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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好施與的,你們充裕時親族都霑恩惠,你們是重人情的,你們亦不過分的營利。這又是你們不是唯物主義的一個憑證。

我這一路旅行我看見你們的人民怎樣的勤力培植地利,怎樣的勤力經營他們的產品,你們日常的用品也都是你們精心勤力的結果,處處都看出你們愛美好的本性與美術的天才。這又是你們不是唯物主義者的一個憑證。你們如其只是貪圖物利,你們就不會有那樣可愛的作品。

如其貪心是你們的主要的動機,如其你們只顧得事實的實利,那時你們周遭的美秀與雅緻就沒有機會存在。

貪心的成績你們不曾見過嗎?上海、天津、紐約、倫敦、加爾各答、新加坡、香港——這類奇醜的鬼怪世界上到處都是,都是巨大的醜怪。只要他們的手一碰著,有生命的就變死,柔潤的就變僵,上帝的慈恩變成了魔鬼的播弄。

你們的北京沒有那樣悽慘的現象,這個古舊的城子是人類集合的一個極美的表現,在此地平常的店鋪都有他們簡單的裝潢。

你們愛你們的生活。單這愛就使你們的生活美好。不是貪心與實利;他們只能產生做買賣的公事房,不是人住的家。公事房是永遠不會得美的。

能愛實體的事物卻不過分的沾戀,而且能給他們一種優美的意致,這是一樁偉大的服務。

上天的意思是要我們把這個世界化作我們自己的家,不是要我們存在這世界裡像是住店似的。我們只能從一種服務裡把這世界化成我們自己的家,那服務就在給他我們真心的愛,又從這愛裡使他加美。

從你們自己的經驗裡你們就可以看出美的人情的懇切的事物與機械性的A淨與單調的實用間的分別

粗拙的實用是美的死仇。

在現在的世界裡我們到處只見巨量的物品的出產,巨大的工商業組織,巨大的帝國政治,阻礙著生活的大道。

人類的文明是正等著一個偉大的圓滿,等著他的靈魂的純美的表現。這是你們的責任,你們應得在這個方向裡盡你們的貢獻。

你們使事物美好的成績是什麼?我是從遠道來的,我不懂得你們的一切,在理豈不是你們各樣的事物,單隻單純的事物,就夠我的為難不是?但是因為你們能使事物化美所以就在你們的事物裡我也看出一種款待的殷勤。我認識他們像是我自己的東西,因為我的靈魂是愛美的。

為著物品的堆積在別的國裡的生活差不多變成了古埃及帝王墓窟裡的光景。那些物品暗森森的喊著“躲開去”。

但是我在你們國內在日常用品裡都能體會出意味的時候,我只聽著他們好意的呼喚,他們說“你來收受我們”,他們不嚷著要我“躲開去”。

你們難道願意忘卻你們這樣重要的責任,甘讓這美化一切事物的天才枉費,忍心壓滅這可貴的本能,反而縱容醜化惡化的狂瀾氾濫你們的室家嗎?

汙損的工程已經在你們的市場裡佔住了地位,汙損的精神已經闖入你們的心靈,取得你們的欽慕。假使你們竟然收受了這個闖入的外客,假使你們竟然得意了,假使因此在幾十年間你們竟然消滅了你們這個偉大的天賦。那時候剩下來的還有什麼?那時候你們拿什麼來盡你們對人道的貢獻,報答你們在地面上生存的特權?

但是你們的性情不是能使你們永遠維持醜惡的。我願意,我信你們沒有那樣的性情。

你們也許說“我們要進步”。你們在已往的歷史上有的是驚人的“進步”,你們有你們的大發明,其餘的民族都得向你們借,從你們抄襲,你們並不曾怠惰過,並不是不向前走,但是你們從沒有讓物質的進步,讓非必要的事物,阻礙你們的生活。

為什麼在進步與圓滿間有那樣的阻隔?假如你們能把你們美化的天賦關聯住那阻隔,那就是你們對人道的一樁大服務。

你們的使命是在於給人家看,使人家信服,愛這地土與愛這地土所生產的物品不必是唯物主義,是愛不是貪,愛是寬容的,貪是乖戾的,愛是有限度的,貪是忘本分的。這一貪就好比拿一根繩子把我們縛住在事物上。貪的人就好比如被那條無饜的粗繩綁住在他的財產上。你們沒有那樣的束縛,單看你們那樣不厭不倦的把一切事物做成美滿就知道你們的精神是自由的,不是被貪慾的重量壓住。

