出品至少不下於bad poetry的出品。假詩是不應得容許的。欺人自欺,無論在政治上,在文藝裡,結果總是最不經濟的方策;遲早要被人揭破的。我上面說壞詩只招人笑,假詩卻引人厭惡。詩藝最重個性,不論質與式,最忌剿襲,Intellectualhonesty是最後的標準。無病呻吟的陋習,現在的新詩犯得比舊詩更深。還有mannerism of pitch and sentiments,看了真使人肉麻。痛苦,煩惱,血,淚,悲哀等等的字樣不必說,現行新文學裡最刺目的是一種mannerism of description,例如說心,不是心湖就是心琴,不是浪濤洶湧,就是韻調悽慘;說下雨就是天在哭泣,比夕陽總是說血,說女人總不離曲線的美,說印象總說是網膜上的……

我記得有一首新詩,題目好像是重訪他數月前的故居,那位詩人摩按他從前的臥榻書桌,看看窗外的雲光水色,不覺大大的動了傷感,他就禁不住

“……淚浪滔滔”

固然做詩的人,多少不免感情作用,詩人的眼淚比女人的眼淚更不值錢些,但每次流淚至少總得有個相當的緣由。踹死了一個螞蟻,也不失為一個傷心的理由。現在我們這位詩人回到他三月前的故寓,這三月內也並不曾經過重大變遷,他就使感情強烈,就使眼淚“富餘”,也何至於像海浪一樣的滔滔而來!

我們固然不能斷定他當時究竟出了眼淚沒有,但我們敢說他即使流淚也不至於成浪而且滔滔——除非他的淚腺的組織是特異的。總之形容失實便是一種作偽,形容哭淚的字類盡有,比之泉湧,比之雨驟,都還在情理之中,但誰能想象個淚浪滔滔呢?最後一種形似詩,就是外表詩而內容不是詩,教導詩、諷刺詩、打油詩、酬應詩都屬此類。我國詩集裡十之七八的五律七律都只是空有其表的形似詩。現在新詩裡的形似詩更多了,大概我們日常報上雜誌裡見的一行一行分寫的都屬此類。分析起來有分行寫的私人日記,有初學做散文而還不甚連貫的練習,有逐句抬頭的信札,有小孩初期學A的成績,等等(未完)

編者按:原文末注“未完”,但以後各期未再登載。文中之“淚浪滔滔”,系評郭沫若的詩。

(原載:民國十二年四月二十二日、五月六日

《努力週報》第四十九、五十一期)

<h3>

吹胰子泡</h3>

小粲粉嫩的臉上,流著兩道淚溝,走來對他娘說:&ldquo;所有的好東西全沒有了,全破了。我方才同大哥一起吹胰子泡,他吹一個小的我也吹一個小的,他吹一個大的,我也吹一個大的,有的飛了上去,有的閃下地去,有的吹得太大了,漲破了。大哥說他們是白天的螢火蟲,一會兒見,一會兒不見。我說他們是仙人球,上面有仙女在那裡畫花,你看,紅的,綠的,青的,白的,多麼好看,但是仙女的命多是很短,所以一會兒就不見了。後來我們想吹一個頂大的,頂大頂圓頂好看的球,上面要有許多畫花的仙女,十個、二十個,還不夠,吹成功了,慢慢的放上天去,(那時候天上剛有一大塊好看的紅雲,那便是仙女的家),豈不是好?我們,我同大哥,就慢慢的吹,慢慢的換氣,手也頂小心的,拿著麥管子,一動也不敢動,我幾乎笑了,大哥也快笑了,球也慢慢的大了,像圓的鴿蛋,像圓的雞蛋,像圓的鴨蛋,像圓的鵝蛋,(媽,鵝蛋不是比鴨蛋大嗎?)像妹妹的那個大皮球;球大了,花也慢慢多了,仙女到得也多了,那球老是輕輕的動著,像發抖,我想一定是那些仙女看了我們迸著氣,板著臉,鼓著腮幫子,太可笑的樣子,在那裡笑話我們,像妹妹一樣的傻笑,可沒有聲音。後來奶媽在旁邊說:好了,再吹就破了,我們就輕輕的把嘴唇移開了麥管口,手發抖,腳也不敢動,好容易把那麥管口掛著的好寶貝舉起來&mdash;&mdash;真是寶貝,我們樂極了,我們就輕輕的把那滿是仙女的球往空中一擲,趕快仰起一雙嘴,盡吹,可是媽呀,你不能張著口吹,直吹球就破,你得把你那口圓成一個小圓洞兒再吹,那就不破了。大哥吹得比我更好。他吹,我也吹,他又吹,吹得那盞五彩的燈兒搖搖擺擺的,上上下下的,盡在空中飛著,像個大花蝶。我呀,又著A,又樂,又要笑,又不敢笑開口,開口一吹,球兒就破。奶媽看得也了,妹子奶媽抱著,也樂瘋了,盡伸著一雙小手想去抓那球&mdash;&mdash;她老愛抓花蝶兒&mdash;&mdash;可沒有抓到。竹子也笑了,笑得搖頭彎腰的。