你們懂得那個秘密,那事物內在的音節的秘密,不是那科學發明的力的秘密,你們的是表現的秘密。這是一個偉大的事實,因為只有上帝知道那個秘密。

你們看見在天然的事物裡都有那表現的靈異,看園裡的花,看天上的星,看地上的草葉子。你不能在試驗室裡分析那個美,你放不到你的口袋裡去,那美的表現是不可捉摸的。

你們是多麼的幸運!你們有的是那可貴的本能。那是不容易教給他人的,但是你們可以准許我們來共享你們的幸運。

凡是有圓滿的品性的事物都是人類共有的。是美的東西就不能讓人獨佔,不能讓輕易的堵住。那是褻慢的行為。如其你們曾經利用你們美的本能,收拾這地面,製造一切的事物,這就是款待遠客的恩情,我來即使是一個生客,也能在美的心窩裡尋得我的鄉土與安慰。

我是倦了,我年紀也大了。我也許再不能會見你們了,這也許是我們最後的一次集會。

因此我竭我的至誠,懇求你們不要走錯路,不要惶惑,不要忘記你們的天職,千萬不要理會那惡俗的力量的引誘,誕妄的巨體的叫喚,擁積的時尚與無意識,無目的的營利的誘惑。

保持那凡事必求美滿的理想,你們一切的工作,一切的行動都應得折中於那唯一的標準。

如此你們雖則眷愛地上實體的事物,你們的精神還是無傷的,你們的使命是在拿天堂來給人間,拿靈魂來給一切的事物。

附述(徐志摩)

太氏在清華住的那幾天——五月初那星期——,承清華學校曹雲祥與張仲述A先生的好意替他安排得又舒服又安閒,他在他的忙碌的旅行期內算受用了幾天的清福,那是他近年來不常有的。他在那邊隨便與學生們談論人生問題——自宗教至性戀,自性戀至財政,不僅聽著的人實惠,講的人不受形式的拘束也著實的愉快。那幾番談話不知道當時或是事後有人記下否(恩厚之只剪著幾條斷片,卻始終不曾整理出來),如其有我盼望記下的諸君將來有機會發表,因為我雖則那幾次都不在場,但聽老人的口氣似乎他自己以為與學生們的談話是很投機的。

我上面翻的是他在清華的一篇講演。這也不是事前預備的,他在中國與日本的講演與談話——除了在真光的——三次都是臨時的應景的。我們跟著他的人們常常替他擔憂,怕他總有枯窘的時候,長江大河也有水小的季候不是,怕他總不免有時重複他已經說過的話。但是白著急!他老先生有他那不可思議的來源,他只要抓到一點點的苗頭,他就有法子叫他生根、長葉、發枝條、成綠蔭,讓聽眾依偎著他那清風似的音調在那株幻術的大樹下乘著涼,歇著,忘卻了在他們周圍擾攘的世界。不僅是這類的講演,就是他所有的作品,詩與小說與戲劇,他自己說他也從未曾事前有什麼規畫,他不知道有什麼起承轉合的章法,他也不會“打腹稿”,他至多無非抓住一點點的苗頭,這苗頭也許是有形的,亦許是無形的,或許是他的心靈裡有一朵彩雲飛過時投下的痕跡,他只憑藉他的詩神給他的“煙士披裡純”。他只要搖著他的筆,也許同時也搖著他的銀白的頭,文章就來,戲法就出,或許是一首小詩,或許是一段故事,或許是一長篇的戲劇。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他的不是那隻開一季的鮮花,他的是那四時不謝的仙葩。我有一次問他像這樣永遠受創造衝動的支配究竟是苦還是樂。他笑了;他也反問我一句話。他說你去問問那夜鶯,他嘔盡他的心血還要唱,他究竟是苦還是樂?你再去問問那深山的瀑布,他終年把他潔白的身體向巉岈的深谷裡摔個粉碎,他究竟是苦還是樂?我當時似乎很懂得他的意思是苦還是樂,但現在我又糊塗了;現在我連苦與樂的界限都分不清楚了,我盼望

我再不會發那樣蠢氣的問!