球飛到了竹子旁邊險得很,差一點讓扎破了。那球在太陽光裡溜著,真美,真好看。那些仙女畫好了,都在那裡拉著手兒跳舞,跳的是仙女舞,真好看。我們正吹得渾身都痛,想把他吹上天去,哪兒知道出亂子了,我們的花廳前面不是有個燕子窩,他們不是早晚盡鬧,那隻尾巴又細又白的,真不知趣,早不飛,晚不飛,誰都不願意他飛,他倒飛了出來,一飛呀就搗亂,他開著口,一面叫,一面飛,他那張貧嘴,剛巧撞著快飛上天的球兒,一撞呀,什麼球呀,蛋呀,蝴蝶呀,畫呀,仙女呀,笑呀,全沒有了,全不見了,全讓那白燕的貧嘴吞了下去,連仙女都吞了!媽呀,你看可氣不可氣,我就哭了。&rdquo;

(原載:民國十二年四月十五日《努力週報》第四十八期)

<h3>

童話一則</h3>

四爺剛吃完了飯,擦擦嘴,自個兒站在階沿邊兒看花,讓風沙亂得怪寒村的玫瑰花,拍,拍,拍的一陣腳步聲,背後來了寶寶,喘著氣嚷道:

&ldquo;四爺,來來,我有好東西讓你瞧,真好東西!&rdquo;

四爺側著一雙小眼,望著他滿面通紅的姊姊呆呆的不說話。

&ldquo;來呀,四爺,我不冤你,在前廳哪,快來吧!&rdquo;四爺還是不動。寶寶急了:

&ldquo;好,你不來就不來,四爺不來,我就不會找三爺?&rdquo;說著轉身就想跑。

四爺把臉放一放寬,小眼睛亮一亮,臉上轉起一對小圓渦兒&mdash;&mdash;他笑了&mdash;&mdash;就跟著他姊姊走,寶寶看了他那樣兒,也忍不住笑了,說,&ldquo;來吧,真討氣!&rdquo;

寶寶輕輕的把前廳的玻璃門拉開一道縫兒,做個手勢,讓四爺先扁著身子捱了進去,自己也偷偷的進來了,順手又把門帶上。

四爺有些兒不耐煩,開口了:

&ldquo;叫我來看什麼呀,一間空屋子,幾張空桌子,幾張空椅子,你老冤我!&rdquo;寶寶也不理會他,只是仰著頭東張西望的,口裡說,&ldquo;哪兒去了呢,怕是跑了不成?&rdquo;

四爺心裡想沒出息的寶寶,準是在找耗子洞哩!

忽然吱的一聲叫,東屋角子裡插豁的一響,一頭小雀兒衝了出來,直當著寶寶四爺的頭上斜掠過去&hellip;&hellip;四爺的右腿一陣子發硬,他讓嚇了一跳。寶寶可樂了。她就講她的故事。

&ldquo;我呀吃了飯沒有事做,想一個人到前廳來玩玩,我剛一開門兒,他(手點雀兒)像是在外面候久了似的,比我還著急,盆的一聲就穿進了門兒。我倒不信,也進來試試,門兒自己關上了。&rdquo;

他呀,不進門兒著急,一進門兒更著急;只聽得他豁拉豁拉的飛個不停,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一會兒往南,一會兒往北,我忙的盡轉著身,瞧著他飛,轉得我頭都暈了,他可不怕頭暈,飛,飛,飛,飛個不停。口裡還呦的呦的唱著,真是怪,讓人家關在屋子裡,他還樂哪&mdash;&mdash;不樂怎麼會唱,對不對四爺?回頭他真急了:原先他是平飛的像穿梭似的&mdash;&mdash;織布的梭子,我們教科書上有的不是?他愛貼著天花板飛,直飛,斜飛,畫圓圈兒飛,挨著邊兒一頓一頓的飛。回頭飛累了,翅膀也沒有勁兒了,他就不一定搭架子高飛了,低飛他也幹,窗沿上爬爬,桌子上也爬爬;他還跳哪,像草蟲子;有時他拐著頭不動,像想什麼心事似的,對了,他準是聽了窗外樹上他的也不知是表姊妹,也不知是好朋友,在那兒&ldquo;奇怪&mdash;&mdash;奇怪&rdquo;的找他,可憐他也說不出話,要是我,我就大聲的哭叫,說,&ldquo;快來救我呀,我讓人家關在屋子裡出不來哩!快來救我呀!&rdquo;

他還是著急,想飛出去&mdash;&mdash;我說他既然要出去,當初又何必進來,他自個兒進來,才讓人關住,他又不願意,可不是活該;可又是,他哪兒拿得了主意,人都拿不了主意&mdash;&mdash;可憐哪,他見光亮就想盲衝。暴蓬暴蓬的,只聽得他在玻璃窗上碰頭,準碰得腦袋疼,有幾次他險點兒碰昏了,差一點閃了下來。我看得可憐,想開了門兒放他走,可是我又覺得好玩,他一飛出門兒就不理我,他也不會道謝。他倦了,蹲在樑上發呆,像你那樣發呆,四爺,我心又軟了,我隨口編了一個歌兒,對他唱了好幾遍,他像懂得,又像不懂得,真嘔氣,那歌兒我唱你聽聽,四爺,好不好?&rdquo;

四爺聽了她一長篇演說,瞪著眼老不開口,他可愛寶寶唱歌兒,寶寶唱的比誰的都好聽,四爺頂愛,所以他把頭點了兩下。寶寶就唱:

雀兒,雀兒,

你進我的門兒,

你又想出我的門兒,

砰呀,砰呀,

玻璃老碰你的頭兒;

四爺笑了,寶寶接著唱:

屋子裡陰涼,

院子裡有太陽。

屋子裡就有我&mdash;&mdash;你不愛;

院子裡有的是

你的姊姊妹妹好朋友;

我張開一雙手兒,

叫一聲雀兒雀兒:

我願意做你的媽,

你做我乖乖的兒,

每天吃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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