這是支話。我要說的是這篇講演的原文的音調是有一種別樣的風致,我願意我沒有替他翻譯的必要,大概是原文愈好,譯手便顯得愈拙,尤其是面對著有音調的文字,我們手拿著四不像的“白話文”的翻譯者真有些害怕天上打雷;因為如其褻瀆了字紙就不免干犯天怒,這樣煞風景糟蹋精品的罪孽,還不應得抵拼著一個腦袋讓雷公菩薩秉公辦理!他這篇的句調,不期然的很勻淨很整潔,像是一篇散文詩——在翻譯裡當然是完全看不出來了,——尤其叫讀者記起《約書》的音節。在這篇裡他的詞調也比往常的來得婉轉——是諷不是諫,是惆悵不是恚憤,是訴不是忤,是初夏黃昏時星光下柔軟的微風,不是囊括砂土的怒氛。(他在濟南與武昌的演說就不同),他的旨也是微的,猶之他的辭是約的;他永遠沒有大學教授的那樣通暢;他要我們同情的體會,猶之他也只同情的婉諷;他不願意指摘我們的醜德,雖則他的神通的目炬那一處的隩隅不曾照徹,所以他也祈求我們對他也不要過分的責備。他那閎徹的聲音曾經是我們一度的耳福,這聲音已經過去,我們有的是完全遺忘他的權利,但如其他的餘留在少數人的心裡還不曾完全消滅時,我敢說他這番高年跋涉的辛苦也就多少留存了一些影響。

他這番話裡有正與反兩個意義。反面說,他是怕我們沾染實利金錢主義與機械文明的庸凡與醜惡;正面說,他是怕我們喪失了固有的優閒的生活與美好的本能,他們的對頭是無情的機械。但他反覆申說的是我們能憑美的原質變化我們的生活,製作我們的用品,“在這美的心窩裡”,他說,他“雖則是一個生客也可以尋著他的鄉土與安慰”,因為“他的靈魂是愛美的”,“美的事物的本身就是一種款待遠客的恩情”。他求我們不要忘卻這部分我們的天賦與能耐。他叮囑我們生存在地面上是一個特權,不是隨便可以取得的,我們要不愧享用這個特權,我們應得拿出相當的憑據來:我們獨有的貢獻與服務是什麼?

為什麼單純的實用與便利與美的原則不相容?為什麼柔和的人情是美、是可愛,機械式的生活,不論怎樣的衛生,是醜、是可厭?為什麼貪慾是醜,愛感是美?為什麼上海天津是醜,北京是美?醜的原因是在哪裡;美的條件是什麼?這都是我們應得思考的問題。我們要美還是要醜;願意儲存美的本能還是縱容醜惡的狂瀾?願意在自己的店鋪與家庭裡過日子,還是A意在工廠裡或是交易所裡討生?這也是我們應得對答的問題。

我已經替他疏解夠了。各人有各人的見地,美與醜也沒有絕對的標準,如其我們情願放棄我們人類的特權,就是替創造歷史的力量開一個方向,在我們自己運命的經程里加入我們意志的操縱,如其我們情願放棄這特權;如其我們只要“隨水淌”,管他是清流是濁流;也許甚至於心願的服毒,心願的拿窯煤向自己的臉上搽;——誰管得?

我自己聽他講的時候,我覺得慚愧,因為他鼓勵我們的話差不多是虛設的。他說我們愛我們的生活,我們能把美的原則應用到日常生活上去。有這回事嗎?我個人老大的懷疑,也許在千百年前我們的祖宗當得起他的稱讚;怕不是現代的中國人。至少我們上新大陸去求新知識的留學生們懂得什麼生活,懂得什麼美?他們只會寫信到外國的行家去定機器!在他們的手裡,我們的生活有什麼重新的機會,他們的腦筋裡也只有摩托卡的喇叭聲,他們見過什麼優美的生活?我也認賬我自己的固陋、淺薄。這次見了日本我才初次想象到生活的確有優美的可能,才初次相信太戈爾的話不是虛設的,在他闢透的想象裡他的確看出我們靈魂的成分裡曾經有過,即使現在稀淡了,美的品性,我們的祖先也的確曾在生活裡實現過美的原則,雖則現在目前看得見的除了齷齪與汙穢與苟且與懦怯與猥瑣與庸俗與荒傖與懶惰與誕妄與草率與殘忍與一切黑暗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我們不合時宜的還是做我們的夢去!

七月二十六日,廬山小天池

(原載:民國十三年十月十日《小說月報》第十五卷第十號)

<h3>

國際關係</h3>

徐志摩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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